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低着头,跟在冬雪身掉队了房来,不言不语地跪下,轻声道:"给奶奶存候。"

这会子西配房果然是在闹着,胡氏前一夜被老夫人罚跪在东配房院子里,又穿戴湿透的裙子陪着卫快意说了好久的话,受了风寒,这会子头重脚轻浑身疼得连榻都下不了,却听着冬雪来传话说卫快意要她去东配房。

秋棠听得问话,忙回道:"婢子身子已经无事了,劳奶奶挂记,这就该返来服侍着。"

还是春香先开口,低低切切道:"少奶奶,院子里只得这几小我服侍,要不要婢子去前院唤了夏荷返来?"她毕竟有几分担忧,夏荷但是去前院帮着二爷筹办聘礼,如果教二少奶奶晓得,只怕要气坏了去。

她却也不回绝,只是移开目光去,声音温润亲热:"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一会子让人请了大夫来替你瞧瞧,如果无事了再返来服侍也不迟。"

她本来一肚子的肝火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撑起家子隔着窗子大声道:"二少奶奶便是要议事也该谅解我这身子病着,难不成还要人抬了我去?先前二少奶奶病得重时,是爷叮咛我代为打理,这会子却拿我来作垡子,怕不是要生生逼死了去?"她可不怕冬雪说给卫快意听,一个没人看重的正房,又未曾拿住她的把柄,能把她如何样。

卫快意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面前这个是她当初最信赖的大丫头,跟春香她们几个一起自八岁起就在她身边服侍,有甚么事也不瞒着她,本来四个丫头都是普通的,只是秋棠比起春香和夏荷冬雪她们三个更加聪明些,本身对她也更加偏疼一些,但也就是这个本身偏疼的丫头,在她病得重了以后也更加怠慢了,不时告病不进房来服侍,连常日里都是寻着由头便出了院子。当时候她病得七荤八素,也就管不了这很多,只怕她们也当本身不晓得吧。现在想起来,只怕这丫头早已有了别的心机了。

卫快意自铜镜里瞧了她一眼,倒是对春香道:"用那套累丝的头面。"

秋棠本来惶惑的神采和缓了很多,她昂首悄悄看了眼卫快意,这才道:"婢子谢过少奶奶。"辞职下去了。

冬雪一愣,明白过来了,缓慢地去了。

春香与冬雪倒是有些担忧地互望了一眼,自二少奶奶再活过来,瞧着这行事说话仿佛有些不一样了,先前整治胡姨娘时就觉着不似平常,这会子却又看不出端倪来,只是二少奶奶不见怪秋棠,却不晓得会如何发落夏荷。

只是春香进了房时,卫快意倒是懒懒靠在小榻上,吃着送来的汤药,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院子里的人都齐了,这会子还不见西厢那位,只怕是闹着不肯过来吧。"

卫快意倒是眉眼也未曾抬,只是淡淡道:"不急,让她先在前院服侍着,过些时候再来也无妨。"又道:"时候不早了,打发人把院子里丫头婆子都唤过来,我有事要叮咛。"

全部院子服侍的仆妇丫头也稀有十号人,满满铛铛站在东配房院子里,却都是挤挤嚷嚷,交头接耳,时不时望一眼正房,二少奶奶病死了几日又活了过来的事已经传遍府里了,她们现在又是猎奇又是有些惊骇,都在群情纷繁,却不晓得把她们唤到这里来是要做何。

冬雪忙应着,只是才走两步又听到卫快意的叮咛:"去把胡姨娘请来,先前但是说过了,她得在中间帮衬着,不成怠慢了。"

待头面都簪好,换了一身杏红缵丝缎面比甲,朱红缠枝莲马面裙,镜子里的卫快意看起来大不一样了,连本来惨白少赤色的脸上都像是多了几分鲜艳,头上灼灼生光的流苏头面更是显得华贵。

只是正房里纹丝不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是春香打了帘子出来,冷冷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都安生等着,再有喧华轰动了少奶奶的,立即赶了出去。"这才消停了下来。

春香取了梳篦沾了刨花水,替卫快意散了发髻,将先前的堕马髻换成了随云髻,一丝不苟地高高绾起。

她这才渐渐转过身来,看着跪在跟前的秋棠,还是是昔日里平常的笑容:"是秋棠呀,身子可大好了?"

春香一愣,这才应着开了妆龛,在最底层屉中取出头面来。颤巍巍的金累丝掩鬓和发簪钗环,嵌着鸦青和石榴子,这是卫快意陪嫁来的头面,她昔日嫌过分华艳甚少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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