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尸甩着眼球,用更加猖獗的姿势上来撕咬。
二十七具活尸已然新奇出炉。
斗声渐息。
但见血肉淋漓洒落间,庞杂的利齿将钢铁刀身咬得嘎吱作响。
他长吸一口气,将一口冷雨吞入腹中,这好似让他怠倦的身材又生出些力量,支撑着他奋力挥刀斩向这昔日同僚。
可接下来的一幕,龙图长生难忘。
里头有零散的官军,大户人家的保护,浑水摸鱼的江湖人士乃至于几个千梵刹武僧。
铅云将夕照的余晖压成一束沿着远方山脉起伏的红线。
相持里,刀口滑入活尸嘴中,立时,便让刀锋割破了它的嘴角。可血腥味儿却反倒激起了尸性贪残。
话声方落,火线的荒草中,便影影绰绰冒出了一队兵马。
救他一命的,不是镇抚司的同僚,更不是军中某位将校,而是白莲教的护法——“老蛟”黄太湖。
他面色一青。
活尸的头骨不普通的拱起,一只眼睛更是爆裂而出,连着神经,搭在眼眶外闲逛。
冷雨与热血一同浇入腐土,惨叫、驰驱、拼杀、活人的怒喊与怪物的嘶吼……汇成一场存亡逐杀的大戏。
肢体抽搐,红毛刺出皮肤。
血肉四溅,骨屑迸出。
一具身形庞大的活尸拦截在了跟前,挥着筋肉虬结的巨掌拍向了他的脑袋。
但是,没有喘气的时候。
场中这群与活尸决死搏杀的,实在是一帮杂牌军。
他号召起世人。
龙图悚然一惊。
竟是具活尸藏在巨尸背后,待到龙图稍有松弛,冷不丁策动了偷袭。
无形的震波扫开雨点,金甲虚影在巨尸掌下爆裂开来,最后一张“金甲符”在龙图怀中化为灰烬,巨尸亦被反震之力推了个趔趄,而龙图已然拖动长刀,抢身而入。
“那到底是甚么东西?!”
可那将官脸上却无有欣喜,倒有惊骇。
说罢,那人寒舍了龙图,回身投入了另一场战役。
龙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闪身让度日尸抓挠,而后奋力拖动刀锋。
“呼。”
现在是在挣条烂命。
“快,往这边走。”
“吽。”
下认识捏起道法诀,想将一记掌心雷把来者劈个四分五裂。
紧接着,龙图就被人一把从泥水里拔了出来。
没错。
而龙图已然咬紧牙关,抬脚在刀背处奋力一踏。
一伙人且战且退,支出惨烈的死伤后,总算是摆脱了活尸。
弓弦响动如雷声连绵。
山腰处。
…………
在活人与死人的厮杀当前,从虚与委蛇、相互算计到联袂作战、同舟共济,仿佛也只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立时,腹中好似被人一把攥住了肠子再狠狠一揪,狠恶的绞痛让才聚起的法力顿作烟消云散。
那活尸已被刀锋压着,跪倒在泥水里。
沉闷的声响混着尸血绽起。
那巨尸的躯体还未倒地,俄然,其背后又窜出一道黑影,直扑龙图脸面。
非论是白莲教,还是镇抚司,哪方的妙手不是老江湖?第一时候便认识到粥中有鬼,并猜想到法台上那尊三头六臂的尸佛,恐怕便是方才的把戏以及眼下群尸袭人的祸首祸首!
………………
碎肉、尸血、涎水,混在一起,一股脑地糊了满脸,刺鼻的血腥腐臭熏得他几欲失神,恨不得埋首在烂泥当中。
这活尸身躯枯瘦,裹着粗麻衣衫,一头乱发苍苍如枯草。想来,一个时候前,它该当还是一名农家老妪。可现在的她却遍生红毛,浑身筋骨皮肉都有异化。特别是头颅,下颚凸出拉长,满口尖牙整齐交叉。
龙图杵着刀,先前呼入的那口冷雨,现在才抽出空子,渐渐吐出。
当然,最首要的还是镇抚司与白莲教这两家存亡仇敌。
可龙图道人却再无反击的力量,只得握着刀背竭力抵挡,也就在此时,活尸的脑袋俄然如同个烂西瓜爆裂开来,红的白的扑撒一地。
何如新增的力量是假,双臂的酸软才是真。刀口入肉后,倒是偏移了三分,斜着卡尽了活尸的肩胛骨。
因而乎,白莲教与镇抚司总计二十七个妙手,第一时候策动了反击。
乱箭汇同风雨,扑洒而至。
龙图自嘲一笑,呸了口嘴里泥沙,拖着刀,插手了厮杀里去。
下一秒。
他们早已偏离了途径,大家疲敝欲死,个个带伤,可他们也不敢稍作逗留,只是估摸了方向马不断蹄,撞进了一片竹林。
这些人可不是甚么阿猫阿狗,都是天下间驰名姓的妙手,在做好防备后,竟然也……自下山行走人间二十余年,他何曾见过这等妖魔?
当钟声响起,世人从狂乱的幻境中复苏。
固然已经逃离了会场,但阿谁三头六臂的魔影却老是从脑海里钻出来,让这位龙虎山高徒意态惶惑。
二十七人在痛呼中滚倒一地。
人群里,某位衣甲残破的将官俄然打量起周遭,而前面作忧色。
荒草、竹林、灌木在暗沉的雨幕间勾连成一片恍惚不清。
傍晚。
幸亏他勉强腾出一只手,在烂泥里摸索出了一块菱角锋利的山石,拽紧了,照着它的脑侧奋力一砸。
龙图脸孔尽作狰狞,鼓起残存的力量,又是狠狠一击。
咔嚓。
可指决才打出一半。
连番的恶战几近耗光了他的体力,光是站着,便是气喘吁吁,手头的宝剑早已断裂,现在握在手中的是一柄雁翎刀,大略属于某个不利的官兵。
半晌后。
“逃!”
他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而龙图也只抹了把粘在脸上的臭血烂肉,咧嘴一笑,权作回应。倒不是他怜惜于一句“感谢”,而是一来实在疲敝得很,二来对方的身份也非常难堪。
“你这牛鼻子,冒死的时候,发的甚么梦?”
只见得。
“砰。”
这些妙手方才逼近法台,那尸佛只端坐莲台,三张面孔顺次开口。
顿时,便将活尸脑袋并半个臂膀一同卸了下来。
此时天光已然将尽。
活尸不知痛苦无有怠倦,竟是顶着刀口,仍旧来撕咬活人。
去他妈的除魔卫道!
所幸,那尸佛只是端坐法台,并无切身追击的行动,不然……龙图谛视着面前扑咬上来的活尸,着武服,披黑袍,他认得此人,跟着杨之极从长安出来的妙手之一,整天带着长安人惯有的傲慢,现在却也只是一具丧失了人道的怪物……我也会变成这副鬼模样吧?那还不如死了!
“嘣……”
一时候,不晓很多少人脑中只剩下一个动机。
固然不知为何,难以变更法力,但老江湖总有老江湖的本事,比方说——渡魔针。
但是。
“嗡。”
“穿过这片竹林,火线就驻有一队人马。”
刀锋画出道冷傲弧光,砍进了活尸颈骨,本意一刀取下对方头颅。
“糟糕。”
风愈疾,雨愈盛。
龙图却不闪不避。
连身形也为之一顿,躲散不及,被偷袭者扑倒在地,一同滚入泥水当中。
哄!
他犹自记得那一幕:
龙图道人胆战心惊。
“啊。”
可那活尸的脑袋只稍稍一扬,便再次伸开利嘴撕咬下来。
可龙图道人却那里顾得过这些,概因,那口白森森的尖牙已然对准了他的喉咙。
现在的龙图道人发髻狼藉,额头处拉出条指长的口儿,鲜血、汗水、泥水稠浊在一起恍惚了视野。
此次闷顿中带着一声脆响。
但仍然无用。
但见刀锋扯开雨幕,一颗狰狞头颅滚滚坠地。
概因驱逐他们的,不是热忱的拥抱,亦不是警戒的查问,而是熟谙的盘跚的脚步,扭曲的肢体以及一张张蓄势待发的弓弩。
仓猝中,他只得用雁翎刀奋力抵住撕咬。
龙图道人挣扎着想要将其推开,却发明这副老朽肥大的残躯,力量却出乎料想的大,轻而易举便将他按倒在地,让这个习武经年的丁壮男人摆脱不得,硬是呛了好几口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