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妤一怔,随即眸光深了几分,唇角抿笑,“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有那么点儿。”
“……”棋局上,黑子差了一招,落败。然棋子的仆人明显已经心机不在这上面了。
跟车来的小厮寻了个清净地界停了马车,道是请两位主子步行一段儿,说是一段儿路也很多,一百零八个青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根深叶茂的菩提夹道,深深幽幽,却因着来往的香客扰了几分清净。
迈进后殿,项瑶和项青妤摘去了帷帽,自有丫环把带来供奉的东西交到沙弥手上,两盏鎏弓足花灯里添满了酥油,又点了莲花型蜡烛,供上鲜花净果点心,云雀最后摆上一对烫金凸字檀香供在案前,颇是诚恳。
面前男身女相的观音面庞慈悲,手持净瓶,看着芸芸众生。佛语有云:人生活着如身处波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因而体味到人间诸般痛苦。
跟着马车停驻,凝神小憩的项瑶展开了眼,就见一旁的项青妤手里捧着书卷,看得甚是专注,轻风吹起帘子一角,吹动她额头的发丝,与周遭的喧闹构成两幅画卷,温馨夸姣。
……
项瑶远远看着古寺飞起的檐角,内心想的倒是上一世,本身几番单独前来,虔诚求子,还请过一尊白玉雕的送子观音,那些年香火香油不知添了多少,就是没有半点动静,垂垂地对这个处所失了信心,有些暗恼。没想到会有机遇重来一世,不由对本身先前的轻渎感到惶恐,冥冥当中自有天意。
项青妤蓦地抬眸,就看到项瑶望着本身入迷,下认识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是啊,姐姐也晓得我娘那是陈年旧疾,我爹一向挂记,没想到竟能有被治愈的一日,为此还忍痛割爱赏了我一向想要的那幅春山花月图。那神医现下被爹爹安排在城南窄巷别院,姐姐要有个不舒畅的,固然去看看。”
“痛失所爱?”项瑶脸上掠过一抹古怪神采,下认识地瞥一眼墙头。
“瑶儿你这两日怪怪的,还俄然说要来六安寺还愿,我如何不晓得你何时来许过愿?”项青妤后知后觉地询了道。
项瑶点头,让其带路,沿着青石小径,只见西侧一处精美别院,十步以外一座红亭,模糊可见两名男人坐在里头对弈。项瑶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野,跟着沙弥入了女眷待的后舍禅室,小小天井,一株菩提树矗立,荫翳落下,青瓦墙头一抹红色尖顶映入视线。
“说来也巧,许过愿后未多久,就得人提示郡县有位神医,有妙手回春之称,前阵儿我特地差人请回给母亲看诊,调度之下,已经规复很多。”
项青妤未有发觉,作了解释道,“不然如何能作出两绸缪,料得吟鸾夜夜愁这等诗句。”
项瑶和项青妤戴了帷帽结伴走着,身后跟着几名丫环主子,路上可见身着绣着花边海清服的礼佛之人三步一叩地前行着。
“王爷,恕臣失陪半晌。”
“我没事,姐姐走罢。”项瑶蹙了蹙眉,估摸着时候不肯在这里担搁,拉了项青妤要走。
同一时候,项瑶寻了借口分开后舍回到了后殿,遣退了身边的丫环迈了腿儿出来,双手一阖跪在了莲花蒲团上。
二人到了寺内,就有寺僧迎了上来,晓得二人身份后领着今后殿去了。要提及来,梁朝两任天子都爱听六安寺方丈元慧大师讲禅,也曾几次招大师入宫,主持祭奠大典,这六安寺也被封为皇家寺庙,专辟了一处为皇家贵胄以及达官权贵的女眷等参拜。
项瑶笑着摇了点头,“姐姐连出门都不忘带子奚公子的文集。”
隔着一堵墙,红亭里端坐的二人面前棋局放开,打平的局面,手执墨玉棋子的男人背对后舍,墨白木槿花镶银边的宽襟衣袍腰间配以精美雕镂的环首刀,肩上趴着一只通体乌黑的貂,毛绒绒的尾巴一扫一扫,甚是慵懒。乌发高束,却并未挽就成髻,以一枚墨簪作牢固,在小厮通报了院墙内是哪家女人后便一向保持着执子未落的姿式。
正中午分,一名菜估客打扮的中年男人推着小车走在另一条火食希少的下山路上,细心瞧,面庞与之前撞上项瑶的男人有七八分类似。
项瑶正愁要如何引发这话题,就听项青妤提及,嘴角微扬,“先前母切身子不适我就来这儿发过愿,姐姐那会儿跟秦老夫人一道回秦家探亲,以是才没一块儿罢了。”
“唔……”项青妤沉吟半晌,依着品书以后的感受在脑中勾画出人物印象,缓缓道,“大略是个痛失所爱的贫寒墨客罢?”
“施主来得不巧,元慧大师还在替人做法事,估摸还得一会儿,不若请二位到禅室稍作安息?”小沙弥上前行了个合十礼说道。
“难怪我瞧着婶娘这几日气色不错。”
在他劈面,一身云纹锦缎长袍,玉带束腰的俊美女人一样在听到那对话后停滞了半晌,半晌,唇畔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挑了眉,随之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意味深长地反复了道,“项太傅家的?”
项瑶拉着她坐在了石桌前,“可有子奚公子那句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复春的意境?”
“……”项瑶失语,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那是樊王为他母妃而作。
一行人持续前行,没有瞧见身后那名男人立足凝睇的视野里一闪而过的奸猾。
城北六安寺,千年古刹,香火鼎盛。庙门前,立着四柱三门的石牌坊,柱上横楣雕镂有精美的云绫和石葫芦。寺内榕树遮天,模糊可见一座千佛塔,因着塔里头供奉着的千尊佛像而得名,高低塔角挂满了铜铃,铃声伴着诵经声传出去老远。
“你可别乌鸦嘴。”
云雀上前扶住了项瑶,转而对那中年男人皱眉道,“明显是你冲撞了我家蜜斯还敢这般无礼!”
也就是项瑶失神地这一瞬,没顾得跟前,与劈面走来的人堪堪撞在了一起,帷帽一歪,露了半边面貌,那被撞之人嘴里刚起的骂咧话语快速止住,怔怔看着。
项瑶喃喃念着那句不动则不伤,光影里,项瑶跪得笔挺,神情果断。只下一瞬,中间俄然蹿出的黑影在她还将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捂住了她的嘴,鼻尖蓦地满盈起一股刺鼻味道,随即便跌入沉沉黑暗里。
“只是还未看完罢。”项青妤有些不美意义,收起文集放进随身照顾的小包里。
二人同小沙弥合十别过,项青妤站在天井里了望四周,不掩赏识之意,“倒是个清净地儿。”
那人叫跟来的主子拦着,没敢再放肆,眸子子骨碌碌地在重新戴回帷帽的项瑶身上转了个来回,赔笑道,“对不住啊女人,对不住。”
“世人都道六安寺的观音最是灵验,长年香客络绎不断,培养盛景。”项青妤忽而开了口道。
“姐姐这般喜好子奚公子的文集,可有想过真人长得甚么样儿?”项瑶俄然发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