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走阵清闲马,手提方天戟一根。

红袍上面团龙现,腰束挡兵走兽裙。

黄梅熟杏真堪食,野草闲花不识名。

杀气冲空人马进,这场异事又来侵。

殷洪被申公豹一篇言语说动其心,低首不语,冷静无言。半晌,言曰:“教员之言虽则有理,我曾对吾师发咒,立意来助武王。”申公豹曰:“你发何咒?”殷洪曰:“我发誓说:如不助武王伐纣,四肢俱成飞灰。”申公豹笑曰:“此乃牙疼咒耳!人间岂有血肉成为飞灰之理。你依吾之言,悔窜改机,竟去伐周,久后必成大业,庶几不负祖宗庙社之灵,与我一片至心耳。”殷洪彼时听了申公豹之言,把赤精子之语丢了脑后。申公豹曰:“现在西岐有冀州侯苏护挞伐。你此去与他合兵一处,我再与你请一高人来,助你胜利。”殷洪曰:“苏护女妲己将吾母害了,我怎肯与仇敌之父共居!”申公豹笑曰:“‘怪人须在腹,相见有何妨。’你成了天下,任你将他怎麽去报母之恨,何必在一时自失时缘。”殷洪欠身谢曰:“教员之言大是有理。”申公豹说反了殷洪,跨虎而去。恰是:

拿人捉将阴阳镜,腹内安藏秘五行。

话说殷洪看罢山景,只见茂林中一声锣响,殷洪见有一人,面如亮漆,海下红髯,两道黄眉,眼如金镀,皂袍乌马,穿一付金锁甲,用两条银装锏,滚上山来,大叱一声,如同雷鸣,问道:“你是那里道童,敢探吾之巢穴?”劈脸就打一锏,殷洪忙将水火锋急架忙迎,步马交还。山下又有一人大喊曰:“长兄,我来了!”那人戴虎磕脑,面如赤枣,海下长须,用驼龙枪,骑黄膘马,双战殷洪。殷洪怎敌得过二人,心中暗想:“吾师曾叮咛,阴阳镜按人存亡,本日试他一试。”殷洪把阴阳镜拿在手中,把一边白的对着二人一晃。那二人坐不住鞍鞒,撞下灰尘,殷洪大喜。只见山下又有二人上山来,更是凶暴。一人面如黄金,短发虬须,穿大红,披银甲,坐白马,用大刀,真是英勇。殷洪心下甚怯,把镜子对他一晃,那人又跌下鞍鞒。前面一人见殷洪这等道术,滚鞍上马,跪而告曰:“望仙长大发慈悲,赦免三人罪愆!”殷洪曰:“吾非仙长,乃纣王殿下殷洪是也。”那人听罢,叩首在地,曰:“小人不知千岁驾临,吾兄亦不知,万望宽恕。”殷洪曰:“吾与你非是敌国,再决不害他。”将阴阳镜把红的半边对三人一晃,三人齐醒返来,跃身而起,大呼曰:“好妖道!敢欺负我等!”旁立一人大喊曰:“长兄,不成冒昧!此乃是殷殿下也。”

顶巅松柏接云青,石壁荆榛挂野藤。

龙凤幡上书金字,成汤殿下是殷洪。

话说人马非止一日,行在半途,忽见一道人跨虎而来。世人大呼:“虎来了!”道人曰:“无妨,此虎乃是家虎,不敢伤人。烦你报与殷殿下,说有一道者要见。”军士报至马前曰:“启千岁:有一道人要见。”殷洪原是道人出身,命摆布:“住了人马,请来相见。”少时,见一道者飘但是来,白面长须,上帐见殷洪,打个顿首。殷洪亦以师礼而待。殷洪问曰:“道长高姓?”道人曰:“你师与吾一教,俱是玉虚门下。”殷洪欠身,口称:“师叔。”二人坐下。殷洪问:“师叔高姓大名?本日至此,有何见谕?”道人曰:“吾乃是申公豹也。你现在往那里去?”殷洪曰:“奉师命往西岐,助武王伐纣。”道人正色言曰:“岂有此理!纣王是你什麽人?”洪曰:“是弟子之父。”道人大喝一声曰:“人间岂有子助别人,反伐父亲之理!”殷洪曰:“纣王无道,天下叛之。今以天之所顺,行天之罚,天必顺之;虽有孝子慈孙,不能改其愆尤。”申公豹笑曰:“你乃愚笨之人,执一之夫,不知大义。你乃成汤苗裔,虽纣王无道,无子伐父之理。况百年以后,谁为继嗣之人?你倒不思社稷为重,听何人之言,违逆灭伦,为天下万世之不肖,未有若殿下之甚者!你今助武王伐纣,倘有不测,一则宗庙被别人之所坏,社稷被别人之统统。你久后死於地府之下,将何颜相见你鼻祖哉?”

万丈崔嵬峰岭峻,千层峭险壑崖深。

山势险恶难移步,十步全无半步平。

话说殷洪架土遁正行,不觉落将下来。一座古古怪怪的高山,好凶恶!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堪恨申公多饶舌,殷洪不免这灾迍。

话说黄飞虎出马言曰:“来者何人?”殷洪离飞虎十年有馀,不想飞虎归了西岐,一时也想不到。殷洪答曰:“吾乃当今次殿下殷洪是也。你是何人,敢行兵变?今奉敕征西,早早下骑受缚,不必我操心。莫说西岐姜尚乃昆仑门下之人,如果恼了我,连你西岐寸草不留,定行灭尽!”黄飞虎传闻,答曰:“殿下,吾非别人,乃建国武成王黄飞虎是也。”殿下暗想:“此处莫非也有个黄飞虎?”殷洪把马一纵,摇戟来取。黄飞虎催神牛,手中枪急架来迎。牛马订交,枪戟并举。这一场大战,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涧内水流如泻玉,路旁花落似堆金。

三人听罢,倒身下拜,口称:“千岁!”殷洪曰:“叨教四位,高姓大名?”内一人应曰:“某等在此二龙山黄峰岭啸聚绿林,末将姓庞,名弘;此人姓刘,名甫;此人姓苟,名章;此人姓毕,名环。”殷洪曰:“观你四人,一表非俗,真是当世豪杰。何不随我往西岐去助武王伐纣,如何?”刘甫曰:“殿下乃成汤胄胤,反不佐成汤而助周武者何也?”殷洪曰:“纣王虽是吾父,奈他绝灭彝伦,有失君道,为天下所共弃。吾故顺天而行,不敢违逆。你此山现在有多少人马?”庞弘答曰:“此山有三千人马。”殷洪曰:“既是如此,你们同吾往西岐,不失人臣之位。”四人答曰:“若千岁提携,乃贵神所照,敢不如命。”四将遂将三千人马改作官兵,打西岐号色,放火烧了盗窟,离了高山。一起上恰是:

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

束发金冠火焰生,连环铠甲长征云。

林深到处听幽鸟,石磊层层见虎行。

狐狸麋鹿成双走,野兽玄猿作对吟。

紫绶仙衣为内衬,暗北希奇水火锋。

苏侯从其言,遂出大营,来至辕门。庞弘进营答复殷洪曰:“苏护在辕门等令。”殷洪听得,命摆布:“令来。”苏侯、郑伦至中军施礼,欠身打躬曰:“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叨教殿下是成汤哪一枝宗派?”殷洪曰:“孤乃当今嫡派次子殷洪。只因父王失政,把吾弟兄绑在绞头桩,欲待行刑,天不亡我,有海岛高人将吾汲引。故本日下山,助你胜利,又何必问我?”郑伦听罢,以手加额曰:“以本日之遇,正见社稷之福!”殷洪令苏护合兵一处。殷洪进营升帐,就问:“连日可曾与武王会兵以分胜负?”苏侯把前后大战一一说了一遍。殷洪在帐内,改换王服,次日领众将出营请战。有报马报入相府:“启丞相:外有殷殿下请战。”子牙曰:“成汤少嗣,焉能又有殿下提兵?”旁有黄飞虎曰:“当时殷郊、殷洪绑在绞头桩上,被风刮去,想必本日返来。末将认的他,待吾出去,便知真假。”黄飞虎领令出城,有子黄天化压阵。黄天禄、天爵、天祥父子五人齐出城。黄飞虎在坐骑上,见殷洪王服,摆布摆着庞、刘、苟、毕四将,后有郑伦为摆布保护使,真好划一!看殷洪出马,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且说殷洪改了西周号色,打着成汤字号,一日到了西岐,果见苏侯大营扎在城下。殷洪命庞弘去令苏侯来见。庞弘不知就里,遂上马到营前,大喊曰:“殷千岁驾临,令冀州侯去见!”有探事马报入中军:“启君侯:营外有殷殿下兵到,现在来令君侯去见。”苏侯听罢,沉吟曰:“天子殿下久已埋没,如何又有殿下?况吾奉敕征讨,身为大将,谁敢令我去见?”因叮咛旗门官曰:“你且将来人令来。”军政司来令庞弘,庞弘随至中军。苏侯见庞弘生的凶暴,边幅跷蹊,便问来者曰:“你是那里来的兵?是哪个殿下命你来至此?”庞弘答曰:“此是二殿下之令,命末将来令老将军。”苏侯听罢,沉吟曰:“当时有殷郊、殷洪绑在绞头桩上,被风刮不见了,那里又有一个二殿下殷洪也?”旁有郑伦启曰:“君侯听禀:当时既有被风刮去之异,此时就有一个不成解之理。想必当初被哪一名神仙收去,今见天下纷繁,兵器四起,特来扶助家国,亦未可知。君侯且到他行营,看其真假,便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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