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至文官从列，徐炳永举头挺胸，觑眼淡扫过，连话都懒得说，其别人察言观色，皆点头未曾见过。
他稍顿，朝周忱看去：”回京后我将毒针交于刑部收管，烦周尚书即派人比对查验，是否同系而出。“
杨衍也上前安闲道：”大理寺历事监生冯舜钰，随沈阁老回京时被’鹰天盟‘劫夺而去，至今杳无音信，还请皇上救冯舜钰于水火当中。”
沈泽棠上前作揖沉稳禀：”臣于春夏交时两江梭巡，渡船至镇江，于本地知府杨大人合破乐善庄借尸还魂案，在赵庄主之女赵青青房内，发明一枚淬毒银针与这相毫无差，后在甜水镇遇‘鹰天盟’众刺客围堵，此中驰名唤春林的女刺客，曾向臣连发十数此种淬毒银针。“
沈五爷摇扭捏摆入了房，手中端抱两匹上等布子，满脸笑眯眯的，喊一声：”二哥别来无恙！“
他的目光在沈泽棠及杨衍身上梭巡，复又回至徐炳永，沉吟少顷，忽勾起唇角笑了笑：“既然是皇叔提点，朕岂有不允的事理，沈阁老及杨卿服从，‘鹰天盟’交由你俩主使刑部彻查，若再查而不得，我唯你俩是问。”
他蹙起眉宇，默了默，方颌首命他出去，遂让徐泾等暂至外间卷棚处等待半晌。
朱煜待要开口，昊王已先说道：“刑部查了数日无果，想必周尚书事件繁忙，兼顾乏术而至，吾提请沈阁老及杨卿主理‘鹰天盟’之案，望皇上赐与允肯。”
周忱松吁口气，天子对付意味较着，他自心领神会，拱手作揖正欲退回，却听昊王淡道：”周尚书请看这是何物？“
周忱微愣，瞟了瞟面无神采的徐炳永，遂出列回话：“臣奉皇上及内阁之命，增派官兵及巡城吏，日夜在全城城门及火食稠密处巡查警诫，凡是无形迹可疑之人，必严加盘索，重者带回衙门审判拷问，一向未果。臣觉得昊王遇袭处在积庆坊皇墙西北角，那日恰逢冬节闹市，稀有众郊县城镇百姓涌入城内，人多且杂，恐那刺客已混迹逃出城去，也未可知。”
吴公公兜了一圈回至昊王面前，朱煜神情有些不悦：”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识得？“
沈泽棠朝椅背靠去，抿起嘴唇安静地看他，并不言语。
”皇叔谨慎，怎不将这等关头物证交于刑部，或许现在案早破了。“朱煜似笑非笑道，昊王笑而不语。
周忱抬首定睛瞧，但见吴公公谨慎捧着明白盘至他跟前，里头摆着数枚银针，淬了毒，闪着碧莹莹光芒，不自发朝后退几步，一面点头：”未曾见过。“
氛围端凝庄严，众臣噤言恭立，龙椅上的天子朱煜，不露声色默看铺黄缎平金龙纹座褥的紫檀椅间，闲坐着昊王朱颐。
沈泽棠傍晚时回至府邸，才在书房坐定吃口热茶，欲与徐泾等人议事，忽听侍卫回报：”沈五爷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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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先捧着打武将面前过，虽交头接耳却没人敢认。
”皇上.......“徐炳永还待要禀，却被朱煜摆手阻了。
常朝，太和殿。
周忱命刑部右侍郎张暻前去取物，也就这档口，朱煜沉声问：“朕听闻’鹰天盟‘是个杀手构造，只要给的银两足，不管达官权贵或穷户百姓，都难逃脱出他们毒手。”
烛火虽透明，雕花红漆殿梁顶还是沉寂于黑团影中，一鼎博山炉烧龙涎火，卷烟静若游丝般袅袅升腾。
沈五爷被看得心底发毛，说来奇特，在沈府里他谁都不惧，就见着这二哥发怵，明显他言行举止是最温文儒雅的。
沈泽棠暗自吃惊，不解他是何意，却也喜怒不形于色，只颌首附议。
沈泽棠及杨衍撩袍跪地接旨毕，又由旁的朝官递奏谏言，此处不再表。
朱煜皱起眉宇：“听周尚书言辞，要破此案是难于上彼苍。”遂朝昊王为莫非：“实在令皇叔受委曲了，待下朝后，朕订婚自去给太皇太后请罪。“
他俄然开口，语气很体贴：“皇叔的伤可好些了？”
“朕的江山还需皇叔共同保护，岂能轻言放弃。“朱煜安抚他，转而扫向朝臣，厉声道：“太皇太后寿诞期近，皇叔进京道贺，却遭刺客重伤，怕是有朝一日，连朕的性命都堪忧，是可忍，孰不成忍，此番定要给皇叔一个交代，还太皇太后安宁之日，不知刑部彻查的如何？”
张暻领员外郎陈文及检校龚旭、携包证物仓促而来，叩首行跪礼毕，龚旭将两包银针摊开，各取一比对，半晌朝天子恭敬禀报：“毒针确为同物，因针柄皆刻有’天‘字。”
沈泽棠回话：“话虽如此，但普天之下，凡事万物必邪不压正，’鹰天盟‘终将会有自取灭亡的那日。”
昊王接着说：”这是那日攻击暗器，幸得保护反应灵敏，及时替吾遮挡，仅一根扎于体内，还能残喘至今，不然命早休矣。“他顿了顿：”劳烦吴公公捧与众臣察验，可有认得此物者。“
“冯舜钰？”朱煜想了会儿，忽轻笑起来：“朕记起来了，踏马飞燕得以修复皆为他功绩，是个很有贤才的监生。”
众臣哗然变色，徐炳永眸中闪逝过一抹冷然，迈步向前拱手，声音凛冽：”’鹰天盟‘为非作歹，罪不容诛，不但刺杀朝廷命官，甚连皇亲亦不肯放过。请皇上降旨，交刑部彻查’鹰天盟‘以平公愤。“
他忽想起曾在太子府将冯舜钰戏弄，那冯生坦承与沈阁老有染，如此倒是物事人非，沈阁老重娶娇妻，冯生落入刺客手中，只怕命早休矣。
昊王面色泛灰白，他捂住胸口轻咳两声，无甚精力说：“虽太医用药替吾祛毒，只怕剔除难净，这两日莫名肉痛，咳痰中隐现血丝，恐是命不久矣，吾倒无谓，只是母后哀痛，深感此祸皆由她而起，凡是想到便要哭泣，实无法来过问案情，皇上若觉难查，我随便寻个来由对付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