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灏的诉纸、陕甘总督李守道关于程前收捐监粮的帐簿，及银代粮的凭据，永亭（冯双林）连带前次唐同章的供状，一并呈给了皇上，龙颜大怒，现在程前及相干贪墨官员，已在逃解进京的路上。”
徐泾怔了下，才禀说：”永亭述这秦侍郎，工部尚书丢后，他似悲观冷意，本部事件兴趣乏乏，倒常去兵部走动。徐首辅待他也无往昔热络，他也见机，数月以来，在朝中日渐冷静无闻。“
舜钰原欲嘴硬不认，可又恐徐蓝重燃心机，倒是委曲他，想想红着脸撇嘴：“那也得看我表情。”
显见是听去了，四目相对，你看她，她看你，她眸里有些许歉然。
沈容答允着快步去了。
再撕块饼，把豆腐断半块涂满于上，递给舜钰让她尝尝。
”元稹揣着式微心机，未曾发觉将兵因能重返故里，而对你油生崇拜，未曾发觉百姓因吉安城泰定，而对你尽是感激。历朝能大成名扬者，持阔达之才，不拘末节，怀照物之明，而能包纳，莫说教员，我也盼元稹展豪杰之慨，气刚烈果，想必它日定能威名传远。“
桌案上摆五六盘碗，一盘切成片熏成烟香的肠子，一盘青红鲜椒炒得拆骨肉，一盘糖醋烧的红稠稠鲤鱼，两三碗油盐炒得碧莹莹时蔬，一碗白菜火腿汤，并一盘掺过鹅油的荡面蒸饼，层层叠着，散着股子香味儿。
舜钰坐在桌案前等得都要睡着了，忽听簇簇响动，眨巴眼儿见徐蓝妥当走出去，她迎前，仰起脸问：“你一早便去巡城，这般晚才回，可用过晚膳否？”
他不过才弱冠之年，武举探花，职任将军，少年意气恰是大展鸿图时，肩付国度社稷、家属门楣之荣，岂能为个情字，倒把一腔雄魂壮志放弃。
流光转日月，韶华渐老，无可奈，本来这人间，唯情最是难留。
沈泽棠神采一凝，微微蹙眉：”程前此行凶多吉少，他的命只怕是到不了都城。“旋而朝沈容叮咛：“你去请徐蓝过来议事。”
徐蓝提着陶瓷罐子，不疾不徐朝营帐走，劈面有将兵走近拱手作揖，他颌首笑笑，很沉默的模样。
他的脸上，俄然暴露一抹说不出的寥寂失落之色，滞了半晌才掀帘入帐内。
徐蓝看她吃得眉飞色舞，浅淡地笑了笑，斟满酒，冷静又吃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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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再解释。“徐蓝打断她的话，语气很安静：”凤九的脾气我深知，如果当真欢乐我，甘愿半夜说，决不拖到五更后。“
他想想又问：“秦砚昭如何了？”
舜钰半信半疑的接过，咬一小口嚼着，虽臭味依在，可嘴里滋味香浓，委实妙不成言。
舜钰被他的话逗笑了：”你当我地府里的阎王要性命呢。“
”打趣的，莫当真。“他扯扯嘴角，抬手去揭了张蒸饼，卷了咬一口，渐渐嚼着，岔开话儿问：“这一桌菜都是你弄的？”
徐蓝忙道：“这是本日巡城时，颠末家异味腐乳铺子，掌柜赠的，说是闻着虽臭吃起来忒香，我尝过所言非虚。”
沈泽棠沉吟问：”程前是徐首辅当初力排众议死力保举，此次他可有何异状？“
徐蓝解铠甲的手微顿，看她一眼，摇点头。
俄然行动微顿，观帐里晕黄烛火摇摇，人若剪形娑娑，神魂不自禁的倘恍。
徐蓝没有说话，铜盆里净水已备好，他俯身掬着泼面，凉意解去颜骨尘封一日的暑气，心底仿佛也坦落很多。
这是甚么，舜钰猎奇的解了系绳，扭开盖，靠近看，哪想里头一股子奇臭非常味儿，直冲鼻息，被她闻个正着，呛两声忙捏着鼻尖，瞪圆了眼看向徐蓝不满。
舜钰抿着唇看他会儿，才道：“何曾怪过！自古常言总不欺，疆场交战轻存亡，成败二字转刹时。教员捐躯相救，只为你能抗敌大捷，免生灵涂炭，百姓颠连。既然未孤负他期许，又何来甚么怪责呢。“
”你是真的能要性命。“徐蓝话说的很轻，替本身又斟了盏酒，抬眼看向舜钰。
徐泾持续道：“信里还提及，徐首辅呈奏疏给皇上，擢升永亭为司礼监掌印寺人，且暗里多有拉拢其意。”
舜钰替他斟了金华酒，徐蓝拈着盏一饮而尽，再自斟一盏，沉沉开了口：“你心底可怪责我？因情感一时难控，而陷教员于存亡一线间，是惩是罚，待教员醒后决计，我甘心受之。”
舜钰顿了顿，谨慎谨慎接着道：“.......战前那晚元稹同我说的话儿，我亦沉思熟虑过......。“
徐蓝听她一席话，几日繁缠跌宕的情感，竟如拨云见月般蓦地明朗。
见舜钰颌首，他便各挟了一筷子咀嚼，又喝了碗汤，赞道：“凤九技术好，教员今后有口福了。”
舜钰便笑道：“知你会如此，我弄了些吃食，你盥洗完手面来用。”
沈泽棠颌首不语，恰侍卫出去报，徐将军已然在帐外等待。
徐泾拈髯回话：“信中永亭只道，徐首辅看过罪控后，竟是义愤填膺，上奏要将程前等人当场阵法，并满门抄斩诛九族。天子旨意恐有漏网之鱼，定要押送一众进京交大理寺再行问案，徐首辅察皇上难以劝服，遂顺服之。”
沈泽棠伤势稍好些，能够垫着靠枕侧身半卧，正谛听徐泾禀京中诸事。
瞧那神情憨媚娇娇的模样，委实不能再多看，伸长胳臂捞过个陶瓷罐子，递到她面前：“给你。”
说着即取过一双洁净的筷箸伸进罐子，夹块灰白豆腐放进碟里。
犹记书堂荫凉，小窗内，语说话言，总绸缪。
沈泽棠反倒笑了：“出京前我曾提点永亭，若逢着徐首辅来示好，切勿回绝，与他靠近不交心为好，以使秉笔公公魏樘与他互生罅隙，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目光深深看着舜钰，再仰颈将酒饮下，还是欢乐她的不得了，落空的痛苦如断骨连筋般难放下，更不知这辈子可还会再欢乐谁如她，但.......他自夸此情竭诚刻骨，却万不肯因此成为谁的负累，既然凤九不要它，那他就收回藏匿心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