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曦到底有些惊骇,往蓅烟身后一躲,眼巴巴的昂首,“额娘,我不敢!”
慈宁宫通火光辉,与寿康宫全然是两个天下。澡房中白雾环绕,数十名宫女穿越此中,太皇太后双手搭在浴桶两侧,阖着眼眸,任由玉竹挽袖揉捏着肩膀。玉竹说:“前头淑太妃被偷的兰花找到了,是大阿哥玩皮,将兰花拔了送给曦公主玩。”
蓅烟横了她一眼,狠声道:“下回你摔交了,额娘也站在中间笑你。”语毕,提裙上前,亲身将两位白叟扶起,问:“有没有受伤?”老嬷嬷们没见过江妃,一时有些迟疑,倚着蓅烟的力量站起,拍着屁股暴露门牙,笑道:“没事没事,您是...”
淑太妃仍然坐着没动,她的思虑甚多,一来先皇驾崩后,她们这些太妃在宫里已经没有任何职位,连住处都被让出来,一个个全数搬进鸟笼似的寿康宫。二来她从未与康熙的后妃有过牵涉,也没有操纵代价,在宫里嘛,讲的都是你来我往,你若没有可操纵的处所,我又何必与你来往?她想了又想,才洋洋道:“出去吧。”
德嫔敛住怒意,亲热的笑道:“您慢些走,我便不送了。”
夜幕时候,楚柔打水在房中洗了澡,正要往廊下梳头,忽见树丛里人影攒动,便走近了两步,问:“谁在那儿?”一个嬷嬷走了出来,楚柔熟谙她,乃胤禛的奶妈子,遂忙的行了一礼,“嬷嬷好。”嬷嬷面色讪讪,冲她回了礼,也不说话,一回身就悄悄进了德嫔的屋。
蓅烟一点点的往前挤,鼻尖抵着鼻尖,趁着康熙不重视时,蓦地往他喉结上一咬,呼吸交缠,康熙顿时会心,揽着她的腰吃力往旁侧一滚,反客为主,欺身在上,笑道:“你好大的胆量,竟然敢调戏朕?”他双肘撑在两边,指尖渐渐的抚摩着她的眉眼、鼻尖,轻柔如细雨般的吻点在颊边,他满脸惭愧,说:“地动的时候,你替朕挡住树枝,朕真的很打动。”他摩挲着摸到她的后勃颈里,揉着疤痕,“看到你血肉恍惚,朕的心都揉碎了。”
淑太妃见素兮怀里抱着一盆兰花,甚觉眼熟,恰是猜疑间,闻声蓅烟客客气气道:“是胤曦无礼,瞧着兰花都雅,就私行拔了归去。”淑太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她本来盘膝坐在藤椅里洗脚,听蓅烟说完话,气得把脚盆一踢,弄得水花四溅。
到底她是长辈,不管如何说如何做都不算失礼。
嬷嬷连连道:“主子客气。”待人出了门,德嫔二话不说,扬手便给了楚柔一巴掌,“你长点记性,今后没我的号令,不准你出入内殿,闻声了吗?”楚柔委曲至极,她模糊感觉德嫔与嬷嬷之间甚为奇特,但那嬷嬷乃胤禛的奶妈子,德嫔想奉迎她也没甚么奇特,遂并未多想,胡乱清算着地上碎瓷片,战战兢兢道:“奴婢服从。”
老嬷嬷承诺着,引着蓅烟等人往里走,嘴里说:“脚下黑,您慢着点儿。”蓅烟环顾四周,只见树木葱荫,黑黢黢的房梁耸峙远处,虫鸣猫叫,每走数百米方有一盏小灯。未至寝殿门口,便闻声里头有骂声传来:“喊了半天没人承诺,都干甚么去了?给我倒碗热茶来。”音落,便有宫女扭身出来,一见蓅烟,赶紧施礼,惊奇道:“奴婢给江妃娘娘存候,给曦公主存候。”
蓅烟瞪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是真的吗?你就那么喜好我?”她的掌心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铿锵有力的心跳,“只要你这里有我,我情愿支出任何事。”
蓅烟道:“劳烦通传。”
太皇太后展开眼,拂着胸前飘零的玫瑰花瓣儿,惊奇道:“赔罪?混闹!”
宫女没往屋里走,站在门槛边微微挑起帘子,犹踌躇豫的说:“太妃,江妃娘娘来瞧您了。”淑太妃对江妃有所耳闻,毕竟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谁没有听过一两句闲话呢?可她与江妃素无干系,她实在没法猜想,便问:“江妃?枕霞阁的江妃?”
太皇太后唇角微微一勾,“你如何晓得了?”
“方才寿康宫的人来禀告,说江妃领着曦公主去淑太妃跟前赔罪了。”两名宫女端着香盒巾帕侍立旁侧,玉竹捏了一撮香粉,放在掌心化开了悄悄抹在太皇太后肩膀,淡淡的桂花香轻巧的散开,融在水雾里,飘得满室宜香。
慎儿猜不透德嫔心中所想,奉承道:“乾清宫掌事算甚么?也都是奴婢罢了。再说,江妃怎能和主子您比,她连生了两个公主,有何盼头?”她的话钻进了德嫔内内心,但德嫔不为所动,只是嘲笑道:“我晓得你有股机警劲儿,在我跟前就别装模作样了。总之,楚柔不能动,只要她一日在我手里,是我的奴婢,便如同把楚研捏在手里一样。”
康熙躺在床榻上,枕动手臂对蓅烟说,“曦儿是堂堂大清的和硕公主,折了一盆花算甚么?你未免太大惊小怪!”蓅烟趴在枕边,撑着身子,双手揪住康熙的指尖玩,“她不是折了一盆花,她是偷了一盆花!”他的手指苗条有力,像佛堂里观音菩萨泥塑的手指。
蓅烟客客气气道:“恰是臣妾。臣妾来给太妃存候。”
康熙悠悠的说:“她那里是真的要偷,只是玩皮罢了。你大张旗鼓的跑去同淑太妃报歉,明儿宫里人全晓得了,都要笑话你,笑话曦儿。”许是太久没有和康熙好好说话,蓅烟可贵没有同他闹脾气,撇撇嘴轻声说:“有甚么好笑话的?知错就改良莫大焉!”又想起将来胤礽两废两立,一定与康熙这般高高在上的心态没有干系,便说:“你可别娇惯着胤礽。”
楚柔浑身一颤,茶盘摔落,碎瓷四溅,茶汤汁水流了一地。她诚惶诚恐跪下,“奴婢失礼,请德主子恕罪。”嬷嬷见德嫔不悦,本身又是外人,忙福身道:“奴婢辞职。”
蓅烟反手抱着她的肩膀,拍了拍,轻声说:“犯了错不打紧,但是要知错就改。你乖乖的给淑太妃报歉,淑太妃大弘大量,必然会谅解你。”胤曦低头想了想,终究鼓起勇气渐渐走到中间,屈膝道:“是曦儿恶劣,请淑太妃谅解。”又扬起面孔殷的解释,“这些天我都每天记得给兰花浇水,给它们擦叶子上的灰尘...”
胤曦不肯出来,蓅烟拎着她的脖颈,低声说:“你把东西还归去,乖乖报歉,这事就算畴昔了。不然...”一顿,龇牙道:“让你皇阿玛来经验你!”
“混闹!”
夜幕来临,寿康宫后殿灯火暗淡,甬道上稀稀少疏的点着数盏壁灯。半人高的野草几近要埋过曦儿头顶,若湘和素兮打着灯笼在前面开道,好不轻易才穿过天井,走到淑妃寝殿前。两个缺了牙口的老嬷嬷穿戴夹衫颤抖着在廊下吃酒夜值,见了人来,赶紧慌里镇静起家,又绊到板凳摔了个底朝天。胤曦噗嗤一笑,指着老嬷嬷道:“她们好搞笑!”
“你说朕娇惯他?”康熙暴露一丝嘲弄,“朕娇惯谁都不能娇惯他!”
等楚柔端着茶盘退下,慎儿假装随便道:“主子若讨厌楚柔,尽可让外务府将人领走,再换一个灵巧的人来。她整天鬼鬼祟祟的,一会去奉茶司,一会去枕霞阁,鬼晓得她会说些甚么。”德嫔已停歇心境,摊开一张宣纸,研墨钞缮经籍,“你也晓得她姐姐乃乾清宫的掌事宫女,与江妃来往过密,如何不让着她些?”
蓅烟俄然不想和他议论熊孩子的教诲题目了,软软的贴在他胸口,说:“你别动,眉毛上有个东西,咦,这是甚么呀?”康熙公然一动不动,“方才曦儿要看架子上的书,许是朕帮她拿书的时候沾了灰罢。”
“我没有那么吝啬,晓得你忙。”蓅烟淡淡的笑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红唇轻咬,透暴露女人的娇媚,向他号令道:“亲我。”康熙的吻一点点的覆盖上去,是和顺的温热的温润的,是她最熟谙和最喜好的味道。
胤曦娇纵道:“没眼力见儿的,连江妃娘娘都不熟谙!”
“谁让你出去的?”德嫔瞋目圆瞪,似要将人活剐。
楚柔见里头来客,忙擦干手心,在跑堂装好茶水,端着漆盘款款入里殿奉茶。帘幕低垂,屋里模糊有谈笑声,楚柔没仔谛听,掀帘入内,一头撞见慎儿把一只荷包塞进嬷嬷怀里。嬷嬷半推半就,接连笑道:“主子放心...主子放心,奴婢必然办得妥妥...”
“你养伤的那段光阴,朕没来看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搞笑”这类描述词语,也是在蓅烟那儿学的。
老嬷嬷们一听,忙的要跪下,“奴婢见过江妃娘娘。”蓅烟一手搀着一个,说:“不必施礼了,我们是来看望淑太妃的,劳烦你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