“殿下,这是草民府上的镇宅之宝,花三年之景在疆北寻得的东珠,草民看此物甚是合适任大人。”一个腆着大肚的商绅起家,翻开盘上红布,圆润晶莹的东珠披发着淡淡的光芒,见韩烨神采对劲,此人望向其他商绅的声音不免得意起来。

长青顿了顿,微一思考,冷静朝韩烨的方向移了两步,一本端庄开口:“蜜斯说的是一尺之距,部属站得有些远了。”

席上之人被骇得盗汗直流,见任安乐放肆傲然,太子爷尽是赏识,世人叹了口气、腿打着颤口不对心的恭维任安乐起来。

世人一怔,随即恍然,看着神态密切的二人立时明白了几分。难怪这女子气势逼人,本来是安乐寨主。传闻她对太子极此中意,曾在金銮殿上求娶,现在看来太子爷也一定不喜,瞧这模样,倒是对她宠得狠。

韩烨只是悄悄看着那一袭绛红的身影,很久后,才听到她略带欣然的答复。

见少年意气风发朝外走,韩烨点头叮咛简宋:“替孤看好他。”

所献的是无价之宝,所献之人是任安乐。

夜晚,临江楼。

世人笑着恭维,韩烨无半点架子,笑语温纯,让在坐之人受宠若惊,更是如蒙圣宠普通。

“但是殿下,若将堆栈最后的保卫也撤走,那殿下安然……”

韩烨起家,立于窗前,藏青的背影格外凛冽坚固,简宋垂首,领命退了出去。

“孤本日与民同乐,统统从简,诸位起来吧。”

任安乐打着哈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经意拉了拉韩烨的长袖,隐下的神情有些咬牙切齿,“太子殿下,我只承诺替你拦下城郊三千百姓,可没说要陪你对着一帮肥头大耳的奸商当伶人!”

“甚么话?”温朔探身道。

“诸位宠遇了。”笑闹之际,韩烨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诸位献上的俱是奇珍,孤长居东宫,不闻官方财帛,只是不知这些东西代价多少,免得孤不识珍宝,负了诸位情意。”

“幸不辱命,殿下,河工关押之地在城南十里的赵家庄内。”

第二日朝晨,韩烨的房门被吃紧敲响。

“殿下是说钟知府私吞了这些粮食,但是粮仓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啊!”

长青点头,心底却暗自腹诽:太子殿下爱操这份闲心,十有八九是没见太蜜斯在疆场上的模样,若见了,恐怕连那一百个禁卫军也会召返来。

“殿下,蜜斯昨夜有叮咛,她若不在,长青不得分开殿下身边半步。”

温朔神情一变,失声道:“沐天府商绅各府的粮仓里!”

“甚好,长青,去城郊,庇护你家大人。”

“大人好工夫,让我等爱护。”

“钟礼文要的不是粮,是银子,你说沐天府中甚么处所是他存粮之地?”

“殿下,请上座。”钟礼文到底非常人,不过一瞬便规复普通,拱手朝太子施礼,带路之间,忍不住朝任安乐多瞧了几眼。中午所见之人明显一副实足的大靖朝官模样,正气浩然,如何此时倒变成了太子爷身边娇宠的女子?

韩烨坐于上位,见世人对任安乐一脸猎奇,笑道:“这位是任大人。”

韩烨昂首朝一旁立着的温朔看去,“温朔,可还记得昨日在临江楼收下的礼品?”

脚步声邻近,韩烨温润的声声响起。跪着的商绅内心受用,跟着钟礼文起家,见太子贵气逼人、面庞和悦,连日来因朝廷调派钦差入沐天府的担忧一扫而光,甫一昂首,瞧见太子身边所立的女子,皆是一愣。

来人面庞浅显,却生着一双极凌厉威慑的凤眼,慢走间可见其大气铿锵,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女着一身绛红对襟曲裾,妆容盛贵,俏生生立在太子爷身边,神态极其密切。

“殿下言重,能见殿下一面,已是草民等的毕生之幸。”

韩烨点头,他之以是把禁卫军交给任安乐,不止是禁止百姓暴动,更是为了以朝廷之力威慑钟礼文,任安乐心机聪明,公然看出了他的企图。

“出去。”

韩烨垂首靠近,眉角微扬,笑容灿然,落音降落:“任大人说得甚么话,你既然承诺帮我,多一夜又何妨?”

钟礼文神采一顿,公然如此,说甚么为太子洗尘,还不是想攀上这颗高枝。

“安乐,晋南是否也是如此?”

“也只要大人这般的女中英豪,才配得上太子殿下。”

秋风肃冷,满月微暗,脚步声不轻不重,恰如韩烨此时的声音。

见他呈现,韩烨舒了口气,“苑书可赶去城郊了?”

任安乐看着正大光亮调戏她的韩烨目瞪口呆,谁说这个太子温纯良善洁身自好了,都是屁话!

难怪殿下昨夜要携任大人同去,还表示得如此密切,商绅若送于太子乃是进献,底子不受诟病,但是昨日接管礼品的却恰好是任安乐,她乃大理寺卿,官拜三品,商绅将如此奇珍赠送她,按大靖律法,乃贿赂朝廷命官之罪,更何况昨日那些商绅口口声声说他们所献乃无价之宝,罪加一等,真算起来,抄家也不为过。

“何事惶恐?”韩烨抬首,眉宇淡淡。

二十四章

空旷的街道,华贵的东宫仪仗格外惹人谛视,简宋手握长剑,领着随行侍卫隔着十来米间隔温馨的跟在街道中慢走的两人身后。

“哦?”韩烨来了兴趣,问:“为何?”

……

论悍勇慑敌,谁及得上他家蜜斯!

看着盘上戾气逼人的宝剑,任安乐眉一挑,手突然探出,剑柄出鞘,在她手中微一扭转,扫出凌厉的剑势,一时室内寒气逼人,她笑了笑,暴露对劲的神情,“重剑无锋,果然宝贝。”

商绅本来对一同前来的大理寺卿极其顾忌,此时却有些小觑起来,毕竟戋戋一介女子,能翻得出甚么浪来,想来那科举舞弊案也是有太子殿下在背后撑腰,才气判得如此标致。

韩烨眉角温和,黑沉的眼底似有笑意划过,“那你可会陪我一起创乾坤乱世?……就如当年的太祖和帝家家主普通?”

话音落定,任安乐手中长剑横卧,大踏步朝外走去,未及半晌,楼下禁卫军跟着任安乐齐行的脚步声消逝在堆栈以内。

世人接连应对,韩烨眉宇松动,大笑起来,“好,好……沐天府果然人杰地灵,钟大人,你这父母官做得甚好。”

“昨夜查得如何?”见这榆木侍卫神游天外,韩烨揉了揉眉角,声音微微进步。

温朔连连点头,眉宇中不无得色:“我昨日换了小厮的服饰站在殿下身后,统统礼品记得清清楚楚。城西李府东珠一盒,张府百年灵芝一支,城南贺府上古名剑一把……”

钟礼文坐了半天冷板凳,陡闻太子点名,心底一喜,拱手连称不敢,不经意间瞥见太子眼底恍惚的冷酷,心中不安一闪而过。

“殿下,臣会守住城门,不会让百姓闯进城风险殿下安然,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丧命在沐天府差卫的大刀之下。”

温朔神情顿了顿,眼睁大:“殿下,全城饥荒,我去那里弄粮食?”

“疑人不消,用人不疑,我既信赖殿下,自会为殿下保卫到底。”

宴席未开,一众商绅早已提早一个时候侯在此处,东宫仪仗鸣锣敲鼓之声响起时,钟礼文领着世人在大堂跪迎太子。

韩烨眉色淡淡,望来的目光威压摄人,居首的商绅一凛,福如心至般朗声答:“殿下,草民等所献,皆乃无价之宝,能博殿下心悦,足矣。”

任安乐一怔,抬首,眼眨了眨,缓缓道:“天然,臣会一向留在都城。”

“殿下,不敷五十。”

“好了,记得清就行。”韩烨摆手,“孤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你在中午之前替孤把百姓的赈粮拿返来。”

“无妨,天下间还没有人敢在朗朗乾日行刺一国储君,孤就在此处,看谁敢来!”

“以是孤要你带上昨夜收下的东西前去,记着,无需多说,只需奉告他们两句话便可。”

“沐天府每年屯粮无数,你真觉得钟礼文全数用在百姓身上了不成?”韩烨搁笔,望向窗外,声音微冷。

天下者皆知,太子乃一国储君,其身侧之位,无人敢与其并肩而处。

桌上已酒酣,世人见垂首私语的两人神态密切,皆是一阵轰笑。几个商绅对看一眼,朝韩烨恭敬笑道:“太子殿命令媛之躯,愿亲临沐天府赈灾,实受我等佩服,草民为殿下筹办了几个小玩意,还望殿下笑纳。”

温朔眨眨眼,笑了起来:“殿下,臣定不负殿下希冀,必在中午之前替殿下把粮食带返来。”

韩烨自临江楼出来后,神情一向淡冷凝重,任安乐知贰内心所想,只是回:“殿下接管不了?”

“你替孤问他们,可还记得昨晚所献代价多少,另有所献之人……是谁?”韩烨唇角微抿,一字一句沉声道。

韩烨令下,半响未闻声响,回身,见长青笔矗立在他三尺之远处。

“殿下,您还真爱追思往昔啊,这世上既然没有第二个韩子安,天然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帝盛天了!”

“殿下,不好了。”

“哦?”韩烨抬首,“孤本日已是叨扰,怎可再受诸位重礼。”

任安乐回身欲出,韩烨唤住她,“安乐,你就这么信赖我,如果到了中午我拿不出赈粮呢?”

无声寂静,任安乐并未答复,回身朝前走去,掩在袍中的手不知从何时起悄悄握紧,她勾起嘴角,眸中凛冽难辨。

简宋推开房门,见太子一身冠服端方坐于案桌前,温朔在一旁谨慎研磨,神情不由一怔。

任安乐转头,嘴角勾了起来,“殿下可知我在疆场百战何尝一败的启事?”

“殿下,此乃上古名剑钟鼎,草民花重金购得,素闻任大人爱好刀剑,但愿能入大人的眼。”另一商绅亲手将镶盒端至任安乐面前,尽是奉承。

“看不出钟礼文倒是个急性子,连一日都等不得了。”任安乐一脚跨进房门,身披盔甲,长发束于冠间,手握长剑,抬眼看去,端是凛气逼人,即便是韩烨,见她这般模样走出去,亦是一怔。

沐天府年年天灾,收成欠佳,但是这里的贩子却有大量余粮高价卖于百姓,这本就不普通,钟礼文底子没有将朝廷储备的粮食赈灾,而是和沐天府的贩子通同一气,以粮取利,此种情状下,粮仓里天然不剩一粒粮食,他也底子不怕朝廷开仓验粮!

任安乐眉一挑,见韩烨坐得稳如泰山,笑了起来。这个奸刁的太子,难怪要对峙带她列席,他恐怕早就猜到此时的场景了。

能富甲一方的哪个是笨伯,见任安乐甚得太子之心,带来的礼品都往她面前凑,一时来宾尽欢,这个一贯见钱眼开的女匪贼收礼品收到手软,眼眯成了一条线。

“殿下,城外百姓听闻您昨夜和商绅宴席,不肯见他们,现在群情激愤,要闯进城来。”

想是昨日任大人看出了殿下的企图,才会如此共同。

韩烨愣住脚,望着月色下盛容淡妆的女子,俄然开口:“安乐,都城局势波谲云诡,将来之路无可瞻望,你可会一向留在都城?”

“殿下。”温朔气得神采泛白,但仍未失了明智,“我们没有证据,沐天府粮比金贵,这些奸商不会等闲把粮食交出来。”更何况交出了粮食就即是获咎钟礼文和沐王。

“简宋,堆栈内还剩多少保护。”

世人纷繁起家拱手谢礼,一名商绅轻鼓掌,美丽的侍女手捧镶盒鱼贯而入,行到任安乐面前。

钟礼文望着室中喧哗之景神采安闲,面带浅笑,眼却阴沉下来,常日里这些商绅进献给沐王和他的远不如本日送给太子的奇怪贵重,果然是一群白眼狼!

“殿下。”窗外突有声声响起,长青背着铁剑一闪,呈现在房内。

这女子是何人?太子爷竟然如此娇纵!

“沐天府千里受灾,苍存亡伤过万,这些贩子却顺手就能拿出可媲美东宫收藏的宝贝来,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该诛。”

“天下赃官杀不尽,奸商亦如此,殿下实在无需过分介怀,即便是晋南,又何有至清之处。”

韩烨盯着这张近到面前的木头脸,足足半响,无言。

是啊,人间另有谁能如那二人普通存亡相握,天下拱手。韩烨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却不为何,俄然感觉,那传入耳里的感慨声竟格外悲惨。

宴席在深夜悄悄结束,世人在临江楼下送走太子行辕,心对劲足各自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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