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善英着一身茶青襦裙与周筠生在院中下棋。棋子行至一半,闵善英弃落,“王爷本日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怕不是对弈的好时候,还是他日再来对弈。”

周筠生摆手,“本王晓得,你是担忧我安危,但是现在还不是插手的时候。牢记,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言慎行。”

“烦请嬷嬷,今后还多照顾着她一些。茱萸这家道中落,宫中也是无甚根底,怕也是难过。”周筠生诚心道。

周筠生红了眼,手臂上青筋蹦跳,低声道,“她有她的难处,都是我无用……”

“劳嬷嬷专门跑一趟,小王无甚,闲散惯了,倒也乐得安闲。”周筠生说着,着阿平给曦嬷嬷看座。

曦嬷嬷和色道,“王爷打小就聪明,老主子的意义,想来我也无需多言。但还是多叨扰两句,只盼着王爷忍一时,风平浪静。”

“老奴明白您的意义,也因着这脾气,太后也偶有不喜之时。但是幸亏歆秀士是个聪明人,自是不消我们说道甚么,点拨个一两句,也便晓得轻重了。”

周筠生拿了一块在手中,细细看着,“这模样如此都雅,想来定是嬷嬷亲身做的了。筠生吃了二十多载,想来不会认错。”

周筠生面庞蕉萃,仿若一夜老了大半,嗓音沙哑道,“既是下棋,自是该分个胜负,岂有弃子之理,终不过与你打个平局,也好过有头无尾。”

闵善英从侍婢允喜手中接过一盏人参茶,呈于周筠生道,“王爷喝几口,润润嗓,昨日怕是一夜未眠罢。”

曦嬷嬷起家,又命身后侍婢端上一叠桂花酥,“这是目前新奇的桂花做的,太后说,王爷往年这个时节,最喜好这桂花酥了,特地让奴婢给王爷送一叠来。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那。”

“太后还说了,过几日,她会再跟皇上求讨情,这重兵也就撤了。只得委曲王爷,还要在府上呆些光阴。”曦嬷嬷又说道。

“自是记得,那日是端五,本王还偏生摔了个脸伤,母妃气我恶劣,楞是罚了我禁闭一周。当年太后也是不舍见我如此,还去讨情,母妃当时说,少时不教好,大时怕是要惹大祸。”周筠生笑的苦涩,只觉口中如含黄莲,“嬷嬷的意义,我晓得……”

“这天下之事,又有几桩是有始有终的?是王爷过分叫真了,反倒伤了自个身子,得不偿失。”闵善英说道。

曦嬷嬷环顾四周,感慨道,“这王府,前次来,还是王爷封王的时候,当时先帝爷身子也还结实,提及来多少年了,这才来的第二趟。”

王府内白石为栏,环绕池沿,雕脊绣栏,清溪泄雪于天井。

“反正这王府都是王爷的府邸,奴婢只是替太厥后调教下头的人。服帖了,这老主子也好放心。”

倒是曦嬷嬷在那,见是河阳王来了,便见了礼,“老主子多日不见王爷,内心甚是顾虑,特命老奴来王爷这瞧瞧好不好。”

听曦嬷嬷如此说,周筠生也不好再多说甚么,只看着屋外天气渐暗,大雨又至。

周筠生抿了一口,“此人参比前次的要浓苦。”

“你但是朝鲜驰名的女国手,即便是常日里,我也不必然能占得甚么先机。”周筠生笑着摇了点头。

“为了此人参茶,王妃也是一夜未眠,亲身守着熬了一夜呢。”允喜说道。

“这是上月,朝鲜贡使捎来的,说是臣妾爹爹从南边贩子那儿特地找来的,专给你进补的,虽比不上皇上那株,也自有它奇效。”闵善英回道。

“当年府中人少,多幸亏您来帮着办理,凡是其别人府里偷懒的,打赌吃酒的,打斗拌嘴的,我这府里一概都不见。现在都是依着当年的定规,谁还敢行乱事。”周筠生说道。

周筠生虽早已晓得,现在听曦嬷嬷说,还是悲从中来,“情深缘浅,又可何如。”

“王爷存候心,歆秀士也是对老奴眼缘,不知为何,看着就欢乐。凡是老奴能帮得上的,自是少不得要帮补一些。”曦嬷嬷回道。

一语未了,曦嬷嬷叹道,“奴婢也没甚么别的说,既是已成定局,也就且随它去。您这自另有您自个的好日子可过。”

“这礼音娘子,新晋了秀士,约莫府上也该有些动静出去了。”曦嬷嬷边说,边看着河阳霸道,“这些并不是老主子交代奴婢的,只是奴婢多嘴,多说几句。既然她已是皇上的人了,还望您能断了念想,也莫再有何干系了。”

说话间,阿平仓促而来,付与周筠生耳边说了几句。周筠生点头,随阿平进了正厅。

打小,这太后一向就待他不薄,对他可谓是视如己出。但是这会,竟也对他起了顾忌之意,想到此处,周筠生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周筠生仍不放心道,“茱萸平日性子,想来这些光阴在宫中,您也没少见。她偶然就认个死理,偏就不知要防。前后凡是错了一丁半点,非论真假,这总归绕不过……”

“倒是臣妾,多此一举了。”闵善英边说,边抹了抹眼角,“凡是事有牵涉王爷,臣妾总不免未几想。”

曦嬷嬷笑笑,“您那,凡是您瞧着的,可有走眼的时候过?”复又瞧了阿平一眼,阿平识相退下。

曦嬷嬷顾恤道,“王爷您那,老是很能掩蔽自个情感,打小就是再疼,也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刚瞧您那眼中失落之情,老奴有些不忍。”

周筠生点头,“倒是本王不孝了,竟还要太后她白叟家挂念着。”

闵善英递上一抹手巾,低声道,“臣妾爹爹托人传来口信,说是凡是王爷有效得着的时候,自是义不容辞。”

曦嬷嬷歇了口气,又道,“王爷可还记得,您小时候有回,老奴背您抓知了。您抓的兴头上,愣是要攀高了接着抓,可不得,摔了个鼻青脸肿,被贤妃娘娘好一顿经验。”

曦嬷嬷连连点头,”老奴进宫光阴久了,甚么都见很多了,凡是那露水情缘,老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王爷且宽解些才是。”

河阳王府外,重兵层层扼守。

“您晓得的,我只是想让茱萸暂住在太后那儿……”周筠生沙哑声中,带着不易发觉的颠簸,亦有着不甘。

“倒是劳你操心了。”周筠生说着,皱起了眉头,“这今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你也得有个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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