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也都非论,只说施老太公请返来供奉的这尊地藏王菩萨宝像,端庄用的就是千年可贵一见的纯黑缅翠,请来砥砺地藏王菩萨宝像的妙手匠人,那也是当年在皇宫大内紫禁城里吃一份供奉的玉匠行里教员傅,早已经收山多年。要不是瞧着这块纯黑缅翠实在可贵一见,任人说破个大天来,怕是也可贵请动了教员傅重操旧业?
精雕细琢三年整,再恭请了四九城中六座寺庙里的主持方丈大和尚把这宝贝请圣加持,这才供奉到了自家佛堂里享用香火供奉。为表虔诚常日里这清净佛堂压根就不准旁人踏足,一应洒扫全、佛前供奉也都是施老太公亲身脱手筹划。
不等金罗汉把话说完,施老爷已经横眉立目地嘲笑起来:“金徒弟,您倒是当真护了我施家家宅全面?得,大口语儿奉告您——老太爷佛堂里供奉的宝贝叫人偷梁换柱的取了去,这事儿您倒是晓得不晓得?好家伙,四九城中镖行里的金罗汉,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工夫,胳膊上十八个金环近护己身、远打鹞子,一杆罗汉旗戳在流派上,四九城中捞偏门财路的主儿都得绕着走,说得可真比唱得还好听?那您倒是也拿捏出个本领来呀?”
双臂一分,金罗汉就跟拨弄稻草般地将挡在了自家身前的施老爷搡到了一旁,大步朝着后院佛堂方向奔去:“今儿我金罗汉还真就不信了这个邪了!哪怕就是今后封刀、不吃镖行里这口饭,我也得去您家后宅瞧个明白,我金罗汉到底是栽在哪路的人物手上?”
习武之人,一口丹田气早练得心动意随,惊怒之下乍然开口,金罗汉这一嗓子愣是震得院子里几处屋子窗玻璃嗡嗡作响,连站在金罗汉跟前的施老爷都叫吓得发展了几步,颤抖动手指头指向了金罗汉:“这你这我施家在四九城中,那也算得上是有个传了多少辈子的名号,还能生拿着没有的事儿来讹你不成?!老太爷眼下急火攻心,都已然厥畴昔了”
只一见着金罗汉动了心头真火,别的几个金罗汉领着的镖行达官爷也都清算了手里攥着的家伙什,紧跟着金罗汉朝施家后宅方向冲去,顿时便将还没全然消停下来的场面再有搅合得鸡飞狗跳
物件动手,金罗汉内心头顿时一沉——就像是施家如许的累世富朱紫家,那是如何也不能弄个泥塑的佛像供奉在佛龛里头的,更何况这泥塑的地藏王菩萨宝像一瞧就是急就章捯饬出来的,刷在佛像上用来遮人耳目的一层琉璃漆都只刷了个佛像正面,佛像底座和后背都还露着泥胎呢!
虽说是现现在大清国倒了秧子,铁杆庄稼也都断了收成,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架的瓜棚赛棂条,哪怕是闭门读书、不问世事,施老太公一家子的繁华做派也从没一点扣头。
翻来覆去细心把那佛像再瞧过几眼,金罗汉一双又粗又短的眉毛猛地一挑,抬手便将拿捏在手里头的那尊泥塑佛像递到了紧随自个儿冲进佛堂的施家老爷面前:“施老爷,您家这宝贝叫人掉了包不假,可这事儿倒是另有个由头——您自个儿细心瞧瞧?”
很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了金罗汉递到自个儿手中的泥塑佛像,施家老爷只是朝着那佛像后背看了一眼,顿时便瞠目结舌地吭哧起来:“这这叫如何个路数?!”
也都不瞧那些慌不迭遁藏着自个儿的施家女眷,更不睬扎煞着胳膊前来劝止的施家爷们,金罗汉脚底下都拿捏上了盘马过山的功架,踩着七星步直撞进了施家后院的佛堂里,伸手便将那供奉在佛龛中的地藏王菩萨宝像取到了手中。
捻弄动手里头一串传了九辈子的铁木念珠,恭诵《完地藏王感念佛》的施老太公朝着供奉在佛堂上的地藏王菩萨宝像虔诚三拜,这才颤巍巍站起了身子
现现在这世道,花几块大洋就能从败军溃兵手里买一杆大枪,能打出来个响动就敢策应人保镳行里保护商队的大活儿,代价还一个比一个低,倒是把那些个起五更、睡三改端庄熬炼工夫的镖行达官爷挤兑得将近没了饭辙。要不是瞧着那些个野门路保镳实在是不托底,这看宅护院的散碎活儿。怕是都轮不着端庄镖行达官爷们策应!?
拿捏动手里头那尊刻了字的泥塑佛像,施老爷倒是当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连这点饭辙再都保不住,那镖局里头十好几张嘴
乍然之间,本来沉寂的施家宅子里顿时变得鸡飞狗跳,各屋里住着的老爷、太太,少爷、蜜斯,全都从屋里窜了出来,直奔着施老太公礼佛的佛堂奔去。而好几个施野生着看家护院的保镳行达官爷,也都筹划着各自顺手的兵器,一个箭步从歇盹儿的屋子里窜了出来。一边拢成个圆阵,拉开了个夜战八方、群虎镇山的护宅架式,一边沉稳着嗓门喝道:“各屋里的老爷、少爷,太太、姑奶奶们都甭乱,留意叫人钻了空子!”
瞪圆了眼睛,施老太公再盯着近在天涯的地藏王菩萨宝像看了好一会儿,猛地便从嗓子眼里迸出一句全没了人腔的呼喊:“这可要了亲命了啊”
也都没等那些个拢成了圆阵的保镳达官爷多吼上几句弹压场面的话,急仓促奔向佛堂方向的施家老爷却已经急三火四地窜了返来,迎着那些位拢成了圆阵的镖行达官爷便是拖腔走调的一嗓子:“这可当真是扎个草人哄家雀儿——瞧着您诸位是关照家宅、架式实足,可家里头倒还真就没能叫您诸位护个安然!没二话。您诸位这就请了吧!我施家庙小香火轻,请不起您诸位大神法驾!”
像是金罗汉说的这镖行七不保的端方,施老爷在四九城中场面上行走,多少也都有过耳闻。而这七不保当中的由来不明、夙怨不保,说的就是在延请镖行达官爷之时,主家有坦白阴私之事,未能向请来的镖行中人言明。一旦是当真因为这不能言的阴私之事引火烧身,主家也都不能见怪到镖行中人身上!(未完待续……)I1292
深深吸了口气,金罗汉脸上再没了方才那副气急攻心的恼火模样,反倒是不急不缓地朝着施家老爷一抱拳:“施老爷,这菩萨宝像背后但是留了四个字儿——少管闲事!这都甭问,把这菩萨宝像偷梁换柱的主儿,必定是跟您家宅里哪位爷有了啥过不去的过节,这才动用了这般手腕!施老爷,四九城里保镳行,本领再大也有七不保,此中一样就是由来不明、夙怨不保!这菩萨宝像叫人调包了的事由您横是说不到我们这些个卖力挣饭吃的苦哈哈身上?!”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常日里练习十三太保横练、最讲究一口真气八风不动、斧钺加身泰然处之的金罗汉顿时吊着嗓门呼喊起来:“这毫不能够!四九城里捞偏行的人物,但凡是驰名有姓有字号的,哪个不赏我金罗汉几分面子?那就是技术上头能压了我金罗汉,人面上头也都得不能做得断人财路、毁人饭辙!就这小两年工夫,施家宅子里倒是有外人取走过一根针没有?!施老爷,您说话可得凭知己?!”
四九城中五行八作,向来都是各行有各行的端方。当门徒的时候朝着各行祖师爷圣像一个头磕在地上,这辈子行里的端方就算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斧钺加身、金山银海,那也不能乱了祖上传下来的端方路数。当真有那咬牙闭眼破了行规行事的主儿,不出仨月半年的风景,不是叫本主徒弟上门收了技术,就是叫同业认做了空子,今后再不能当自个儿是行里人家!
叫声方起,垂手站在佛堂外服侍着的管家顿时便是便被施老太公那没了人腔的叫唤声吓得一激灵,几近是扑到了佛堂门扇上。撞开了虚掩着的房门:“老太爷,您这是如何哎呀快来人呐!老太爷厥畴昔啦”
只一听施家老爷话说得直扎心窝子。几位镖行达官爷脸上顿时便有些挂不住了
朝着暮年间数算,施老太公祖上在大明思宗朝就出过一任内阁首府,父一辈子一辈的传下来,倒也实在算得上是家世延绵、福泽深厚。到了大清国的时候,家里头放了道台、点了巡抚的更是不在少数,搁在四九城里数算下来,如何也得算是驰名有姓的富朱紫家!
取过一块素净绢布,施老太公眯着一双昏花老眼,仔细心细擦拭着佛前香案,正筹算捎带手的将佛像上落下的丁点扬尘打扫一翻,目光所及之处。倒是叫施老太公蓦地一楞——如何今儿这纯黑缅翠的地藏王菩萨宝像,跟常日里瞧着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强忍着心头一股子莫名火,几位镖行达官爷里领头的金罗汉把套在双臂上的十八个护臂铜环悄悄一抖,抬手朝着满脸怨气的施家老爷一抱拳:“施老爷,我们兄弟蒙施家赏一口安稳饭吃。这好歹也有个小两年的工夫了。常日里自问算得上结壮勤恳,也都护得您家宅全面!如何今儿施老爷,商店买卖家的店主辞伴计,好歹也都获得了腊月二十八,这才气指着一桌鱼头席叫人走路(注1)。今儿您乍然间就叫我们卷铺盖您好歹赏句大口语,也叫咱爷们明白个事由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