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奸臣费仲晓得四大臣在馆驿住,奸臣费仲暗进偏殿见纣王,具言四路诸侯俱到了。纣王大喜。“明日升殿,四侯必有奏章,上言阻谏。臣启陛下,明日但四侯上本,陛下不必看本,不分皂白,传旨拿出午门枭首,此为上策。”王曰:“卿言甚善。”费仲辞王归宅,一宿老景已过。次日,早朝升殿,堆积两班文武。午门官启奏:“四镇诸侯候旨。”王曰:“宣来。”只见四侯伯听诏,即至殿前。东伯侯姜桓楚等,高擎牙笏,进礼称“臣”毕。姜桓楚将本章呈上,亚比拟干接本。纣王曰:“姜桓楚,你知罪么?”桓楚奏曰:“臣镇东鲁,肃严边庭,奉法守公,他杀臣节,有何罪可知。陛下听谗宠色,不念德配,痛加惨刑,诛子灭伦,自绝宗嗣。信妖妃,诡计妒忌;听佞臣,炮烙忠良。臣既受先王重恩,今睹天颜,不避斧钺,直言冒奏,实君负微臣,臣无负于君。望乞见怜,辩明冤枉。生者幸甚,死者幸甚!”
且言三位诸侯,久未曾会,重整一席,三人共饮。将至二鼓时分,内里有一驿卒,见三位大臣喝酒,点头叹曰:“千岁,千岁!你们彻夜传杯欢会饮,只怕明日鲜红染市曹!”更深夜静,人言甚是明白。姬昌明显闻声如许言语,便问:“甚么人说话?叫过来。”摆布侍酒人等,俱在两旁,只得俱过来,齐齐跪倒。姬伯问曰:“方才谁言‘彻夜传杯欢会饮,明日鲜红染市曹’?”世人答曰:“未曾说此言语。”只见姜、鄂二侯也未曾闻声。姬伯曰:“句句清楚,怎言未曾说?”叫家将出去,“拿出去,都斩了!”驿卒听得,谁肯将生替死!只得挤出此人。世人齐叫:“千岁爷,不干小人事,是姚福亲口说出。”姬伯听罢,叫:“住了。”世人起去。唤姚福问曰:“你为何出此言语?实说有赏,假诳有罪。”姚福道:“‘是非只为多开口’,千岁爷在上,这一件事是奥妙事。小的是任务官家下的人,因姜皇后屈死西宫,二殿下大风刮去,天子信妲己娘娘暗传圣旨,宣四位大臣明日早朝,不分皂白,一概斩首。彻夜小人不忍,不觉说出此言。”
话说姬昌在茂林避雨,只见滂湃大雨,一似瓢泼盆倾,下有半个时候。姬伯叮咛世人;“细心些,雷来了!”跟从世人大师说:“老爷叮咛,雷来了,细心些!”话犹未了,一声清脆,轰隆交集,震惊江山大地,崩倒华岳高山。世人大惊失容,都挤紧在一处。斯须云散雨收,日色当空,世人方出得林子来。姬昌在顿时浑身雨湿,叹曰:“雷过生光,将星呈现。摆布的,与我把将星寻来!”世人嘲笑不止:“将星是谁?那里去找寻?”但是不敢违命,只得四下里寻觅。世人正寻之间,只听得古墓中间,像一孩子抽泣声响。世人向前一看,果是个孩子。世人曰:“想此古墓,焉得有这孩儿?必定古怪,想是将星。就将这婴孩抱来献与千岁看,何如?”世人果将这孩儿抱来,递与姬伯。姬伯瞥见好个孩子,面如桃蕊,眼有光彩。姬昌大喜,想:“我该有百子,今只要九十九子,刚才之数,该得此儿,正成百子之兆,真是美事。”命摆布:“将此儿送往前村权养,待孤七载返来,带往西岐;久后此子福分不浅。”姬昌纵马前行,登山过岭,赶过燕山。
崇侯虎笑容答曰:“贤伯有甚事见教?鄙人敢不领命?”鄂崇禹曰:“天下诸侯首级是我等四人,闻贤伯过恶多端,全无大臣面子,剥民利己,专与费仲、尤浑来往。督工监造摘星楼,闻得你三丁抽二,有钱者买闲在家,无钱者重役苦累,你受私爱财,苦杀万民,自专杀伐,狐假虎威,行似豺狼,心如饿虎,朝歌城内军民人等,不敢正视,千门切齿,万户衔冤。贤伯,常言道得好:‘祸由恶作,福自德生。’今后改过,切不成为!”就把崇侯虎说得满目烟生,口内火出,大呼道:“鄂崇禹!你出言傲慢。我和你俱是一样大臣,你为何席前这等虐待我!你有何能,敢劈面以诬言歪曲我!”看官,崇侯虎倚费仲、尤浑内里有人,就酒菜上要与鄂崇禹相争起来。只见姬昌指侯虎曰:“崇贤伯,鄂贤伯劝你俱是好言,你怎这等残暴!莫非我等在此,你好毁打鄂贤伯!若鄂贤伯这番言语,也不过是爱公忠告之道。如有此事,痛加改过;若无此事,更自加勉;则鄂伯之言句句良言,语语金石。今公不知自责,反怪切谏,非礼也。”崇侯虎听姬昌之言,不敢脱手。不防备被鄂崇禹一壶酒,劈面打来,正打侯虎脸上。侯虎探身来抓鄂崇禹,又被姜桓楚架开,大喝曰:“大臣厮打,面子何存!崇贤伯,夜深了,你睡罢。”侯虎忍气吞声,自去睡了。有诗曰:
兵器自此纷繁起,播乱朝歌万姓殃。
往前正走不过一二十里,只见一道人,风韵清秀,边幅希奇,道家风味非常,宽袍大袖,那道人有飘然出世之表,向马前打顿首曰:“君侯,贫道顿首了。”姬昌仓猝上马答礼,言曰:“鄙人姬昌失礼了。叨教道者为何到此?哪座名山?甚么洞府?今见鄙人有何见谕?愿闻其详。”那道人答曰:“贫道是终南山玉柱洞炼气士云中子是也。方才雨过雷鸣,将星呈现。贫道不辞千里而来,寻访将星。今睹尊颜,贫道幸甚。”姬昌听罢,命摆布抱过此子付与道人。道人接过看曰:“将星,你这时候才呈现!”云中子曰:“贤侯,贫道今将此儿带上终南,觉得门徒;俟贤侯回日,奉与贤侯。不知贤侯意下如何?”昌曰:“道者带去无妨,只是久后相会,以何名为证?”道人曰:“雷过现身,后会时以‘雷震’为名便了。”昌曰:“鄙人领教,请了。”云中子抱雷震子回终南而去。若要相会,七年后姬伯有难,雷震子下山重会。此是后话,表过不题。
且说姬昌一起无词,进五关,过渑池县,渡黄河,过孟津,进朝歌,来至金庭馆驿。馆驿中先到了三路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三位诸侯在驿中喝酒,摆布来报:“姬伯侯到了。”三位驱逐。姜桓楚曰:“姬贤伯为何来迟?”昌曰:“因路远皋牢,故此来迟,获咎了。”四位施礼已毕,复添一席,传杯欢饮。酒行数巡,姬昌问曰:“三位贤伯,天子何事告急,诏我四臣到此?我想有甚么大事情,都城内有武成王黄飞虎,是天子栋梁,治国有方;亚比拟干,能调和鼎鼐,治民有法,有干何事,宣诏我等。”四人喝酒半酣,只见南伯侯鄂崇禹平时晓得崇侯虎会趋奉钻刺,结党费仲、尤浑,勾引圣聪,广施土木,劳民伤财,哪肯为国为民,只知贿赂于己,此时酒已多了,偶尔想起畴前事来,鄂崇禹乃曰:“姜贤伯,姬贤伯,鄙人有一言奉启崇贤伯。”
馆舍传杯论短长,奸臣设想害忠良。
姜桓楚听罢,忙问曰:“姜娘娘为何屈死西宫?”姚福话已露了,收不住言语,只得重新诉说:“纣王无道,杀子诛妻,自主妲己为正宫……”细细诉说一遍。姜皇后乃桓楚之女,女死,心下如何不痛!身似刀碎,意如油煎,大呼一声,颠仆在地。姬昌命人扶起。桓楚痛哭曰:“我儿剜目,炮烙双手,自古及今,哪有此事!”姬伯劝曰:“皇后受屈,殿下无踪,人死不能复活。彻夜我等各具奏章,明早见君,犯颜力谏,必分明净,以君子伦。”桓楚哭而言曰:“姜门不幸,怎敢动劳各位贤伯上言。我姜桓楚单独面君,辩明冤枉。”姬昌曰:“贤伯另是一本,我三人各具本章。”姜桓楚雨泪千行,一夜修本。不题。
纣王大怒,骂曰:“老逆贼!命女弑君,忍心篡位,罪过如山,今反饰辞强辩,企图漏网。”命军人:“拿出午门,碎醢其尸,以正国法!”金瓜军人将姜桓楚剥去冠冕,绳缠索绑。姜桓楚骂不断口。不由分辩,推出午门。只见西伯侯姬昌、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出班称“臣”,“陛下,臣等俱有本章。姜桓楚至心为国,并无谋篡情由,望乞详察。”纣王放心要杀四镇诸侯,将姬昌等本章放于龙案之上。不知姬昌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