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这两年秦忘舒修行难以有进益,但他每日功课倒是一次不误,人间之事,贵在对峙。固然对峙一定有效,但若不能持之以恒,那更是绝无胜利之理。

精卫脾气好斗,美满是因为此雀初生之时就见着血光杀伐,这也是天数使然,幸亏秦忘舒这五年来严加训导,精卫对他已是令出法随,毫不会有一丝违背的。

好不轻易挨到夜深时分,秦忘舒这才悄悄出谷,燕谷百姓早就安睡,天然不轰动一人,就此离了燕谷,向大陈国进发。

那女子微微点头,亦在低声道:“就算来了千军万马,也不能惊扰到公主安睡。你等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邹公哈哈大笑道:“秦兄,看来学这法术倒也有些好处,起码能替别人省下纸笔之费。”

只见帐门处坐着一名青衣女子,正挑开帐帘一角,借着帐外营火映照这光引线补衣,秦忘舒既晓得是一名女子,又怎敢细探。正要将灵识收回,忽见一人仓促走到帐前,低声说了几句。

秦忘舒正要离此地而去,忽见到离宿营地西北方两三里处,有一枝人马埋没于密林当中。那枝人马或有三四百人,只因皆着黑甲,又用墨抹了兵器,若非秦忘舒恰好动用灵识探察,只用目力,那是绝对看不着的。

这一夜正行间,忽见脚下闪出几点星火来,秦忘舒动用灵识一探,才晓得有人宿营于山野当中,探其数量,也就是三五十人罢了。

秦忘舒道:“便是不知法术,想起邹公的五年之约,忘舒岂能无动于衷,邹公此次远行,莫非是去齐国稷放学宫?”

秦忘舒听他谈笑,反倒感觉鼻子一酸,他本性喜聚不喜散的,现在突然别离,心中不免不舍。却也只能强抑离情,慎重揖手道:“只盼邹公此去,能将五德始终说发扬光大,赛过众位学者,也不枉邹公平生苦修。”

秦忘舒道:“邹公既然不在此处,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益。等送罢邹公,我也该去了。”

此女放动手中女红,伸出玉手悄悄掀起帐帘,因这玉手探出帐外,秦忘舒于空中瞧了个清楚,他只感觉胸口一震,心中暗叫道:“本来是她!”

秦忘舒虽常听邹公提及五德始终说,只因这等学说高深莫测,云里雾里的,分歧他的脾气,也是过耳就忘,那里能往内心去,倒是五德始终说中的始于土而终究水的结论,让他想起本身的归藏经。

精卫会心,口中立时止啼,却不肯再回到袖中去了,还是立于秦忘舒的左肩。

本来是不肯管的事,既见着旧敌马明轸,秦忘舒心中不免就有些偏疼,晋军五年前那场大败,虽不能说是马明轸的错误,但若想让秦忘舒心中就此不存芥蒂,那也是绝无能够。

秦忘舒喜道:“邹公既然说有一面之缘,忘舒必有齐国稷下一行。”

两名飞骑又惊又喜,道:“不瞒邹公,我二人身上实在未曾动员手札,只因鲁学官说了,不需我二人开口,邹公心中早知。那鲁学官也就免得笔墨了。”

归藏经的主旨,亦是万物源于坤卦,便是这大地厚土了。这与五德始终说倒是不谋而合。

燕地盛产良马,但百匹战马齐聚此地,那些人瞧来又不像是军队,这就是令人悄悄生奇了。究竟是燕国哪家大富高官出行?瞧这去处,像是要径直往西北楚地而去了。

秦忘舒心中一叹,道:“邹公将去矣。”

若按五德始终的说法,任何权势国度都是由盛而衰,厥后被其他权势所代,是以绝无哪朝哪代能够万世称雄。那土德者必被木德所替代,木德者必被金德所替,以此类推。此为五德始终之说。

秦忘舒用仅剩的蝠金替本身也炼了一副遁器,倒是仿着精卫的模样,取名为雀遁。至于利用之法,则与蝠遁比拟,此宝暗扣于靴底,随心中法诀而行,亦是利用极便。

邹公恐怕轰动燕谷百姓,到时又是依依不舍,胶葛半日,是以跟着两名信使悄悄出谷,半晌后已是踪迹皆无了。

秦忘舒忍不住猎奇,再向这枝黑甲军一一探去,猛地探到一缕气味非常熟谙,凝神再探,不由暗道:“本来是大陈马明轸,此人领兵超出燕境,那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若被燕国人晓得的,结果严峻。却不知马明轸的目标又是谁,竟值得马明轸甘冒奇险。”

秦忘舒方才运功结束,灵识中探到有两骑战马飞奔入谷,顿时两名骑士风尘仆仆,一瞧便晓得是远道而来。

邹公微微一笑,也缓缓揖手,二人就此别过,邹公也不骑马,只是以安步当车,那蝠遁形状甚小,可暗扣于靴底。是以邹私有了这件遁器,想行便行,想遁便遁,甚是便利不过,也免得惊世骇俗。

这一日又是大雪纷飞,秦忘舒屈指算来,本身来到这燕谷修行,已将近五年了,如果邹公法术无误,他与邹公很快就要缘尽了。想到这里,秦忘舒不由有些黯然。

别说秦忘舒,就是邹公修行进境也是迟缓之极,二人虽常常为之忧?不已,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感慨仙修之难,难于上彼苍。

他缓缓收了功法,出了地府,来到空中上的邹公居处,只见邹公可贵地换了件新衣,正在屋中静坐。见到秦忘舒现身,邹公不由一笑道:“看来克日于法术一道,秦兄已有小成了。”

精卫倒也灵巧,见到秦忘舒凝神探物,也就不发一声,悄悄地立在秦忘舒肩头。

半晌以后,密林中的那枝人马缓缓向前挪动,只奔宿营地而来,这些黑甲人丁中衔刀,落足极轻,不但个个技艺健旺,更是令行制止,一瞧便晓得是军伍中人。

第84章袖手人间恩仇

秦忘舒本不在乎,但随便一探,却发明这群人有马车七辆,皆是高轩华车,战马百匹,尽是北地良骑。

秦忘舒见了这处伏兵,心中暗道:“难不成那林中伏兵的目标,竟是这宿营的人马。”

幸亏这两年二人的境地虽无多大进益,却也各有收成,秦忘舒除了冶炼之术外,对《五观正宗》《天泽七术初修》两卷已是参悟大成,将这两大仙宗的初级神通修了个精熟,也算是大有收成。至于邹公的法术之说,秦忘舒也只是方才入门。倒是望气之学因与探宝炼器有关,秦忘舒自是兴趣极浓,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青之势。

精卫经这五年修行,身形虽是长大了一些,却也有限,瞧来不过是七寸大小。不过此时的精卫,已非雏雀娇憨之貌,雀目当中暗蕴杀气,一对利爪破空有声。虽是仍然漂亮出众,却已是一只凶禽。

虽是如此,心中毕竟猎奇,是以就将遁速慢了下来,更用盗家仙术掩去了灵息,就停在空中观瞧。

五德始终说另一个结论,就是国之将兴,必有吉祥,秦忘舒对这个观点,当然也只能是姑妄听之。

这人间争斗杀伐何日无有,秦忘舒虽是遇着了,心中实在也是不肯管的。人间恩恩仇怨,胶葛不清,又那里能分出对错的,身为仙修之士,也只好冷眼旁观。

正说着话,谷外两名飞骑赶到,不等两名骑士开口,邹公便道:“但是鲁学宫邀我入齐?如果如此,那手札也不必瞧了,我随你二人前去便是。”

秦忘舒忖道:“不知是楚国的贵族返国,还是燕地的高官入楚,不管如何,此事与我绝无干系,我还是尽快入陈,策应负心妹子出谷再说。”

离了燕谷,秦忘舒便发挥法诀纵身到空中去,精卫一阵喝彩,围着秦忘舒回旋不休,也就是两日工夫,火线已是大陈国境了。

稍稍一探,只见中心那座营帐中公然有一名女子侧卧锦榻,脚边两名侍女东倒西歪,也已是甜睡不醒。瞧这帐中安插,也晓得这榻上的女子身份崇高不凡了。

既知是马明轸亲身领队,可见宿营地中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秦忘舒本来不想窥人隐私,现在也将灵识往七八座营账当中惊鸿一瞥。这是担忧营帐当中或有女子,如果细细去瞧,岂是君子君子所为?

邹公道:“《五德书》既然著成,稷放学宫那是不管如何也要走一遭了。”

邹公去了半日,秦忘舒还是闷闷不乐,直到天气将暮,这才回转地府清算一应物事。他在燕谷五年,炼出符牌数百,读书百卷,现在将这些符牌书卷一古脑地装进物藏当中,比及清算伏贴,精卫忽从袖中飞出,朝着他鸣叫不已,明显甚是欢乐。

邹公道:“你此次入陈,有凶有吉,我也难以尽告,幸亏你也算有了我三成法术的本领,就算难以测算阴阳,起码也能趋吉避祸了。如果大陈之事了,秦兄无妨来齐国稷下,说不定你我仍有一面之缘。”

秦忘舒笑道:“我晓得这几年来也算是闷杀了你,你也不必心急,今晚我就悄悄溜走,到时海阔天空,任你清闲了。现在喧华起来,如果惹来了这燕谷的百姓,没个三五日的饯行酒,那是逃不掉的。”

邹公的《五德书》大抵靠近完成,只剩下堪误清算罢了。五德始终说乃是邹公允生心血所凝。此学说的粗心,是说天下局势胜负转换,亦合着五行之变。始于土而终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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