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一口承诺下来。贤人欣喜的点头，看也不看秦王一眼，只要气有力的道：“来人，传朕敕令，本日起，由皇太子世民监国，军政大事皆由皇太自决。朕累了，只想好好歇一歇。着德妃与张婕妤来伴驾！”
裴寂走到舱门口，俄然回身，朝贤人躬身行了一礼，贤人目光一暖，朝他摆摆手，裴寂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式，缓缓退出去，神情洒然，既不悲也不喜。
“父亲为何对孩儿不言不语？”待大臣们都走后，秦王俄然问道，神情凌然，语气压抑。贤人双目一闭，道：“无甚话可问，也无甚话可说！”
说罢，回身回宫，理也不睬秦王的反应，昔日还算健朗的精力，竟似一瞬败尽，腰也弯了，背也再挺不直。秦王望着父亲的背影，神情有些茫然：“观音婢……”
“不料竟产生此事，事到现在，当如何？”
一行人皆在船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于弓箭手来讲，就是最好的箭靶子！
跟着这一声喊，秦王妃长孙氏过来，悄悄拉了秦王一下，秦王面上不忿，却也开口不语。秦王妃上前两步，如昔日普通向贤人施礼：“儿媳拜见父亲，父亲可还安好？”
“不必再说，去吧！莫不是连你也要枉顾朕意？”
贤人道：“广禄，奉告尉迟恭，让秦王来见朕！”
贤人神采阴晴不决，怒容满面，却又莫可何如。裴寂冷静闭上眼睛，不动如钟，不言不语。萧瑀、陈叔达等对望一眼，面色皆有些惨白，却也没说话。
秦王在广禄的瞪视下，头颅一昂，道：“儿世民拜见父亲，恳请父亲赐见。”
“大师……”
尉迟恭见秦王情意已决，只得命人拉了一条小舟来，让秦王乘上。秦王登上小舟，当即往贤人的大船处划去。尉迟恭几次皱眉，目睹拦不住秦王，只得叮咛摆布：“严加鉴戒，如有不对，当即射击！”
“喏。”
只言建成、元吉之过，半字未曾触及己身。圣民气中苦笑不已，道：“上来罢！既然建成、元吉已然伏法，为何不敢上船见朕？”
岸边的尉迟恭，浓眉紧皱，摆布皆等着他号令。尉迟恭踌躇半晌，挥手道：“速去禀报大王。”
萧瑀躬身道：“臣附议。”
贤人不语，只展开双目，看着满面喜色的秦王，不由满怀的颓唐，昔日笔挺矗立的脊梁，仿佛再没了?坚硬的力量与意志，颓废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现在你已是皇太子，我只望你来日莫要受为父本日之苦！”
秦王大怒：“是故，父亲便一向坐视建成暗害孩儿于不顾？”
神情颓唐的贤人昂首看她一眼，语气萧索：“二郎媳妇儿也来了？也罢，既然你也来了，为父这里倒有事拜托你。”
“父亲！”
贤人冷眼看着，也不安抚，只道：“船上处统统限，皇太子已立，国事已定，诸位卿家可登陆，把朕之诏令，遍传天下。”
秦王一怒，气道：“若不是父亲一再偏宠建成，任由元吉胡来，儿何至如此……”
“大王！”尉迟恭面现反对之色，当即就喊了一声。秦王比比手，只道：“命人备小舟，我要上船！”
秦王举头挺胸，气势迫人的进舱，出来以后，便跪倒在地：“儿拜见父亲。”
不一会儿，秦王出去，身上衣甲未退，尉迟恭赶紧上前：“禀大王，贤人召见。”
“喏。”
秦王不由一声暴喝，还待说甚么，一道清脆的声音已然伴跟焦短促的脚步声传来：“二郎！”
贤人竟然大笑，只是，笑声说不出怆然，众臣下……除裴寂昂但是立外，余者皆躬身哈腰，无一人理直气壮。
“父亲尽可叮咛儿媳便是。”
“喏！”
尉迟恭哀告着。秦王摇点头，道：“敬德，你的担忧我明白，只是本日……这船我非上不成！我意已决，备小舟！”
一船人之死活，皆系于贤人一身！或系于秦王?一念之间！
“大王，船上之侍卫，皆是贤人之亲卫，为大王安危计，请大王三思！”
船缓缓泊岸，秦王一向在伏地大哭，贤人就那么看着他，既不安抚他，也不言语。待船泊岸，大臣们鱼贯而下，秦王还跪着，贤人也还在他面前站着，不言不语。
“喏，儿媳谨遵圣命。”
秦王扭头看着她，看她密意而又和顺的凝睇着着他的眼神，神情再次果断起来。宫内风起云涌，局势一朝变幻，宫外，一匹快马，缓慢的向南而去。
“喏！”
贤人双眸刹时睁大，瞪着萧瑀，却没说话。陈叔达道：“禀贤人，秦王功盖天下，表里归心，可立秦王为皇太子，拜托军国大事，则贤人便能如释重负。”
广禄站在船舷的船面上，大声应道：“贤人召见，秦王为何不上船？”
在场的大臣，除裴寂外，皆对陈叔达的谏言表示附议。贤人神情莫测，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环顾一圈，大臣们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圣民气中轻哼，转头看向裴寂：“老倌儿，你呢？当觉得如何？”
广禄面色一变，堂堂须眉男儿，双目当中泪光隐现，只得重重应了一声：“喏！”
小舟不一会儿便到船边，秦王不急着上船，而是在小舟之上，躬身施礼：“儿世民拜见父亲，建成、元吉举兵谋乱，已然伏法！”
秦王妃恭敬道。贤人只道：“只望莫要难堪后宫诸人。”
秦王面色一变，怒道：“父亲这是在谩骂孩儿？”
应罢，出舱到船舷处，朗声喊道：“尉迟恭，奉陛下之名，宣秦王觐见！”
众臣应着。秦王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泪如泉涌，难以自已。
不知是过了斯须，还是很久，贤人额上大汗津津，缓缓开口问道。裴寂不语，萧瑀、陈叔达对望一眼，萧瑀眼一闭，干脆道：“臣闻表里无穷，父子不亲，当断不竭，反蒙其乱。建成与元吉在义旗草创之初，并无预谋，义旗创建以后，又无功德，常思疑贰之心乃至其恶，乃至祸起萧墙！”
秦王面色一沉，语气模糊喊着怨怒，大声道：“无有不敢，不过是等着父亲召见。”
“好！好！好！”
“出去罢！”
“喏！”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贤人打断：“建成为吾嫡宗子，我为唐公时乃是世子，即位以后，立为太子，朕偏宠他，有何不对？”
秦王点点头，却没言语，望着池上之船，神情暗淡不明。寂静半晌，朗声道：“儿世民拜见父亲！”
秦王妃柔嫩暖和的手，缓缓地握上秦王的手，握得紧紧地，柔声道：“为妻在，二郎，为妻会一向都在。”
贤人站立着，目光看着跪伏于地的秦王，眼神暗淡不明，很久，俄然一声长叹，道：“我儿世民自举义旗至今，功盖天下，表里归心，当立为皇太子，朕觉得然，着传诏天下，自本日起，朕选立次子世民为皇太子，钦此！”
说着，人便从小舟之上跳到船舷的船面上，对船面上瞪眼着他的广禄，昂然对视，夷然不惧。
贤人苦笑：“不，为父是在劝谏，父子相疑，兄弟相残，朕这平生，何其失利也！我只望你来日莫要如为父普通失利。”
裴寂幽幽道：“贤人何必问臣下？贤人岂不知，贤人如何，老臣便如何，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