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嘉庆,包含托津和卢荫溥,仿佛都健忘了一件事,这些年来,一向遭到嘉庆重用,也参与了阮元渎职之事评断的桂芳,本是嘉庆四年进士,而那一年的副主考恰是阮元。那日桂芳议事之时,暗自沉默,对阮元一事不做表示,但退值以后,桂芳也暗中将阮元或被遣戍一事,奉告了汤金钊、陈寿祺划一科进士,汤金钊等人听闻,一时也各自震惊不知所措。不过数日,阮元在京的旧友秦瀛、翁方纲等人,也都接踵获得了这个动静。
“唉……一言难尽啊,实在,你恩师他并无出错之事,他是……他是受人连累啊,只是这科考之事,我海内看得最重,伯元他也不知为何,竟在科考之事上不慎误听人言,真是……”翁方纲固然对阮元之事体味未几,可颠末桂芳传讯,刘凤诰、连号等事,却也略知一二,便挑此中关要之处与金正喜等人说了。秦瀛清楚如许奉告朝鲜使节阮元触及舞弊之事,朝鲜使节一定能信,便也将阮元担负巡抚时抚民查吏、治军捕盗的政事挑了一些,向朝鲜世人讲过,以示阮元绝非成心包庇科考舞弊之人。公然,朝鲜使节听闻以后,也大多为阮元感喟,大家听翁秦二人一讲,都清楚阮元不但学问赅博,并且为官廉洁,兴利除弊,百姓得以安居,确是当时不世出的能臣。现在贤臣无端蒙冤,乃至能够会被遣戍西北,自是可悲可叹了。
朝鲜国使当中,这时亦多爱好书法碑刻之人,恰好上一年年底,阮元在杭州获得了一部《华山华山庙碑》的拓本。这“华山华山庙碑”本是东汉桓帝延熹年间所成,然至明中叶原碑已毁,世上唯稀有部拓本保存,阮元在杭时与天一阁范氏熟悉,经范氏先容,展转而得其一拓本,即所谓四明本。念及拓本可贵一见,阮元只得临摹一部,转赠给了都城中的翁方纲,并商定本身如果有机遇北上,定当将四明本带来都城,与一众文友共赏。这日翁方纲听闻朝鲜多有雅善碑本的同好,便带了华山碑摹本,前来朝鲜使馆,与一众使臣共同赏识。可提及这华山碑摹本来由,翁方纲却想起阮元境遇,不由得感慨道:“唉,实在伯元他本年,本也应当入京觐见皇上,同贺皇上五旬万寿的。可现在刘金门的事,竟把伯元扳连了,伯元此次北上,多数是凶多吉少啊?”
“皇上,臣觉得,阮元之事,眼下冒然定论有些匆促,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阮元不得再参与浙江事件,待蒋攸铦到达杭州,阮元便即归京受审,那他归京之事却也不消焦急。现下另有一事,臣倒是不解。”这时,一旁的协办大学士长麟却开了口,对嘉庆道:“臣方才也看了相干檀卷,现下任泽和纳贿已有实据,可刘凤诰只要自认连号之事,并没有认下纳贿之数啊?这纳贿而参与连号,与不纳贿参与连号,臣觉得另有辨别,如果刘凤诰确有纳贿之事,那托侍郎言及绞监候,臣没有定见,可如果他没有纳贿呢?托侍郎,这件事你可查清楚了?”长麟也做过浙江巡抚,固然治绩不如阮元,却也很有申明,清楚外任不易之处,对于同为外任的阮元和刘凤诰另有必然怜悯,是以向托津提出了质疑。
“好吧,本日就先议到这里,朕也再拟一道上谕,将刘凤诰产业抄没,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纳贿!至于阮元,就先让他暂留浙江,待蒋攸铦到差,便即归京!阮元刘凤诰,本系同年进士,相互放纵包庇,竟使如此连号大案,几乎被直省讳饰,这一次,朕毫不会对他们容情!”嘉庆想着长麟之言确有事理,对于阮元和刘凤诰的惩办,这时朝中也再无贰言,便结束了此次议事。
“长中堂,刘凤诰本来是太子少保、浙江学政,没有皇上旨意,我天然不能自作主张,查抄刘凤诰产业。既然长中堂另有疑问,那臣也请皇上再下一道旨意,将刘凤诰产业抄没,如许刘凤诰纳贿之事,也就该本相明白了吧?”托津也对长麟驳道。
“皇上,臣觉得,戴中堂于此时商讨朝政,实在不当!”不想托津没有直接与戴衢亨相辩,反而对嘉庆言道:“回皇上,近几日收到的奏折中,有两篇是给事中花杰所上,此中一篇花杰言及,长芦盐政查有圻,收受贿赂,交友朝中大员。另一篇则言及,新科状元洪莹行文平淡,考中状元实属幸运,可不知为何,洪莹仅落第不敷两月,便被军机处取了章京。臣前后查访,方知洪莹入军机处,乃是戴中堂之意,而长芦盐政查有圻,是戴中堂姻亲!臣实在不解,戴中堂乃是本届科举主考,为何如此暴躁,竟要将文才尚不能服众的洪莹取为章京?又为何对查有圻之事不闻不问?莫非戴中堂就不担忧,外人说中堂只顾师生姻戚之情,不顾朝廷公论吗?”托津话说到这里,嘉庆面色也是一变,从铁保到刘凤诰、阮元接踵呈现题目,嘉庆这时对于所谓“师生交谊”恰是悔恨至极,却不想戴衢亨竟也被门生连累,竟有秉公用人之弊。
不想翁方纲这句话刚一出口,朝鲜使臣中一个青年使节,俄然之间面色大变,竟是一脸惊诧之相,看着翁方纲为人尚属驯良,忙上前对翁方纲问道:“翁大人,您、您方才说甚么?您所言之人但是二十年前,高宗天子八旬万寿时的翰林,阮伯元阮大人?”
“够了!”嘉庆想着师生之事,竟是越想越气,不觉打断戴衢亨道:“洪莹之事,朕自有考量,退朝以后,朕会让英和与二阿哥一起,对洪莹出题重试!至于查有圻之事,朕自会让刑部严查。但戴衢亨,既然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你也自需避嫌,这段时候你自归家去,朝中议事就不消你参与了!”
“是啊,就是仪征阮伯元啊?你说二十年前,当时他方才仕进,是翰林没错,现在已是浙江巡抚了。如何,你年纪悄悄,竟也识得伯元不成?”翁方纲听这使节俄然问起阮元,不解反问道。
这一年因嘉庆五十大寿之故,各国使臣再一次云集都城。不过这时因连遇大案之故,嘉庆愁闷之下,也宣布本身五十大寿不再购置太和殿大宴,只在内廷饮宴便罢,处所督抚亦不准进献金银珠宝,是以都城表里并无乾隆八旬万寿那般热烈。可即便如此,念及各国使臣远道而来不易,嘉庆还是如乾隆万寿时普通,准其面圣,并派了秦瀛和翁方纲迎见朝鲜国使。
“翁大人,阮大人他……他是我的教员啊!”不想这青年使节竟俄然之间,认下了阮元作教员,就连秦瀛和翁方纲听了也不觉有些惊奇。使节见二人不知此中本末,只好解释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鄙人姓金,双名正喜,二十年前虽是老练,却偶得国中楚亭先生喜爱,楚亭先生说,大清大天子八旬万寿,实千年未见之盛事,尔虽老练,亦当亲见,遂聘请了鄙人和家父一并前来京中,得见纪文达公、钱辛楣先生和教员。当时我见教员才学深厚,便请教员受我作弟子,教员他……他承诺了,并且还说我是他第一个弟子呢!翁大人,厥后我在朝鲜传闻教员官做得好,学问也是当世谛视,正想着此次前来北京,如果能再见教员一面,那是多么幸事,可教员他……翁大人,教员他到底犯了甚么事啊?”本来,这位年青使节不是别人,恰是乾隆八旬万寿之际,得阮元收为门生的金正喜。
“臣……谢皇上开恩。”眼看这两件事公然都与本身有关,戴衢亨虽是心中不平,却也只得服从了嘉庆之令,眼看这时董诰又是一言不发,看来阮元之事,已经在向着最倒霉于阮元的方向生长了。
“皇上,此二事纯属子虚乌有!”戴衢亨眼看托津斥问于他,也向嘉庆力辩道:“皇上,臣监办长芦盐政,一贯严令盐场大小官员赔补亏空,并对他们定下刻日,若不能及时补亏,臣自当严加参办,现在刻日未到,是故查有圻之事臣未曾上闻。至于洪莹,他文章臣亲眼看过,确是文笔出众,足堪大任之人!花杰所言,实为诬罔之语,不敷为信,若皇上不信,臣请皇上再对洪莹出题测验一次,以辨其才学真伪!”
“这……教员常日廉能如此,却为何……为何会和这所谓连号之事惹上干系啊?”金正喜听着翁秦二人之语,也不觉感慨恩师时运不济,可既然已经有了师生之名,并且阮元为人行事,也确是本身表率,那本身身为门生,怎有不帮手之理?想到这里,金正喜也主意向二人问道;“那……翁学士、秦侍郎,现在大清朝廷以内,可有教员熟悉之人,能够救救教员啊?这件事我听起来,即便教员有过,也不过是一时失策,教员本身并没有出错啊?如何能够……如何能仅仅因为教员失策,就把教员发配到西域去呢?”
很快,对于刘凤诰产业的查抄奏报,便即送到了嘉庆手里,刘凤诰虽认下连号之罪,却坚称没有纳贿,而刘家财产来源清楚,也确切并无纳贿赃款。因而,嘉庆终究还是对刘凤诰减死一等,将他放逐齐齐哈尔。任泽和也被削职为民,放逐贵州,即便得以生还亦永不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