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公子。”有人在萧煜背后开口道。
紫水阳点点头，回身，默不出声的走出天井。
萧煜端起桌上已经变得微凉的茶水啜了一口，“小时候随外公读书，外公说过这俗世就是庞大的笼子，我们都是关在笼子里的人，不管是天子也好，还是路边的乞丐也罢，做甚么事就得按甚么端方来，这些端方不是甚么人随便定的，是一代代人苦苦堆集起来的，哪怕是天子，也不能肆意妄为。不过现在看来，郑帝为君四十年载，这些端方已经将近绑不住他了。”
萧煜伸脱手为老者拍掉肩上雪粒，笑道：“紫老，收成如何？”
从巫教祖庭出来后，萧煜得了两位天人客卿互助，他也不含混，当即请紫水阳亲身脱手诛杀完颜弘，只是没想到完颜弘底牌相称很多，竟然能从紫水阳手中逃的性命，至于紫水阳所说的那名剑士，恐怕就是上官仙尘的第四剑奴。
当然，郑帝如何作死，这不是萧煜体贴的，他体贴的是现在的态势下，郑帝仿佛是要在寒冬腊月兵发草原？势要趁着他萧煜安身未稳之际，一举功成？
申东赞眼睛眯起，“如此就好，我也好放心了。此事黄汉吉已经亲身去查，殿下放心，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甚么人这么胆量敢在底下耍如许的花枪。”
晋王秦权带领五万天子亲军，别的直隶州、河内州、西凉州、陕州、西河州，五州之地各自抽调兵马，总计二十万雄师开赴中都。加上中都本身的二十三万铁骑，西河原上的各大营寨之兵力，中都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五十万。
申东赞从坐位站起，“驸马。”
刚好此时萧煜从侧门走进正厅，闻听此言，自嘲道：“家贼难防，自古如是。”
申东赞考虑了半天，吐出四个字，“好大喜功。”
“真是不筹算给萧某留一点时候啊，哪怕是过过做王爷瘾的时候。”萧煜嘲笑一声，将手中密信交给下首的申东赞。
明显将近四十年的帝王生涯让郑帝的魄力很足，竟然一举变更大郑半国之力势要一举攻陷草原。如果能攻陷草原，先不说其他，单是实现了东主都未曾实现之事，开疆扩土，名垂千古的威名，是哪个帝王能够回绝的？
萧煜冷哼一声，手中信纸化作飞灰。回身出了回廊，走向前院正厅。
腊月月朔，王庭。
萧煜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说道：“紫老此行辛苦了，快去安息吧。”
萧煜说得云淡风轻，申东赞对于先前的端方之言，起先没有沉思，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咀嚼出此中意味，就有些脊背发凉了，莫非萧煜不筹算后撤热海，而是要与郑帝的五十万雄师来个正面较量？
申东赞倒是没有当即坐下，而是等萧煜完整落座以后，才再度坐下。
位于东北部的伽马儿、图布屠、罗鲁吉三人是最后一波被处决的台吉，在他们之前另有二十名台吉被道宗妙手和诸葛恭奥妙处决。眼下正值夏季，大雪封路，其他部落还未获得动静。
郑帝要用大郑这个垂暮之人最后的一点力量来实现他的千古帝王梦。
密信所写的内容让萧煜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
萧煜抚着额头感喟道：“关头是我们能撑下半年吗？即便是撑的下半年，还能剩下多少人？多少地？秦功这老疯子，就不怕让后建那边渔人得利？还是真的越老越胡涂了？”
萧煜站在廊下，廊外是一个四方的天井，他手中拿着一封方才由道宗长老孙云带回的诸葛恭密信，眉头轻皱，表情一如这夏季的天空。
“燕赤王？”萧煜昂首看天，灰蒙蒙的天涯下有朔风卷着雪粒飞过，昨夜就已经雪停，白雪在天井中积了薄薄的一层。
萧煜接过，信手拆开。
萧煜转过身来，是个矮了萧煜一头半的老者，一袭紫袍，须发上还挂着一层白霜。
萧煜低头，脚下的白雪在昨夜又挂了一层白霜。
申东赞只是大抵扫了一眼，就已是悚然，震惊道：“五十万？大郑天子疯了不成？只要半年内打不下草原，单是后勤粮草就要生生拖垮中都。”
林银屏放动手中茶碗，笑了笑，“申老多虑了，银屏晓得短长，东都那等虎狼之地，尚且避之不及，如何会去谢甚么子虚乌有的罪。”
最后的光辉。
正厅上，林银屏坐在右边主位上，漫不经心的用杯盖撇着茶沫，申东赞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神采有些阴沉，“殿下，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了，现在徐林虎视眈眈，用中原文人的话来讲就是危急存亡之秋，有些人可就动了不该动的谨慎思，我听闻有人发起让公主和驸马去东都赔罪？殿下可千万不能胡涂。”
燕赤王完颜德，完颜弘之父，后建五王之一，萧政这位后建摄政王失势，被迫逃离后建，也有此人的一分功绩。
申东赞所言之事，早在萧煜料想当中，不过是主战与主和不分罢了，萧煜不反对主和，可现在环境都是已经被人骑到脖子上了，还要让他萧煜去东都跪着拿人头乞降，这可就是和他萧煜过不去了。
萧煜伸脱手，盯着大拇指上林银屏为他选的扳指，品格算不上多么好，但翠绿欲滴，瞧着是一抹亮色，渐渐说道：“有人说，端方生来就是用来突破的，很大气，但是我不喜好。毕竟无端方不成周遭，端方能够变，但是毫不成以破。”
萧煜坐到左边主位上，抬手朝申东赞虚按一下。
雪上加霜。
萧煜终究从扳指上拔出视野，笑道：“萧某鄙人，情愿给郑帝上一课，教他端方。”
紫水阳在说完本身此行成果后，就一向在察看萧煜的反应，看萧煜是否恼火或者可惜，可惜他只看到一张始终很安静的笑容。
天人妙手，哪有那么轻易用的，还不是得当作一尊菩萨供起来。
萧煜心中感喟。
听着这些儒生论调，林银屏只是转头一笑。
林银屏递过一封还封着火漆的信笺。
申东赞倒是听出点意义，本来想要端茶的右手停在半空，然后渐渐把手收回，转头略带诧异的看着萧煜。
紫水阳双手抄在袖里，对于萧煜的行动无动于衷，面无神采道：“在路上碰到个剑士，手腕非常不俗，一起胶葛，谁也没能何如得谁。厥后后建那边又有人策应，虽说完颜弘身边的侍从被我杀得一个不剩，不过还是让那小子跑回后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