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中午中逢甲子,漫嗟朝野尽沉湎。
行旅畏威慵举步,才子怕热懒登台。
向来泰运多梁栋,自古昌期有劫磷。
慢道荷香来曲院,轻雷细雨始畅怀。
周室已生佳气色,商家应自灭精力。
且说三公子哪吒见气候暑热,心下烦躁,来见母亲,拜见毕,站立一旁,对母亲曰:“孩儿要出关外闲玩一会。禀过母亲,方敢前去。”殷夫人爱子之心重,便叫:“我儿,你既要去关外閒玩,可带一名家将领你去,不成贪顽,快去快来。恐怕你爹爹练习返来。”哪吒应道:“孩儿晓得。”哪吒同家将出得关来,恰是蒲月气候,也就实在酷热。但见:
太阳真火炼灰尘,绿柳娇禾欲化灰。
话说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报酬师,学成五行遁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帮手纣王,官居总兵,享用人间之繁华。德配殷氏,生有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后又有身在身,已及三年零六个月,尚不出产。李靖经常心下忧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曰:“孕怀三载不足,尚不出世,非妖即怪。”夫人亦烦恼曰:“此孕定非吉兆,教我日夜忧心。”李靖传闻,心下甚是不乐。当晚夜至半夜,夫人睡得正浓,梦见一道人,头挽双髻,身着道服,径进香房。夫人叱曰:“这道人甚不知理。此乃阁房,如何径进,实在可爱!”道人曰:“夫人快接麟儿!”夫人未及答,只见道人将一物往夫人怀中一送,夫人蓦地惊醒,骇出一身盗汗。忙唤醒李总兵曰:“刚才梦中……如此如此……”说了一遍。言未毕时,殷夫人已觉腹中疼痛。靖急起来,至前厅坐下。暗想:“怀身三年零六个月,彻夜如此,莫非出世,休咎尚未可知。”正思虑间,只见两个侍儿,仓猝前来。“启老爷:夫人生下一个妖精来了!”李靖传闻,仓猝来至香房,手执宝剑,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有一肉球,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往肉球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球,跳出一个小孩儿来,满地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腹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这位崇高来世,出在陈塘关,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灵珠子化身。金镯是“乾坤圈”,红绫名曰“混天绫”。此物乃是乾元山镇金光洞之宝。表过不题。
话说李靖在关上无事,忽闻报天下反了四百诸侯。忙传令出,扼守关隘,操演全军,练习士卒,谨防备野马岭要地。乌飞兔走,瞬息工夫,暑往寒来,不觉七载。哪吒年方七岁,身长六尺。时逢蒲月,气候酷热,李靖因东伯侯姜文焕反了,在游魂关大战窦荣,是以每日练习全军,锻练士卒。不表。
话说哪吒同家将出关,约行一里之余,天热难行。哪吒走得汗流满面,乃叫家将:“看前面树荫之下,可好乘凉?”家将来到绿柳荫中,只见薰风荡荡,烦襟尽解,仓猝走返来,对哪吒禀曰:“禀公子,前面柳荫以内,甚是清冷,能够避暑。”哪吒传闻,不觉大喜;便走进林内,解开衣带,舒放襟怀,甚是欢愉。猛忽的见那壁厢清波滚滚,绿水滚滚,真是两岸垂杨风习习,崖旁乱石水潺潺。哪吒立起家来,走到河边,叫家将:“我方才走出关来,热极了,一身是汗。现在且在石上洗一个澡。”家将曰:“公仔细心,只怕老爷返来,可早些归去。”哪吒曰:“无妨。”脱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绫放在水里,蘸水沐浴。不知这河是九湾河,乃东海口上。哪吒将此宝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闲逛;摇一摇,乾坤动撼。那哪吒沐浴,不觉那水晶宫已晃的乱响。
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尘寰辅至仁。
诗曰:
不说那哪吒沐浴,且说东海敖光在水晶宫坐,只听得宫阙震响,敖光忙唤摆布,问曰:“地不该震,为何宫殿晃摇?”传与巡海夜叉李艮,看海口是何物捣蛋。夜叉来到九湾河一望,见水俱是红的,光彩光辉,只见一小儿将红罗帕蘸水沐浴。夜叉分水,大呼曰:“那孩子将甚么捣蛋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动摇?”哪吒转头一看,见水底一物,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牲口,是个甚东西,也说话?”夜叉大怒,“吾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怎骂我是牲口?”分水一跃,跳登陆来,往哪吒顶上一斧劈来。哪吒正赤身站立,见夜叉来得英勇,将身躲过,把右手套的乾坤圈望空中一举。此宝原系昆仑山玉虚宫所赐太乙真人镇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经得起,那宝打将下来,正落在夜叉头上,只打的脑浆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复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水晶宫如何经得起此二宝震惊,几乎儿把宫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这等凶暴!”
只见李靖砍开肉球,见一孩儿满地上跑。李靖骇异,上前一把抱将起来,清楚是个好孩子,又不忍作为妖怪坏别性命,乃递与夫人看。相互恩爱不舍,各个忧喜。却说次日,有很多属官,俱来道贺。李靖刚发放结束,中军官来禀:“启老爷:内里有一道人求见。”李靖原是道门,怎敢忘本,忙道:“请来。”中军官急请道人。道人径上大厅,朝上对李靖曰:“将军,贫道顿首了。”李靖忙答礼毕,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谦,便就坐下。李靖曰:“教员那边名山?甚么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见谕?”道人曰:“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道贺。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闻道人之言,随唤侍儿抱将出来。侍儿将公子抱将出来。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问曰:“此子落在哪个时候?”李靖答曰:“生在丑时。”道人曰:“不好。”李靖问曰:“此子莫非养不得么?”道人曰:“非也。此子生于丑时,首犯了一千七百杀戒。”又问:“此子可曾起名否?”李靖答曰:“未曾。”道人曰:“待贫道与他起个名,就与贫道做个门徒,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者为师。”道人曰:“将军有几位公子?”李靖答曰:“鄙人有三子:长曰金吒,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曰木吒,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报酬师。教员既要此子为门下,但凭起一名讳,便拜道者为师。”道人曰:“此子第三,取名叫做‘哪吒’。”李靖谢曰:“多承厚德定名,感激不尽。”唤摆布:“看斋。”道人乃辞曰:“这个不必。贫道有事,即便回山。”实在固辞,李靖只得送道人出府。那道人别过,独自去了。
凉亭有暑如烟燎,水阁无风似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