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六月天不冷，毕竟在外头跪了一夜，刚动动腿脚，姜灼就感觉身子都快僵了，骨头缝里尽透着一股寒气。
姜灼再走进太妃殿时，偌大的院中，已摆上了一副薄板寿材，彼苍白日地摆在那招摇，无端端让人感觉阴沉森的。
“许夫君也算有福，临了另有大师伙替她哭一场，只不知等我们到了最后，会是何种苦楚风景……”一名老娘娘哀叹道。
姜灼自不会让她跟着忙，手上不断，却也想着问：“娘娘喘嗽可好些？”
“小女见过各位娘娘。”姜灼上前同人见礼，然后便来到床前，撩开帐幔看了看内里躺着的人。
姜灼看看王选侍，笑了起来。
“大好了，”王选侍在中间掩口笑道：“我晓得，医女是想问，我是不是又攒了药？你且放心，我听你的。”
“是。”姜灼应道，此时她感觉两个膝盖生疼，走路都跟不上劲，幸得房医女在中间扶了一把，才勉强回到居处。
没一会，世人也是说得够了，少不得一一地出了门。
进了屋里，姜灼坐到本身床/上，翻开裙裾瞧了瞧，膝盖竟是一片乌青，模糊有些破了皮，少不得求房医女帮她开了药箱，取来活血化瘀散掠过，躺着歇了口气才算好些。
那边老娘娘们又提及旧事，王选侍便冲着姜灼招招手，拉着她到中间轻声问道：“姜医女，许夫君另有几日？”
房医女端了盛着吃食的盘子出去，将一碗粥递到姜灼面前。
再一看摆布，还是在藏书楼外，姜灼想起昨晚扛了大半宿，背面竟是睡着了，不由苦笑，冲着房医女道了声：“多谢！”随后便要从地上爬起。
姜灼迷含混糊地展开眼睛，钝了好一会才瞧清楚，那人本来是房医女。
只姜灼悄悄用手拈了拈碎银，满打满算不过二两多，不过于老娘娘们而言，怕已是极力了，这点银子要在外头，哪够买一件衣裳，想是她们被关在深宫日久，竟已不知今夕何年，只瞧在她们也不易的份上，姜灼自是应下，想着不敷的她来补助，转头便去寻崔嬷嬷。
姜灼见对方不肯多谈，明白是这太病院避讳太多，以是才教人这般谨慎，姜灼也不再开口，用过些饭，便换了身洁净的医女衣裳，提着药箱，一瘸一拐地要出门。
没想到来太妃殿才几日，便得人家这般信赖，姜灼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初入宫禁，不知这里头的端方，不免担忧如许算不算私相授受，会否成了本身另一桩罪恶。
房医女摆手：“好自为之吧，做事切需谨慎谨慎，千万别给人得机遇抓了你痛脚。”
“有甚么福啊，”另一名老娘娘哼出一声：“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哪像我们，活着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关在太妃殿，昂首只瞧得见头上四方天，低下头，唯有掰着指头度日。”
姜灼瞧瞧床/上之人，道：“也不过是今明两日，已然六脉俱伏了。”
一名老娘娘走过来，特地叮嘱道：“许夫君年青时有几分色彩，便好个水红、鹅青之类，医女瞧着给挑一件曲裾甚么的，若还剩下些，再买一个项圈吧，当年为了先皇赏别人项圈却未赏她，许夫君还赌了好久的气。”
倒是有一名还挺悲观：“算了，比上不敷，比下不足，我们好歹也算安安稳稳地得了善终，你们想想本来住在椒房殿的那位，堂堂一国之母，最后还不是被逼得自缢而死，现在怕是连骸骨都寻不着了。”
说来，姜灼倒挺佩服许夫君，从发了卒死至今，已然撑过两日，也不知她是不是心中有甚么放不下的，才这般硬撑着。
没想到房医女这时在她身后道：“太病院里，勾心斗角之事比前朝不差些，有些人不好获咎，若想站住脚根，该忍的时候就得忍，太病院容不下实诚之人，别刚来就坑了本身。”
这时，王选侍从本身袖口取出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递到姜灼跟前道：“这些碎银，是太妃殿十好几位老姐妹们凑的一点情意，临了总得帮她购置件新衣裳，也算光光鲜鲜地分开，思忖了好一会，我们只感觉唯姜医女可托，不知可否费事你？”
王选侍也叹道：“若能重来一回，我再不肯听爹娘骗我，甚么到了宫中吃喝不愁，过得都是神仙日子，待下一世，便是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也不进宫为妃，受尽这世态炎凉。”
绕过寿材，姜灼直接进到了许夫君屋里，倒是里头现时坐着好几位老娘娘，王选侍也在此中，几小我围在许夫君床边，个个眼圈红着，唉声感喟地说着话。
姜灼双手接过，免不得又对房医女道：“昨晚多谢。”
瞧着老娘娘们投过来的期盼目光，姜灼不由心下一酸，再不忍拂了人家的意义，忙接过：“娘娘曲解了，既是您几位信得过，小女自当极力。”姜灼想想，莫不如抽暇去求崔嬷嬷给拿个主张，她是宫中白叟，自当晓得该如何措置。
“方才瞧见于太医，他叮咛你一早便去太妃殿候着，如果许夫君咽气，立时禀报小黄门，太病院的差使便算完了。”房医女道。
许夫君还如昨日普通，双目紧闭，身子凉得触手，不过探她鼻息，竟是另有口气在，只许夫君如许，更叫人瞧着不幸，见姜灼不由地点头，屋里又响起嘤嘤抽泣之声。
不想这一句，竟让世人皆笑了起来，少不得开端个个自夸当年得宠之事，一时倒又有说有笑。
姜灼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房医女：“我晓得了，多谢！”
“但是姜医女有些难堪？”王选侍想是发觉姜灼面色稍有些犹疑。
王选侍倒是没急着走，瞧姜灼取了银盆要到外头打水，说筹办帮着许夫君净面，便跟着她到了屋外，说要帮把手。
“不必如此。”房医女神采淡然。
第二日天方亮，有人过来推了推已然不知不觉歪倒在地上的姜灼，在她耳边道：“姜医女，罚够了，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