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莪“卖家还债”摆设的阵容极大,畴前门外大廊庙开端沿街搭起席棚,蜿蜒差未几半里长,家俬古玩摆的琳琅满目,甚么金漆座柜、蝉翼纱帐、金自鸣钟、倭刀、鸟铳、豹尾枪、东珠象牙、虎魄朝珠、各种的成窑、定窑瓷器、金玉快意、紫檀屏风、铜镜台、宣德炉、茶几琴案、书架等等,凡是摆在家中的器具一应俱全不说,竟然连漱口的痰盂、烘漆的马桶都有,更在一张大席子之上摆满了破鞋烂袜子等,比之抄家好不减色。

“哟,小的本来是赶上朱紫了!”小二倒是识货,跪地打千,主子相倒是做了个实足十,“小的谢爷的赏,既然您老想听,小的就拼的掌柜的叱骂也得给您老解释明白!”

小二嘴里的困难来自十阿哥胤莪,这位传闻是“被”寺人了的阿哥,明天一大早把一干金金饰件都搬到了大栅栏,一起走还一起呼喊,说甚么“皇子产业大发卖”“卖家还债”,能不能卖多少小二不清楚,但看热烈的可比十爷府里的人多!

“混闹!”康熙恨恨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他也用不着小二啰嗦,这一呼喊不但是丢了天家皇室的面子更明摆着奉告别人十三十四,乃至是本身这个皇阿玛六亲不认!

“哟,我的爷,您这要求小的可不承诺,”小二虚虚的打个欠儿,“小店虽小,可老是外务府的财产,单是那点心就有一百零八道,拌嘴的小玩意儿更有几十种,虽说开店的不怕大肚儿汉,可现在——”

与张廷玉闭门秘议,那是满脑门的逼迫与狡计,一出府,来往行人如织,呼喊叫卖呼儿唤女的糊口力让康熙也被传染,登楼本是随心,洁净利索的小二连续串快板样的报单儿让康熙的表情大好!

吃柿子挑着软的捏,惹不起皇子阿哥与上书房大臣,却对施世伦如此编排,可爱!倒是后边跟着的两句让贰心下稍安,这才是公道安闲民气呢!

愣了一会,摆布做了罗圈揖,“户部侍郎施世伦在此,请见十爷!”

人群簇拥,纵是身边有侍戍卫佑,康熙也不得不被裹胁着往前走,公然见一乘绿呢大轿停在当街,步出大轿的施世伦本就没几分长相的脸,现在惨白的毫无赤色!

“爷看你很有茶博士的潜质呢,”康熙捻须看着小小二,微微一笑,看小二懵懂,解释道:“旁的没学会,且听下回分化倒是学了个实足十!老李,打赏!”

“嗯!”

刚在悦君楼,现在君为“悦”,康熙一口气看下来,气得浑身颤抖!

“走,去大栅栏!”

“哟,几位爷来了,楼上请!”

听他说的风趣儿,康熙也不由莞尔,“呵呵,追缴亏空的事儿,你也晓得?”

爷是国族最爱好的自称,他上楼时就大略的扫了一眼,茶客们多数握珠配玉者,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更有几个黄带子、红带子浑身其间。谈笑有勋贵,来往无白丁,定不乏亏空者!

茶馆的小二迎客的笑容看着舒心。引着康熙等人在二楼选个临窗的坐位,更抢在落座之前拿肩头的白毛巾殷勤的在桌椅上抹一把,半弓着身子笑问康熙,“这位爷是第一返来小店吧?若喝茶,小店有西湖的龙井、信阳的毛尖、吴中的碧螺春,黄山的毛峰、云南的普洱、四川的竹叶青,武夷山的大红袍,安徽的六安瓜片,若要尝个新奇,另有祁门的红茶末。”

“雀胡爷?”

小二一阵挤眉弄眼,“我们皇上但是在追缴亏空呢,即便您府上不欠银子爷不缺银子,可谁家没个三两门的穷亲戚,七八个知心老友,您在这儿费钱花的萧洒,赶明儿乞贷的还不得把您家门槛给踩烂了?”

当初,晓得追缴亏空获咎人,他特地安排了一贯冷脸冷心的胤禛牵头,却没想到老四跟本身玩了一处虚晃一枪的把戏。再用两个上书房大臣外带三个阿哥,用的就是胤禟的不管不顾和胤祥、胤禵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十爷好歹是皇子呢,你说这一呼喊——”

“哟,瞧您说的,小的身份虽卑,也是咱大清的子民的,再说了,”小二道:“我们那位雀儿胡大老爷为了完成皇上的差事,拎着铜锣在我们楼前呼喊了三天——”

“叫他干甚么?叫到跟前来气死朕么?”

小二说话虽不免夹七杂八,但康熙还是听了个大抵:自十三阿哥胤祥坐镇户部收缴亏空,头一个整治的就是户部右侍郎吴嘉谟,抄家发卖虽是杀鸡儆猴,但朝臣们还是看清了朝廷收缴亏空的决计,有钱的天然是乖乖的还了,没钱的本来就是靠亏空过日子的,眼下乞贷借不着了还得换钱也只能走发卖产业的门路!

悦君茶馆在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地点。 无他,外务府开的。听清楚,是外务府而不是外务府总管或副总管。任谁都晓得外务府的差事,服侍皇上的衙门换来服侍你,恰好投了好面子的旗民气机。虽说茶钱仿佛跟贵气一样翻了倍,可凭着铁杆庄稼与赋税,四九城的旗人们趋之若鹜。

人群围着摊子东走西窜,却都是为开眼瞧热烈,有的傻看卖呆,有的窃保私语,有的掩口偷笑,即便阿哥府里的管事小厮说的嘴角沾白沫,并没有一个敢问津。

“如果嫌茶寡淡,小店另有葵花子、还瓜子、落花生,红薯片、芋头干、姜糖片,若说饿了,小店更有京八件、苏八件点心,独家备有宫中皇上老爷子爱吃的四色糕、玫瑰卷、门钉烧饼、蟹黄晶饺……”

车船店脚衙,没罪也该杀,讲的就是这些人精们眼力如秤、情面练达。康熙虽是穿的朴实,可天子的高贵气质还是让他如明灯一样刺眼。在加上跟在身后的李德全,白面不必更模糊带着宦官特有的阴沉气。

康熙的神采略沉。

“小子,收好了”李德全自怀里摸出一个金瓜子丢给这小二,“我们爷想晓得雀胡的难关,你给我们爷好好说道说道!”

“可我们的雀儿胡爷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呢!”小二可贵叹口气,又是缓慢的抬手打嘴,“瞧我这张嘴,那都是大人物们操心的事呢,爷,你说是不是?您要点甚么,小的这就给您端来!”

李德全诺诺而退,正没理睬处,就听得有人呼喊,“雀儿胡来了,这回可有热烈看咯!”

“说的这么热烈,那就每样来一份,爷倒要好好尝尝!”

“皇上,我去召十爷过来?”李德全轻声扣问。

一应事物上都贴着红标签,有的还搭着明黄的绸子,显见是皇上犒赏的物件,小到几个大子,大到三万五万,胤莪就斜躺在树荫的一张摇椅上,身边另有两个标致宫女,一个摇着团扇驱蚊,一个正用春笋之手剥葡萄!

都城的大栅栏、琉璃厂是驰名的古玩玉器堆积场,现在更成了官员们变卖换钱的好地点,每天都有络绎不断的官员们在这两处典当家中的古玩玉器、家俬宅院。

“就是本来的顺天大老爷,新晋了户部侍郎的施大人,”小二解释道:“来我们店里的爷们都说了,施大老爷十不全,就像玩雀儿牌的十三不亲,破的不能再破就否极泰来!但小的还是很佩服雀儿胡爷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叫‘了结君王天下事,哪管身前过后名’么?雀儿胡爷就有点这个意义,负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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