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源固然号是河源军驻地，但雄师齐聚于此的时候却未几。由此西出，三十里外便是赤岭，赤岭东西便是两国纠杀地点，几近无日不战。”
讲起过往的成绩，黑齿常之也不乏高傲。
李潼在黑齿常之等人拥从下，沿着湟水策马西行。此境固然并不属于真正的高原范围，但低气压仍然带来一种较着的气喘感受，在如许的环境下活动，人马力量耗损都会更加。
如此一幕幕画面支出眼底，倒让李潼颇感不测，抛开与本地有着较着差别的气候，他眼下所见河源周边，不管是水文环境还是耕地资本，都不逊于本地，乃至还模糊超越关中有些地区，大异于此前对陇右边地的呆板印象。
鄯城乃是鄯州的州城，至于河源军的驻地则位于更西侧的湟源，相互之间间隔有六七十多里。因为门路所经首要都是湟水谷地，以是阵势平坦开阔，路途行走起来并不崎岖。
河源军是他筚路蓝缕、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么说毫不为过，此地镇守军卒是他在承风岭之战中逆势夜袭、舍命反攻才从吐谷浑境中带回鄯州。
论钦陵固然号为吐蕃军神，但在面对黑齿常之，仍然不敢轻动窥测之念。能够说，如果没有黑齿常之与河源军，那么在经历了大非川与承风岭两次大败，二十多万唐军饮恨青海之南，那在与吐蕃的比武中，大唐真是颜面无存。
黑齿常之一边行走着，一边报告此边设防。河源军雄师设在湟源，但真正戍守的重点倒是赤岭这一道山脉，只要如此，才气将吐蕃雄师抗阻在西侧的吐谷浑境中，一旦冲破赤岭的封闭，吐蕃军队便可全无停滞的打击陇右诸城，寇掠乡野。
但是任由吐蕃侵犯吐谷浑的恶果并不止于此，若局势仍然遵循本来的汗青生长，将来的大唐将会为这个计谋失误支出更加惨痛的代价，时候将以百年为计！
固然黑齿常之离职以后，继任的娄师德在本来的屯垦根本上再作增益，使得河源军全盛期间屯垦范围达到七千余顷，耕地更是高出湟源、洮水，大益民生军事。
李潼见状，正待转步走畴昔，却被黑齿常之给制止了：“此境已非万全，殿劣等闲还是不要现身。”
“若吐谷浑不失，陇右情势不至于如此危困！”
本来吐谷浑横在两国之间，是作为首要的计谋缓冲地存在。
登上一座峰岭以后，李潼环顾四野，如有所思，然后便问道：“此境可有烽堡名为石堡城？”
看着几名刚畴火线退回的懦夫们虎目泛泪，李潼情有不忍，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但是跟着吐蕃拿下了吐谷浑，疆场的天平便向吐谷浑倾斜，两边往年两场大战，不管是大非川还是承风岭，都是产生在吐谷浑境中，换言之哪怕支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大唐军队仍然没有打击到吐蕃本土！
娄师德归朝以后，河源军屯垦失治，再加上吐蕃论钦陵已经处理了其兄被杀的内哄，再次返回青海坐镇，加大了对河源的侵犯力度。比及黑齿常之再次回到河源坐镇时，本来的屯垦范围已经被紧缩一半不足，到了本年若再失耕，则将有无觉得继之危。
鄯州古称西平郡，地傍吐谷浑，间隔青海已经非常近。至于河源军，顾名思义，即就是驻守在大河泉源的军队。
接连两次大败，李治与大唐帝都城颓势闪现，乃至于以后不久，突厥便死灰复燃，叛起漠南。前半买卖气风发、风景无穷，后半身病体衰弱、内忧内乱。如果没有后继的持续，李治与隋炀帝的人生过程倒是很有类似。
可这统统持续到大非川之战便戛但是止，吐蕃权势强大、已经难以停止，海内穷兵黩武、极尽扩大以后的各种弊端也纷繁发作出来。
一行人逛逛停停，上中午分便到达了河源军驻地地点的湟源城。分歧于鄯城的鼓噪热烈，湟源此地氛围就显得肃杀很多，收支人马刀甲齐备，一起上岗哨盘问。
“营中储备已经这么艰巨了？”
行途中，李潼看到湟水水势非常澎湃，已经模糊有了几分春汛的气势。而在湟水河谷周边，则存在着大片已经颠末开垦的地盘，此时的郊野中，正不乏役卒在辛苦耕耘着。
稍得安身，第二年吐蕃便又向河源建议狠恶打击，当时黑齿常之在良非川以寡敌众，大败蕃军，斩获丰厚，如此才稳定住河源情势。
此一类的陈迹在赤岭山道间比比皆是，数不堪数。最后李潼还很有感慨，但垂垂的，对此已经有些麻痹，只是一边艰巨行走着，一边聆听黑齿常之的报告。
以是此前，不管是哪一方使者来联络黑齿常之，他都要问一问对吐蕃的战略，就是不肯看到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河源军被丢弃。而终究，只要雍王表示出了对河源军的大力支撑，更亲身率引雄师、押送物质登陇。
“九曲、湟源等境水草丰美，不逊关中，独一可憾者便是耕不敷年。如果七月之前谷米不能入仓，则只能温饱盼暖。卑职此前所困，便在于河源积储所耗无几，若再误今春稼穑，则后事更加艰巨……”
自此以后，蕃马不敢大肆东进数年之久。一向到了垂拱年间，朝廷征调黑齿常之归朝安定徐敬业之乱，两国之间都没有再产生大范围的战事。
但再丰富的积储也耐不住几场大战的耗损，朝廷在西域的运营极大耗空了河源军的储备。
而当时的朝廷能够赐与的实际援助也实在有限，当时河源驻军乃至饥困到需求一边樵采渔猎，一边抵当吐蕃不竭的打击。
一起上，黑齿常之浅述故事，李潼则洗耳恭听，并不感觉黑齿常之是在决计矫饰。当然就算是矫饰，他也有如许的本钱。
黑齿常之见雍王还待张口，又持续说道：“殿下仁恩体恤，但关内军资一日不抵湟源，仓舍一日不成轻开！”
黑齿常之顺着雍王殿下视野所及报告道，战役不但限于兵器弓马，以是今次雍王出巡也不但限于各路烽堡，他也在沿途将河源军各种运营环境稍作报告：“往昔此境累年屯垦，营田五千余顷，年收五百万斛，不独河源军足用，陇边各境也都大受裨益……”
顺着黑齿常之所指的方向，李潼极目望去，看到地平线逐步攀高，已经不复一马平地。本日阴云薄积，视野不算多好，但仍然能够看到峰岭雪顶与天上漂泊的云层模糊相接。
同时李潼内心不免感慨，他爷爷李治这个天子前半生做的真是统统帝王梦寐以求的状况，担当了贞观遗泽，在内节制权臣，对外攻灭强国，能够说是尽情至极。
河源火线攻防战事的惨烈远超李潼此前认知，他也远做不到铁石心肠，能对仇敌凶恶，但却不忍见自家将士濒死难救。不过他也不会等闲质疑黑齿常之的决定，只是掩面而走，心中的任务感却变得更加沉重。
赤岭即就是吐谷浑与大唐陇右的地理分边界，峰峦耸起连绵数百里，东面便是陇右的鄯州，西侧则就是青海海东地区。
包含李治本身，也身受病痛折磨，老婆尾大不掉，储君频频翻车。乃至于李治再也没有了此前那种威猛的莽劲儿，大非川一战后疗养足足将近十年，终究到了仪凤年间，适逢吐蕃赞普归天，才再次出兵攻入吐谷浑，成果所托非人、以李敬玄墨客点兵，遭受了一场比大非川还要更加惨烈的承风岭之败。
“国之论者言及大非川、承风岭之败，无不扼腕感喟。但却不知，若赤岭为贼所据，若再求此败都已可贵……”
一行人入城之际，城外营前却有鼓噪声传来，几名甲衣混乱、血迹斑斑的甲士正围堵住营中军需官大声喝骂道：“老子麻岗岭烽堡越年以来，劈杀蕃贼近百，本日为贼所寇，十几人重伤待治，你们这些军贼敢说无药？”
胡地八月非飞雪，耕收期过于长久，是制约稼穑生长的一大身分。
“数水源出青海，境中又有多座雪山，春夏回暖，雪水溶解，河渠灌满，天然能守营田之力。”
斩获的那一批军资便成了河源军运营的底子，基于此黑齿常之在河源深切运营，且耕且戍，并连络阵势修建烽堡七十余座，用以构成一个完整的防控体系。
不过李潼只是策马游行，也没有沉重的披甲负累，些许不适还不敷以影响行动，且垂垂的就适应起来，呼吸频次归为平常。
“所储尚可支月用，但是要封仓备战，不知来日战烈多少，有备无患。”
在赤岭山道中蜿蜒前行，路子一处烽堡下沿的山坡时，李潼还看到崎岖的山路碎石下仍有人体骨骼随便抛撒，只是不清楚战死此处的究竟是吐蕃人还是大唐将士。
黑齿常之这一感慨，李潼也有认知，但毕竟还是基于纸上谈兵的概括，没有过分深切的感受。当一行人在湟源大营中短作歇息然后到达赤岭烽堡时，李潼才真正感遭到这句话所包含的意义是多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