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听了倒觉一举两得，非常心动。
黄四娘怔了怔，见舜钰还是安静无波，再瞟了瞟杨衍，似瞧出些甚么，笑容意味深长起来。
杨衍靠在椅背上，语气有些懒惰：“冯舜钰，秋闱乡试解元，大理寺历事......你莫戏谑他女子，脾气犟起来，气伤你半条命。”
苏启明笑着颌首，又聊会子话，瞧见个寺吏边走边东张西望，见着舜钰忙过来道：”杨大人有事催你畴昔哩。“
舜钰不动声色的静观这统统，饶是再平静，也不免有些惴惴，不知杨衍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未至晚间，来客三两，主是吃茶，听戏倒其次，掌班便让几个小优伶上戏台，锣鼓加什俱无，旨在清唱练喉咙。
苏启明点头道：“当年在浦城作官，娶婆娘时力排众议，未曾收授蜜果以做榜样。吾家二子上月迎娶浦城知府之女，她家倒也不遵成规，只是三姑六婆功德，偷送来百十瓶蜜果，不得已收下，现在搁在府中倒蔚为壮观，不知该如何措置。“
舜钰哦了声，顾不得旁的辄身便走，被寺吏带着过院子，并不进正堂，直接去了西面的次间。
嬉春楼是品茶听戏的场子，杨衍那般的人物，怎会邀她去那？舜钰心底纳罕，想再问问细心，却见侍童急着下棋，已是爱搭不睬，只得闷闷出得门去，又有个寺吏来讲，肩舆备幸亏二门处，舜钰遂未几话，进房换了身衣裳，自去乘轿不提。
........福分？！舜钰也笑了：“即然大人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容冯生回大理寺，把姜少卿、苏司丞等一并唤来凑热烈。“
却说到了嬉春楼后，门边侍迎听得是来寻杨大人，仓猝笑容谦恭的朝里引随，里头雕梁画栋，镶金嵌玉，皆是繁华色彩，半点不落凡品。四角兜转的红木楼梯，圈圈婉至三层，行走间朝挑空中庭看，是搭好的戏台。
“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冯大人莫见怪。”那黄四娘揩着帕子吃吃笑，眼里秋波绕着舜钰乱转。
陈肖感慨问：”倒是听过南边溺女成风，点故倒是出在此，那大人娶夫人时可有遵那风俗？“
有丫环排闼，端来八九碟细巧茶点，又进三四个各拿乐器的伶人，见过礼后，安闲墙角边寻着椅坐了。
又朝舜钰道：“嬉春楼名满都城的角儿，黄四娘。”
杨衍穿崭新的玉色茧绸直裰，戴四平方巾，气定神闲的坐桌前，中间是个穿水红对襟绢衫儿的女子，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荼白洒花裙摆处，翘着鸳鸯戏水的红绣鞋。
揭去白衣，一团黑糊糊湿渍渍的圆物，散着股子草药香，刚入口觉酸甜洇丝苦味儿，咂吧几下倒品出此中妙处来，待吃完还觉意犹未尽，舜钰宿世里在宫中倒是常吃。
说着即放动手中茶盏，直腰起家欲走，杨衍目光蓦得一冷，面庞显出几分不悦。
她用纤手在瓷罐内撮出茶来，搁进壶内，再冲了沸水，给杨衍手边的茶盏斟满，这才起家，娇娜的来给舜钰施礼。
舜钰趁热打铁：”等晚间我让盛昌馆的秦掌柜，去你府上看货，再出个相互中意的代价，就把此事定下了。“
杨衍指指黄四娘，开口道：“你可知想听她伶仃唱曲子，是要拿牌等号的，我一个月前约的商标，本日才轮到，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才邀你来共赏......是福分。“
舜钰笑问他怎这般知之甚深，苏启明道：”我那婆娘是福建浦城人，本地民风甚奇，如果嫁女必备蜜浸果品，此‘加应子’便是其一，以多为贵，动辄百数瓶尤佳，此物还无买处，须得自家腌制，极其伤财又劳精费心。婿家则以蜜果精粗，断嫁妇是否吉恶。我那婆娘家道平淡，其妹生下即被灭顶，实因厚嫁不起，而本地家中有两女者，多为大富之家。“
那女子过来斟茶，凤眼细细瞟她，噙着笑问杨衍：”你打哪寻来的少年郎，竟如此斑斓，瞧这白里透粉的颊，朱润润的唇，另有一口糯米牙儿，倒比女子还多几分动听。“
杨衍笑了笑：“你对他再风情也无用，是个喜走水路陡峰的。“
三层皆是带门的雅阁，舜钰被领至此中一间，门边有个侍童朝里回了话，舜钰这才进得房里。
苏启明觉得她不知此物，笑着解释：”这是福建特有的闽式蜜饯，名唤‘加应子’，用各种药料混上甘草、雪花甜粉熬成糖稀，把芙蓉李子腌制服从干，入糖稀里浸渍，外用糯米衣来裹起，才有此滋味。常日里吾等宦海应酬，多啖大鸭肥鹅，易旺燥生痰，吃一枚这个，解酒克食，生津消火，自有它的妙处。“
优童案一向悬而未决，舜钰暗里探听过姜海，姜海只把眼一瞪：“那是刑部主理的案子，要你杞人忧天！”
舜钰把舌尖最后丝细甜咽下，忽而灵机一动，笑曰：”苏大人若肯割爱，可将蜜果转卖给盛昌馆，供来往门客吃个玩儿，或解饭后嘴中恶味也好。“
装裱古画破钞的银子，隔三岔五就有店铺伴计上门索讨，他正自心烦，那话里便没有了好话。
舜钰淡然地颌首，给杨衍作揖后，这才在他侧边坐下。
“杨大人寻冯生来所为何事？”舜钰看着拨琴调笙的伶人，抿着嘴说：“如果听唱曲子还是免罢，我还得去案库誊抄卷宗呢。”
哪想打起帘子内里却无人，只要两个侍童头顶头的鄙人棋，此中个闻声见是舜钰，忙道：”杨大人留了话，让你去嬉春楼寻他。“
舜钰暗笑着不去惹他，中午饭后无事，她筹算去案库帮协誊抄卷宗，过穿堂时，巧遇苏启明同陈肖几个在说话，嘴里噙着甚麽，看到舜钰，顺手就递她个吃物。
门在身后关阖，但见炭火红炉内烧着甜香饼儿，墙上悬一幅名流书画，一面黄花梨架上摆满陈年古玩，中心摆张红漆四仙桌，围放四张水磨楠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