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沈老夫人看去，接着道：“如果能修复至无缺，我府中上好的古物甚多，自是随你媳妇肆意遴选一件心仪的赠她。”
徐老夫人不觉得然：”说她名冠都城我是不信的。老爷曾把她带至家中，被我撞见几次，你不知那狐媚浮滑的样，何来的大师闺秀风采，我说怪道家中要犯事，这祖上根底就陋劣的很。“
徐老夫人感觉无趣，瞟眼瞥见田姜正专注盯向某处，随望去，本来吸引她的，是摆桌案上一件青铜器。
田姜听她语气颇峻厉，遂低眉垂眼道声”是“，再未几言一句。
沈老夫人边谛听边觑眼看，忽开口笑道：”你但是乱来我老眼昏花？那里有甚麽仙鹤？“
沈老夫人不是个见面熟的性子，别人短长不说，只道：”听闻那王美儿曾是将军之女，名冠都城，因家中犯事不得已才入的教坊司。“
沈老夫人笑道：“我挑得沈二可一个都瞧不上，这个媳妇是他亲身选的，瞒得滴水不漏，需得我上门提亲时才晓得。”
沈老夫人怔了怔，那老妇人已安静神采，号召她至炕上坐了，田姜这才上前作礼问安，不卑不亢，尺寸拿捏有度。
沈老夫人听得头皮发麻，起了离意，正欲指一事告别，却听田姜问：”老夫人，那鹤头可还在？“
”梁公国府中的女人，于沈大人倒也门当户对。“徐老夫人看田姜挨炕沿边椅上坐，也笑了笑：”就是年纪轻了些，比沈大人估摸要小十二三岁罢？“
见得她们来了，有的忙去回话，有的已打起帘笼，迎她们入房，待得出来，田姜便见临窗大炕上坐着个妇人，年事同沈老夫人相称，鬓边早生华发，带喜鹊登枝镶玉抹额，穿衣衿绣快意寿纹的松花锦绸禙子，满脸神情愁怒，白瓷茶碗掀翻在地，一个婆子正蹲身擦拭泼一地的茶。
徐老夫人深深感喟，再难掩颓废焦炙之情：”运来时还好好的，待我讲经堂听完宣卷回房中，鹤头生生已掉落桌上，本来是丫头撵赶窜进屋的猫儿，不慎撞倒而致。我家老爷不晓是听进谁的妄言，非要把此物进献寺里，以求得更大福祉，哪想竟出了这等祸事，不晓归去该如何交代，愁煞人！”
徐老夫人携她的手高低打量一番，朝沈老夫人说：“你可真会挑媳妇，瞧这气度、这模样皆是都城一等一的。”
她说道：“我听闻天子还是太子时的一桩事儿，他有尊踏马飞燕的明器，需修复后祭神来用，当时众匠人云集，却辨不清这明器真伪，后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历事监生，倒把那明器修复的无缺无损。”
田姜点头回话：“这青铜器物名唤‘莲鹤方壶‘，高贵非常，岂是随便甚麽人都能见得。我也不过机遇偶合，在坊间见过另尊’立鹤方壶‘，两尊本是一对，不太高度微差矣，别的无样，是以瞧得入了神。“
“是以，有才气者无关长幼男女。少夫人既然能开此口，想必是胸有成竹，倒无妨一试。便是到头来真没法修复，我亦不会怪你。”
又转脸看向田姜训戒：”没有金刚钻，勿揽瓷器活，那样繁复难弄的东西，岂是女流之辈可为，你莫要傲慢高傲，反弄到不成清算的境地。“
因已至傍晚日暮，房里光芒稍暗，那青铜器摆桌上离得又远，沈老夫人看不清楚，忙道：”你说来听听那是何样的？“
田姜弯起唇角：”未曾乱来母亲，是真立有只仙鹤，不过此尊从鹤颈中段断裂，鹤头不晓去了那里？“
岂知那徐老夫人皆已听尽耳里，暗忖此时此地，那里能寻甚麽老匠人来，唯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田姜实在那里需看，皆早雕刻在心上，她缓缓说来：”这壶身呈扁方状，承托壶底是两只侧首吐舌的卷尾兽，壶腹雕满蟠龙纹，且四角各攀附只飞龙，壶颈两侧回顾之龙为耳，最令称奇的是壶盖，被铸成双层莲瓣向四围蔓延，中心开盖，上立一只仙鹤，展翅将飞，引颈欲鸣。“
徐老夫人颌首：“如许的人儿万里挑一，是你的福分。”又语含薄蔑道：”你是不晓得，教坊司有个叫王美儿的乐伎，不过十六七，也怪我家老爷忒不知羞，知天命的年龄，她如本身闺女年纪仿佛，竟也下得去口。“
她问：“少夫人但是曾见过这物件？”
沈老夫人接过田姜奉的香茶，她说：”莫看二媳年纪轻，却不骄贵，聪明还极灵巧懂礼，比我那几个媳妇都强些。“
沿前廊走数十步，便见处寮房门前，有多个丫头及婆子，皆垂手摒但是立。
田姜有些迷惑，沈老夫人扶着她的手起家，浅笑道：“你不熟谙她，方才在讲经堂一同听宣卷的，内阁徐首辅的夫人。”内阁徐首辅.....徐炳永！田姜身子一僵，沈老夫人感遭到了，拍拍她手背，温声安抚：“无庸惊骇，我们去说几句话就回。”
她又唧唧歪歪讲了好些不堪的话儿，沈老夫人借吃茶，只是装听着，却淡然不语。
徐老夫人不明以是地点头，田姜便给沈老夫人福一福，她说：”我自幼随家中表叔学了些修复青铜器之术，如果得母亲首肯，可让老夫人把那鹤头与我，看是否有衔接能够。“
有个丫环来禀：“徐老夫人请沈老夫人及少夫人去说话。”
沈老夫人大惊，仓猝对徐老夫人强笑说：”我这二媳妇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莫要信她，这般高贵的器物，势需求寻坊间，得艺高深的老匠人来修补才成。“
望向徐老夫人，见她神采显得惨白，已暗明几分，遂沉吟说：“此物足可媲美镇寺之宝，不会这般随便搁在寮房中，想必是老夫人特地从府里运来，存进献众佛之心。只是.......“顿了顿，又添了句：”如许无完整品像的器物，寺中方丈必是婉拒不收的，想来要孤负老夫人一片虔诚意了。“
她倒不是惊骇.....田姜抿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