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大典未至,新后却在立后前夕罹难,大秦几百年的汗青之上大略未曾出过如此大的变故,落日西下金光覆城,这个本该举国欢娱的日子却正被新后罹难的阴霾而覆盖,是后宫妃嫔的争斗,是朝堂政治的机谋,还是一场叫人哀痛的不测,沈苏姀独坐在秦王府的书房当中,脑海当中狼籍思路一点点变得腐败,心底的酸楚却越来越重,贵妃的笑容仿佛还在面前,那一盒代价连城的宝贝还放在这王府寝殿里,那日里的细细丁宁还盘桓在耳畔,本日,倒是永久的葬在了那太液湖中,这举国皆悲的丧事,但是要悲那空空的棺椁?
沈苏姀完整的瘫坐在了敞椅之上,背脊挺直,却早已生硬的转动不得,眸光一晃瞧见容飒的模样,一转头又看到清远和明生双眸红红尽是担忧的模样,沈苏姀心中一震,这才惊觉的回过神来,便是谁都能够在这时无主,却唯她不能,唇角一抿缓缓挺直了身子,口中命令道,“叫人去天圣门守着,看甚么时候能入宫,不消去联络他了,如果能够,叫人传些他在做甚么的动静,另有外头那些变故,两个……不,一个时候来报一次。”
容飒也微微的松了口气,见沈苏姀的目光只停在那信纸之上,这才踌躇的问,“侯爷,既然主子送了信出来,那我们能够稍稍放心些,你昨夜一夜劳累未眠,返来这么久连水也未喝一口,眼下是不是先吃点东西才好?天圣门还是紧闭着的,侯爷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宫,只能好好等主子返来了,侯爷只当是为了主子……”
沈苏姀神思一震,眸光大亮的起了身,接过那信封迫不及待的拆了开来。
沈苏姀单独坐在书房当中,看着外头的日头一点点爬升,只能悄悄候着中午过半,但是中午髦未到,容飒竟然又去而复返,一双眸子噙着两分亮色,看着沈苏姀递上一个信封,“侯爷,主子让人递出的动静,方才送到府中来的,眼下只能由主子主动找我们。”
她能做的事情很多,不管有没有感化,总好过比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坐着好,她几近就站起家了,却又俄然坐了归去,如果……如果她刚一走嬴纵便返来,如果嬴纵返来的时候看不到她……沈苏姀眼底明灭的微亮光了又灭,终究她还是以本来的姿式坐到了天气渐明。
几句话叮咛下去,容飒这才领命而去,沈苏姀身骨僵冷的站起来,安抚的看了看清远和明生,回身朝阁房走去,才一回身,鼻头便有些发酸,眼角一抹热意涌上,好半晌才被她生生逼下去,连夜赶路,一夜不眠,沈苏姀周身却麻痹的没有一点知觉,更不感觉困,走到阁房站了一会子,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鼻子又是一酸,沈苏姀浅吸口气,回身往书房而去,至书房,坐上他平常时候坐的阿谁位子,悄悄地等容飒送来的动静。
“贵妃娘娘在太液湖出了不测,放满了烟花的大船不知为何俄然被点着了,那大船着了火,船都被烧没了,跟着贵妃娘娘一起上船的人都下落不明,侯爷……”
“静候勿忧。”
容飒眸光微亮,回身出门,未几时便送来了吃食,沈苏姀即便没有胃口也就着吃了些许,而后便又是冗长的等候,容飒不时送来外头零散的动静……宁国公昨夜入宫便未曾出宫,太后昨夜急病危在朝夕,待中午以火线才转醒……君临城中因为立后大典而来的权贵们正在连续分开,倒是要接管严格盘问方才放行,刑部已经接办昨夜贵妃娘娘的变故,贵妃娘娘此事乃是有人早有预谋……贵妃遇害的动静不知怎地暴露了风声,坊间的风向一转,从秦王并非皇上亲子变作了后宫妃嫔因后位争斗惨烈……百官入不得宫上不了朝,民气惶惑之下各家门客却都齐齐上门,唯有忠亲王府还在行琴棋雅集……宫中明黄大红已经换做灵幡缟素,大秦汗青上最为昌大的立后大典一夜之间变作了举国皆哀的丧事……
沈苏姀将信放好,听着容飒连声的劝点了点头,“好。”
巳时过半,容飒自早间以后第一次来到沈苏姀面前,口中道,“昨夜事发以后太后急病,主子与太液湖守了一夜,甚么……甚么都没有找到,于本日一早至寿康宫,皇上连夜下了禁令清查此事,眼下只将礼部与立后大典有关之人全数收押,其他的还在查,立后大典在卯时收回檄文打消,檄文当中未曾提起打消的原因,再加上昨夜的变故,外头说甚么的都有,很多人抄起了早前的皇脉真假之事,说或许是因为主子的身份才剥夺了贵妃娘娘的后位。”
乌黑的信纸之上,遒劲有力的写着四个小字,墨迹力透纸背笔调铁画银钩,足见运笔之民气力之稳韧,沈苏姀紧绷的身子因为这四字瞬时放松,谨慎翼翼的握着这信纸坐回原处,口中问道,“你们奉告他我返来了?”
这期间清远和明生也到了主殿,沈苏姀坐着,他们站着,看着沈苏姀的面色,他们除了添茶倒水一句也不敢多问,可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沈苏姀连碰也未曾碰一下。
沈苏姀悄悄地听着容飒之语,面上并没甚么神采,容飒说完便退下。
沈苏姀点点头,看着容飒道,“他让我们勿忧,等他返来。”
容飒闻言立即点头,“不是,昨日说好侯爷中午返来,主子必然是记取的。”
容飒眼底的血丝更多了些,通红通红的看着好似要哭了普通,稍稍一顿,容飒又接着道,“主子和皇上、太后在一起,眼下还没有联络上,宫里头都在戒严,谁也不知那船上到底出了甚么事,本日的早朝已经罢了,只要宁国公能出入宫闱,侯爷……贵妃娘娘她……”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口俄然有墨袍一闪而入,沈苏姀乌黑的眼底蓦地一亮,走进门来的却竟然是一身夜行衣的容飒,他面色沉冷双眸当中带着血丝,对上沈苏姀的眸子之时竟有半晌的不知从何提及,沈苏姀深吸口气,定定的看着他。
眸光一扫又看到那信,一点点将那信纸展开,那缟素若雪的栖霞宫里,他又是以何种表情写下这铿锵疏狂的四字,贵妃之于他,恰是这世上独一的靠近之人,现在这独一的靠近之人也要逝去,且还是以这等惨烈而叫人猝不及防的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