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跳进棺材,细细翻查,在尸身的头顶发明了一些被雨水冲散的蜡泥,中间又找着一根长钉。

两人生硬转头。

盗墓者高低垂起了榔头。

也就是说……两人惊骇看下,却发明地上的毛脸一样暴露惊惧,放大的瞳孔直直对着两人的身后。

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后,犹自骂骂咧咧:“我那里想到,那俩肮脏东西没半点儿道义,竟没给这三兄弟开煞。”

“我帮大憨他们谈好了代价,传闻你这头接了单大买卖,担忧你们忙活不过来,以是赶过来想着搭把手。”

他顿时一惊,榔头砸歪,钉子划过尸身额骨,掀起大片头皮。

一人当前扫开劈面胡乱递来的铁铲;另一人看准机会,高耸上前,一铲子砍进劈面黄毛汉的脖子。

远处。

“好饿!”

他舌头打着颤抖。

跟着尖叫,那东西突而腾起伸开成一张玄色的大网,向着盗墓贼与地上的黄尾扑去,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大、大哥。”

牛石与曲定春两人能在东瓦子安身,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对钱唐的另一面也略有体味。三兄弟吊死门前,曲定春或许是为了泄愤,或许是怀着别样阴暗心机,请了巫师封住了三兄弟的灵魂,再拖了近一个月,才交还了尸身,等着牛石被厉鬼闹得焦头烂额。

“你这买卖做得太草率了,尸身里藏着厉鬼,也敢接办?”

大雨当中。

“吃紧如律令。”

厉鬼略一回旋,随即投入了茫茫雨幕。

“没,没血!”

火伴惊奇看来,铲口公然不见半点儿血迹。可方才,纵使大雨糊了视野,也看清铲口明显白白切进了对方的脖子。

“我便说有东西跟着我们,本来是俩丧天良的盗墓者。弟兄们,把他俩拿下送官!”

“倒也不是。还传闻尸身烂得狠了,灵魂也能脱出,可介时都成了厉鬼,不免作怪。”

“鬼呀!”

黄尾一阵点头哈腰伸谢,他惊魂不决,但仍风俗地奉上马屁。

“那三兄弟死了多久?”

“痛不欲生?”

含糊而惨痛的嗟叹像是毒蛇悄悄自暗处钻出,冰冷的、湿漉漉的蛇躯冷不丁缠住人的后颈。

听罢,即便大伙是鬼,仍觉不寒而栗。

“好冷!”

两人对视一眼。

一声狠恶过一声,一句哀戚过一声。

“不开煞,灵魂便出不来?”

黄尾平常胆小包天,甚么都敢上去掺杂,可到这紧急关头,被厉鬼一吓便缩了头。

“好痛!”

终究。

“又是洞穴城?”

“他俩可不是盗墓贼。”羽士把长钉丢进被捆起来的“盗墓贼”怀里,“这是被下了咒的棺材钉,是用来镇杀怨魂的。”

“咋啦?”火伴护在他身前,“你受伤呢?”

斗狠之事也曾哄传一时,黄尾大抵道来。

“没错。我听经历过的死人说,当时魂在尸中,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鼻不能闻,恰好灵魂与身材仍有联络,先是血液不再活动,周身针扎一样发麻。再是感遭到身材垂垂开端腐臭,招来苍蝇,生出蛆虫。”

“以是钱唐人但有亡故,不管贫富,不管贤愚,亲朋乃至邻里都会出钱,请来鬼王麾下的煞神,为死者开煞,实在就是把灵魂从尸身中束缚出来。”

黄毛汉当即惨叫着踉跄倒地,惊得其他火伴如惊鸟散开。

俄然。

羽士不吃他这套:“这三人甚么来源?好重的怨气!”

黄尾解释:“外埠如何我不清楚,但在钱唐本地,一些人身后,灵魂会滞留肉身。身材死了,灵魂却‘活’着。道长还记阿枳当时景象么?”

忽有纸雀穿过雨帘,金光骤现。

李长安拉开袖口,纸鸟们抖去“翅羽”上的雨水,一个接着一个跳入袖中。

俩盗墓贼便齐齐松下口气。对方虽人多,但全没打斗的经历,无有章法,只是胡乱舞动手里的家伙罢了。

“狗贼!狗贼!!狗贼!!!去死,去死!”

众鬼心不足悸,纷繁应和。

“只晓得回煞,说是人身后,头七有鬼差带着灵魂回家,不慎冲撞便会如何如此。但依我所见所闻,多是无良方士趁机敛财,或是有邪物作怪。”

那里会没有干系?

“倒跟洞穴城无关。”黄尾稍稍踌躇,“起码干系不大。”

怪不得如此凶戾。

…………

“时候久了,生前再如何纯善的人也会被折磨成厉鬼。”

干系大着呢。

盗墓是重罪,被逮着不死也得脱层皮。两人那里敢束手就擒,一样抄起铲子,要冒死顽抗。

但一比武。

“开煞?”

不必酷刑鞭挞,只把两人摁进棺材,强喝了几口浑水,便交代了一清二楚。

厉鬼收回惨叫倒飞而去。

黄尾说长钉是盗墓贼带来的。

恶鬼何及恶人!

李长安却摇起了头。

“痛。”

“道长不知开煞?”

顶端处生着三张干枯而腐臭的人脸,它们抽泣着、哀嚎着、怒骂着,然后同时止声,六颗凸出的眼球转过来,定定望着两个活人。

这倒少见,李长安还觉得,钱唐甚么好事儿最后都能落到鬼王头上。

大雨冲去了泥土,铲口一片亮白。

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大步而来。

提及邪物,李长安理所当然想起一个名字。

黄尾咬牙切齿:“斗狠之事在蒲月末六月初。”

“无需为那三兄弟抱不平。”黄尾号召大伙儿给墓穴重新填土,“他们活着时,也是市道上为非作歹、心狠手辣的人物。被牛曲两人折磨成厉鬼也好,归去找牛、曲报仇也罢,俱是狗咬狗,跟我们没有干系。”

他奸笑一声,上去踩住黄毛汉的胸口,便要先摒挡一个。可冷不丁,眼角瞄到手里铁铲。

入肉无血。

两人忙慌昂首,雨幕中4、五人抄着家伙瞋目而视,是黄尾他们去而复返。

但见三口墓穴正涌出乌黑的残秽之物。那东西好似活人在熔化的过程中愣住,半是人形半是尸水,相互胶葛作一团。

“道长如何来了?”

“歹!狗贼!”

但牛石也是狠人,明面上为三兄弟风景大葬,暗里便派人来,要用棺材钉将他们的灵魂钉死在尸身里,一了百了,永久不得超生。

低吟化作切齿的谩骂在大雨中的荒漠回荡。

更多的纸雀在雨中振翅。

众鬼嗷嗷叫着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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