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延寿、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词讼之前,非以是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廑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鼓之首,犹不敷以复费,其私罪过甚多。孝武觉得万里挞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不足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奋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面对感激涕零、长跪不起的杜勋,张放将手里的帛书轻打掌心,暴露了久违的笑容:“这是我除丧之日,收到的最好礼品。”(未完待续。)
三月初八,合法朝堂两派定见争论不下时,已经归隐多年,不问政事的前宗正刘向,出人料想向天子上疏。
这道掷地有声、周尽力挺甘延寿、陈汤的奏疏,有如重磅砝码,完整将言论的天平压向军方。石显、匡衡之流一时失声,许嘉、王商气势大涨。固然外戚派一时弄不明白,这位一贯与他们不对于、名显德昭的宗亲为何俄然脱手互助,但无毛病他们趁热打铁,接连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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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天子正式下诏:“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事理,朕岂忘之哉!以是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哑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发兵矫制而征之。赖六合宗庙之灵,讨伐郅支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朱紫、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建功万里以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残,兵革之原息,边疆得以安。然犹不免灭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赦延寿、汤罪,勿治。”
郅支悬首,全部长安城最冲动的不是张放,也不是杜勋,更不是刘向,而是为国罹难的大汉使者谷吉之子,太常丞谷永。
三月尾,服丧期满,即将返程的张放,接到由杜勋送来的于恬手书,将上述成果及朝野静态一一详列。
谷永以百金包下长安西东市一片酒楼,遍请街坊邻里,不管了解还是不识,凡是入楼,只要高诵一句“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便可得一卮酒。被谷永这么一搞,这句话刹时成为年度着名度最高,传播最广的名句。
这道诏令,终究正式为西征军正名,为甘延寿、陈汤洗罪,功罪之争,至此盖棺定论。
元帝固然平淡,却非昏君,内心对甘、陈之举实在是嘉许的,只是贫乏一个有分量的声音压住石显之流的反对罢了。刘向的上疏,突破了两派之间的角力僵局,给了天子一个就坡下驴的机遇。
外戚派抚掌而贺,他们又赢了一着。而本来觉得胜算满满的匡衡、繁延寿,也被这横插一杠子出来搅局的刘向搞得愁闷不已。不过事已至此,就连幕后的石显都不敢行动了,这两位前台代表人物,也只能认了。
奏疏很简短,但句句铿锵,末端更是气涌如山:“……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擒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门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
既然西征的性子已定性,郅支的首级之争也灰尘落定。诏令如许嘉、王商二将军之议,将郅支首级悬于槀街旬日,威慑百蛮,以儆效尤。
悬首当日,长安万人空巷,倾城围观,几近把槀街的坊门给挤坏了。而坊间的诸国胡人,脖子比常日短了三寸。
元帝刚下诏表扬甘、陈西征之功,成果却来了这么一道奏疏,这不是打脸么——当然不是陈汤打脸,而是司隶校尉诸葛丰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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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匈奴方面,也派出了好几个名王、都尉来辩认、瞻观。固然郅支的首级颠末腌制、封冻等特别措置,但毕竟过了半年之久,多少变形干缩了。不过,有了那枚如假包换的乌金环,无可置疑。传闻,呼韩邪单于确认动静后,“既喜且惧”,事汉更加恭敬,并是以而萌发了与大汉干系更进一步的动机……
不过,事情没完,几近就在这道诏令下达的同时,一道由西域都护府军侯假丞杜勋呈交的奏疏,呈现在未央宫宣室殿(天子平常办公地点)天子案前。奏疏是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所书,为沿途被扣押鞭挞的西征军将士鸣冤。
元帝神采丢脸,召诸葛丰入殿,狠狠痛批一顿。半刻时以后,狼狈不堪的诸葛丰拭汗出殿,立马派邮驿四百里加急,沿途急告河西诸郡处置,开释被扣西征军吏士。同时朝廷以公文情势,令诸郡县,于官道具酒食,以劳胜利之师。
“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本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鲜明欲诛之,意何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旨,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万里以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