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仙乐中,抱一法师细细清算仪容,方才手持玉圭,步步登上法台。
人家有言在先。
台下众鬼大多褪去死状,答复安乐面貌,却唯独黄尾周遭,仍旧狰狞可骇、奇形怪状的鬼怪扎堆,纷繁对黄尾投以幽幽目光。
玉宸经炼返魂仪已然完成。
几个胆小的,还俯身去细看。
千鬼所指的景象,这厮倒是胆量大或说脸皮厚,对劲洋洋指着李长安,挨个呲牙归去。
“功德不思议,行者膺福报。施与法食餐,长生安乐道。”
真灵巡空,大放神威。
直到月到中天,雾海升涨,人间阳气已然褪尽。
“船”上乐声悠悠。
乃是土石垒成的高台。
法师声音宏亮,一字一句仿佛金石开裂。
施食以后。
“阴阳推运兮劫数更迁,存亡周流兮执愚孰贤。轮转无穷兮上玄造化,未出三界兮归於神变……”
但没虚元子的嫉恶如仇,勇于主动找鬼王的费事以求建宫立派,不上不下的在钱唐厮混着。
台上的何泥鳅也很共同,拼了命把祭品往黄尾头上倒。
纵使在台上唱跳了一个多时候,这位须发皆白的老法师仍旧精力抖擞,嗓门宏亮。
“虚无天然元始法王至真天宝,玉宸大道至真灵宝,品德高尊至真神宝,祖师玉清真王南极长生大帝……社令里域正神,阳间诸庙杞典百神,三界十方证盟列圣,恭望洪慈,垂光开度。”
祭山之仪。
抱一法师燃起化食符。
抱一法师一点不安息,再度燃符上表。
他身披僧衣,头戴五老冠,沉默仰观天象。
立时,有仙光凛冽覆盖法台,神威赫赫威胁四野。
以是要价便宜很多,但其停业精熟,更兼身边有弟子奉养,足以筹齐截场庞大的仪轨。
“唵步元嗌奇哆哩钦吽!”
须得朝拜山神,安抚群厉,解化瘴戾,不是平常的超度与镇宅的典礼可比。
抱一法师的几名弟子早早候立台上,各分有职司,侍经、侍香、侍灯等等,其他筹划幡幢、星灯、乐器、净米的倒是何五妹临时拉来的亲朋,连李长安都老诚恳实蹲在台上,充个护坛力士。没体例,预算有限,能省一分是一分。
明月高悬。
他顶多念一宿。
但月尚高,夜尚长。
一一诵念神名,诸真随咒降落。
群鬼只好无法收起忿忿目光,尽力在拥堵的鬼群中挪动,只求离这恶棍远一些。
本来筹算下血本请众妙观的羽士,但无尘得知后,由他牵头,请来了一名道号“抱一”的老法师。
当然,招来的神灵也不会是本尊,而是其一部分威能,但已足以仗之演法。
钱唐那浓烈得不普通的雾气实在都是阴气沉郁而至,此时都被台上大放的灵光摈除出十丈开外。
李长安眼睛尖。
祭飞来山,首在祭厉。
一番参议,选用了《玉宸经炼返魂仪》,时候定在亥时初。
可见其道行之高深,态度之专业。
幽灵们便纷繁伸手抢食。
台上乐声更加空灵婉转,抱一法师燃符诵咒:
李长安一野道人,没这本事。
法师点头表示,台上弟子立时体味,敲响铜磬,何五妹唤来的姐妹们立马吹奏《朝天宫》。
神案上七盏莲灯,披收回盈盈清光,抱一法师脚踏魁斗,手持法剑接连挑动。
直到。
这位法师同鬼王肠中的虚元子一样,也是从中原避乱而来,一样故意气,不肯背叛祖师,投效哪家道观作供奉。
口中念诵:
因而清光便覆挡住了整座法台,让这一小方凡俗之地化作可供诸神演法之真境。
发明台下一众厉鬼中如何有几个脸熟的,而最熟谙的一个身材短小、满脸黄毛,旁的鬼大多白手而来,顶多带个破碗,他倒好,拎了个麻袋!
已肃立台前。
密咒诵咏声又疾又重自台上而来,世人这才赶紧觉悟,清算起心境,搬出早早筹办好的果子、稻米等祭品,屏气凝神严峻等待。
这些祭品带着拔苦救生的神力,冤魂食了,都垂垂褪去死相,答复活前形貌,乃至于那些被戾气消磨去形体的、只余一道影子或一蓬烟尘的厉鬼们也垂垂补足灵魂,稍稍有了人形。
浓雾瞬息消逝,闪现出法台下密密麻麻的冤魂。
钟声空灵,飘零四野。
“悲夫长夜苦,执恼三涂中。烈火入咽喉,常生饥渴念。
弟子敲响法钟,台上幡旗又变。
罢了,法师挥动令旗,其弟子从速批示台上世人转动旗号与星灯,放开法界流派。
台下冤魂愈来愈多,乃至浓雾都难以掩蔽他们的形貌。
李长安:“……”
抱一法师再燃符。
羽士开坛演法,说白了就是借用各路无形无形、有情无情仙神的能力,呼喊三清四御,并不能真的将这几位大神招来,只是借用他们的名头,好来摄召真正要差遣的神灵。
飞来山沉浮此中,一如海上蓬莱。
他此次所实施之法叫做《炼度分胎破秽仪》,用于超度因难产而死的冤魂,使她们“遏死户而开生门,下胎婴而疏壅滞;新冤旧怨,普为解释;已生未生,咸得天生。”
“太玄摄召摆布乌涂二神君,神虎何乔二大圣,三部使者,七真玉女……云集行坛,听令摄召。”
抱一法师已登上法坛,立于神案前,再三揖拜,口诵净心、净口、净身、净坛诸咒。
一声敕令。
仿佛再说,咱上头有人,你们想干吗?你们无能吗?!
手持三清铃,歌斗章,踏罡步。
大伙儿便立马把果子、稻米往台下倾泻。
只是……
当是时也。
一洒甘露雨,如热得清冷。神魂生大罗,润及于统统……”
要以领受上品职箓的高功法师主持相称庞大、弘大、专业的仪轨方可胜利。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清光便顷刻散作数不清的火星,从台上向四周飞散,转眼间,便将三层法台上诸多星灯尽数扑灭。
映照雾气迷茫似海,随风涨落。
跟着咒声,被神光反对在外的雾气更加浓厚,模糊可在雾中瞥见一个个恍惚的身影,那是被吸引来的冤魂。
至于抱一法师。
“礼请玉箓直符王陆二使者,神虎龟台素握濮玉女,承差追摄某将,荡血湖腥秽大神,监生、催生大神……”
广四丈,高一丈。
开有十门,分为三层,意味着十方三界。各门又立有三十二面幡旗,意味三十二天,并设多少法灯,代表周天星斗。
可也仅此罢了。
可惜李长安能取出的出场费只要几百两。
因而其掌管法钟的弟子敲响铜钟三声。
“阴灵逐我旛,阳魂返汝残,北斗天蓬敕,玄武开幽关……吾今召汝,注神还魂。疾!”
法坛设于飞来山脚下。
而后告信香符,启告六合诸神。
而山前小小的法台,便像是浮海而来前去仙乡朝拜的舟船。
法师踏罢魁斗,以法剑挑持灵符。
抱一法师摄召。
台上的世人大多是临时拉来的,即便事前几次叮咛过,但台下那些或七窍流血,或皮肉腐败,或肢体扭变的冤魂的可骇死像,都叫他们面色煞白、双股战战,仓猝握住护身符——李长安早推测这景象,连夜赶制的,结果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冒死念叨“十钱神保佑”,见着冤魂们纵使直勾勾盯着台上,却始终不敢上来,才稍稍放心。
因而滚滚雾气得以涌入场中,但都被压在台下,不能升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