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渡近艳娘之漪兰宫,又临南姬之珍珑坊,孟昶直入珍珑坊探视,一进院落便被各色飞鸟吸引,抬头转脖,目不暇接。
廖公公答道:“彭氏芊娘,便是花蕊夫人保举奉旨重修宣华苑之人。”
往南沿花径曲走数百步,下入上船埠,池头绑草树一牌坊,书曰:“仙家渡”。渡口泊有五六棚船,船体青灰,棚顶覆草,繁复朴素,随风轻摇。廖公公先行上船,伸手接孟昶入定,昶回身先接花蕊,又引艳娘登船入坐。船上桌凳齐备,虽为茅草铺就,但俱由巧匠素棉锁边,显得天然且精美。另有侍女二人琴声相伴,焚香感染,茶水服侍。孟昶双手盈握,摆布傲视,穿行两岸,甚觉新奇。
刘莲心截住芊娘训曰:“彭尚宫安排恰当!怎能让各方来迟,圣驾先抵?”
孟昶怔了半刻,复又归于安静道:“喔,是她!”说完,便又自顾自地随便翻阅着《是非经》《守弱经》与《罗织经》,涓滴没有召见之意。
杨柳依依,几-小我晓?
花蕊几次点头,胸中长叹:“知己莫若君!”嘴里却一时语塞,眼里噙着莹莹泪光,在与孟昶四目相对之一刻,夺眶而出,垂如瀑,挂如露。
芊娘顺引仪仗至北门,廖公公喝止道:“错了,错了,走中门才是!”芊娘面有难色:“臣下已备好最好途径,可不反复往走,亦可尽观诸景。”
自前朝而入后室宣华可经过北、中、南三门相通。南门近掖庭,为宫人来往之利;中门勾连殿重光,环池可达到诸后室,为昶君常入;北门则直通金华殿,克日来,孟昶鲜有移步。
孟昶侧耳偶听,踌躇盘桓之际,芊娘跟前提醒:“请圣上移步花舫,池心已备伶人咏唱。”
见孟昶神情天然,廖公公方才回报:“启禀皇上,彭尚宫求见!”
四上尺工工四上,工工四上,工工四上尺。
不出一刻,舟已闲逛就岸,直抵“人间渡”。莲心姑姑已领着众宫娃在此等待,放眼望去,每株垂杨柳下皆立有一人,或捧花,或执旗,蜿蜒如长龙。孟昶登岸,芊娘等其他宫人乃乘棚船接连登抵。
上四上合上四上,合上四上,上上共合四。
急登池心岛,喜上万岁亭,凭栏而视,池底鱼贯莲叶,池上鸳鸯戏水,池畔花木富强,池岸殿阁巍巍。斟一壶美酒,映一抹余晖,此情此景,怎不令诗性之人沉醉?拍栏高呼:“邀来宾流杯!邀来宾流杯!”
“画船花舫总新妆,进入池心近岛傍。松柏楼窗楠木板,暖风吹过一团香。”花蕊吟毕,池心已奏起清雅新曲,二十四乐伎簪花弄乐,仙音袅袅,令得龙颜大悦。
上四上六六,四六四四上四合。
你看那摩诃池上,几叶扁舟,随风漂。
廖公公速呈明黄彩笺于上:“此乃花蕊夫人晨日新作,着意描画新苑盛景。”
芊娘脸红相对:“下官知罪!但圣上为龙首,不令其前于礼分歧,任其前,则随行之人必落于后,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姑姑见教!”
“圣上贤明!”“承平天子万岁!”会话之雀巧舌如簧,讨得孟昶心喜,令人赏食五石。
“期限多少?”
孟昶应邀入画船,船身金黄,挂龙头,披五彩幔帐。
花蕊淡淡地点头,扬起挂着眼泪的笑窝,承载着满满的幸运。孟昶轻拭其泪,且吟且咏:“好花沾雨更娇红。”
六六-尺六工尺尺上。
孟昶轻笑:“新苑?哼!且不说宣华初建投了多少银两,单论近一次修整旧苑便支了国库三成。廖公公但是晓得户部拨了多少银两给这彭氏芊娘?”
“皇上--”廖公公寻着孟昶君深深呼吸的韵律再次呼喊。孟昶却仍旧沉浸在冥想深处,自言自语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远朋解不了近愁!”俄然觉着胸中憋闷,涌起一股异乱之气,“啊--呸!”刚好吐在符宫娃捧近的金盂钵里,一口清冷之痰如翠莲般舒缓绽放,垂垂散开。
花蕊赋诗相贺:“杨柳阴中引御沟,碧梧桐树拥朱楼。金陵城共滕王阁,画向丹青也合羞。”
对曰:“三万两。”
玉华殿之银色飞檐,凌波殿之墨色楞瓦,皆在一池微皱碧水中泛动。池面开阔,迷苍茫茫,鹤姿高雅,展立盼望。水面延长处烟笼雾绕,有如太虚幻景,若隐若现地淡出一缕连缀城墻。城墻之上腾起一抹远山,层层叠翠,好像眉黛,远在天涯,令民气驰神驰,又近在面前,欲伸手却不得。
孟昶听出些谨慎思,摆摆手表示远处的宫女寺人们来至跟前,令道:“快将夫人玉笔佳作经心装裱,谨慎保藏!”又回身执起花蕊润白之手:“来,朕邀美人一同入画可好?”花蕊点头不语,盈盈含笑。
“皇上!皇上!”廖公公连呼数声,竟未能将孟昶从深思中唤醒过来。现在,晨阳初上,孟昶君自承干殿下朝,便悻悻地躲进这御书房里,闷闷不乐,一言不发。每遇此况,满屋的寺人宫女们皆只是伴着呆立一旁,不敢叨扰。
听孟昶此言,廖公公摸索着问:“皇上但是为目前安将军所禀东内之事忧烦?”
留一分复苏,世人笑。(呵呵)笑里藏刀。
孟昶一时恍忽:“哪个彭尚宫?”
花蕊巧笑道:“这美景本是皇上的,美人亦是皇上的,皇上不见,景中自是没有美人。”
“臣彭氏拜见皇上!”芊娘在殿外足足等待两个多时候,因久未召见正欲拜别,或另寻他机,谁料孟昶亲身出殿“驱逐”,手里还握着明黄花笺,直呼受宠若惊,言辞间弥漫着收成之高兴:“容臣下引皇上视观重修之宣华。”
孟昶向廖公公道:“无妨!尽由彭尚宫指引,你且宣布漪兰诸院,朕稍后幸临。”仪仗便往金华处驶进。
红泥孤城,血-雨里浇。
为么子绝情忘恨,豹模糊逃,乐逍--遥?
上四上六六,尺六工尺上。尺工六四上共四合。
出,入安婕妤之怀玉阁,其间杂植各式珍奇小草,叶片肥厚者以宽盆笔洗装配,茎丝抽条者用竖长笔筒豢养,形似豆苗盛与徽墨纸盖,状如针刺填乎四方砚台,赋朝气于文房之宝,添高雅于蔬果之苗。孟昶一一捧起,几次细观,甚觉风趣,令人挑十斤花肥囤于安氏香阁。
为么子装疯卖傻,忍气吞声,把命--保?
花条柳梢,么-得人道。
“皇上来得巧,此画既成,干脆便赠送有缘人,不知皇上肯否笑纳?”花蕊委宛,孟昶亦跟着蜿蜒:“画中之景甚美,可惜没有美人!”
上四上工工,四工四四上。
训毕,刘莲心又催促堵在芊娘身后的小宫娃道:“小符,小辛,小娥,还不快随圣上摆布,在此楞著何为?”符宫娃捧起花边子痰盂儿,与众宫娃一溜烟逃开去。
廖公公因手头收了银子,便上心肠提示道:“彭尚宫已在殿外等待多时,说这新苑既成,特邀圣上往观。”
廖公公弓腰对曰:“俗话说:玩火必自焚。皇上毋须为这事过于担忧,龙体安康才气与之周旋。”
花蕊道:“未曾去过!”
孟昶相问摆布:“杨柳深处所居者何人?”符宫娃不知不敢妄言,辛宫娃知之亦不敢言,刘小娥低声私语及花蕊,花蕊乃自语恍悟:“哦,原是那王秀头筹疯人阳氏!”
行至水门,芊娘细解杩槎阻水之理,又将引水之源与下贱之向一一告禀。孟昶几次点头,连赞其用心。
花蕊正欲对言,孟昶接话替其开解:“谁说未至其地便不能晓得其好?因耳闻其好而神驰之,因神驰之切而意念之,因而于脑于心修建一番佳境,有花有草,有水有舟,有粉墻有黛瓦,有才子亦有才子。盛景当前,意念乍起,心游万仞,视通万里。诗成绝响,咏喻江南,然此江南非艳娘幼居之江南,乃花蕊意念之江南,朕所谓:江南同好,同好江南!”
孟昶又问:“工部援助多少劳民?”
“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去碧波中。”花蕊即兴赋诗,得孟昶奖饰,其乐融融。艳娘理了理云鬓,戏语曰:“花蕊夫人也曾到过江南?”
孟昶淡然笑曰:“言是!狼与狈为奸,虎有豹互助,谁为林中王,他日得天数。”意念之上,孟昶将手悄悄一扬,辛宫娃从速奉上新添的金缕花香球,巧手重扇,助其熏香缓缓熏开孟昶额上的紧皱。
曰:“旬日。”
“喜闻圣上兴趣颇佳,特地来逛园子,后苑各宫主子们皆已备好酒戏,盼着皇上打赏前去坐坐!”这本应是最受宠的妃子恩德其他后室、邀宠之言,竟被艳娘抢了先,花蕊虽心有不悦,但怕扫了孟昶雅兴,便拥戴道:“安排诸院接行廊,外槛周回十里强。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冰片郁金香。皇上常日里总为国事劳累,本日可贵有幸,若能环抱察视,雨露均霑,实乃我等姐妹之福。”孟昶大悦,连称“后妃之德”,命芊娘前去指引,务必能临观各殿。
此番正提起金陵城,不巧,远处恰迎了个打金陵来的李昭容。“艳娘向圣上、夫人见礼!”这李艳娘还是挽着矗立的朝天发髻,似与花蕊斗艳般袭了身娥黄丝质的纯色袍子,经心跃入画景,与花蕊一左一右,拥着青龙袍乌纱冠之孟昶君。
艳娘丝帕掩鼻:“既未曾去过,安知江南风景如何?”
出行数十步,花蕊观不远处连片的杨柳柔枝,顶风赋诗道:“初春杨柳引长条,倚岸沿堤一面高。称与画船牵锦缆,暖风搓出彩丝绦。”
闻君到。
远远地,但见一硃砂美人鹄立黄金殿外,金色凤冠轻压一头乌发,且长且顺,在温暖的东风里随便飞舞着。孟昶别了大队仪仗,单独凑泊,自美人身后悄无声气地搂其纤腰,亲呢道:“夫人画的甚么?”花蕊如浑身细绒的小兔般心惊地颤了颤,似春水含情地瞥了一眼身后之人,又故作平静地转头持续作画:“圣上看到的是甚么,臣妾画的便是甚么。”
艳娘不知所措:“姐姐这是如何了?莫不是艳娘有所获咎?”
龙池九曲,为-哪个绕?
芊娘引领观新苑花蕊赋诗展才情
孟昶复低头,只道是:“念!”念曰:“仲春初十,其一:旋移红树斫新苔,宣使龙池更凿开。展得绿波宽似海,水心楼殿胜蓬莱。其二……”正欲往下念,孟昶表示将花笺通报动手,但见数行纤体唐楷,腾跃其间:“丹霞亭浸池心冷,曲沼门含水费清。傍岸鸳鸯皆着对,不时出向浅沙行。”孟昶亲身展着诗笺,心头默念,腿脚竟不自发地灌注一股腾踊之气,连贯地起家,直立,挪移,直至摇摆出版房。
上四上合上四上,合上四上,上上共合四。
答曰:“一千人。”
四上尺工工四上,工工四上,工工四上尺。
孟昶感喟道:“引狼入室啊!”
上四上工工,四工四四上。
孟昶点头轻许:“善,有劳!”
刘莲心叹曰:“都赞芊娘世事惠颖,殊不知措置宫事慎而不巧,密而不周。身为引领,自当弃舟而逐路,疾走而飞奔,事事于前,弓腰侍主。若引领自顾面子,则圣上不得面子;若想得圣上安闲,则引领不得安闲。”
上四上六六,尺六工尺上。尺工六四上共四合。
孟昶大笑:“戋戋三万两,独一一千人,旬日内如何能修得出新貌?何况前几日朕路过后苑,并未见出有大动之端倪。”
你看那枯枝败叶,遭人碾踏,吱吱叫。
六六-尺六工尺尺上。
花蕊停罢彩笔,另拾一支雕花兔毫,润笔题诗:太虚高阁凌虚殿,背倚城墙面枕池。诸院各分娘子位,羊车到处不教知。款曰:妙手妙心。
上四上六六,四六四四上四合。
木鱼子歌曰:
空对下落日,无穷好。(哈哈)马瘦人憔。
亭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