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落陈迹的看向冯舜钰，鸭子未曾碰，倒把两盘炸螃蟹吃得精光。
太子仿佛对这蟹的做法颇赞美，问长吏这厨子是何来源，长吏作揖陪笑道：“在王女人胡同有家‘忆香楼’，专做烤鸭买卖，买卖颇昌隆，听闻衙署要办鹿鸣宴，店东毛遂自荐而来，并拟十数样菜色与下官，下官看着别致新奇，尝了此中一二，味道颇鲜美，遂大胆启用。“
舜钰怔了怔，是她记错了麽？那宿世里自个剔出的膏黄及蟹肉，又是进了谁的腹？！
长吏哪敢怠慢，各桌的珍羞甘旨，竟是比往年要精美很多。
他已不副初见时的落魄模样，此时倒有些富态商贾的雏形，想必忆香楼被他运营的很有声色。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仰颈饮尽，却怔了怔，是温过的黄酒，热热地穿肠过，去把脾胃来暖。
螃蟹性寒凉........不该因看她爱吃，便把自已那盘给她.......。
舜钰瞧着那厨子面善，细打量一番，不由悄悄吃惊，竟是萧荆远。
太子笑看一眼，转而朝沈泽棠道：“此次秋闱科考，沈大人最是辛苦，此鸭肉卷、沈大人先咀嚼才是。”
太子这才拈起另一卷吃了，非常喜好，命侍从打赏，那厨子跪谢不提。
沈泽棠略想了想，命锦衣卫批示使立太子椅后，又朝沈桓使个眼色，沈桓会心，移步立太子左手边。
唤过沈桓低声叮咛几句。
伶妓唱完了曲退下。
舜钰很识实务的接过，还笑着道了一声谢。
众举子迟疑不定。
沈泽棠噙起嘴角，太子还未纳妃，不懂情关。
太子点头道毋须风声鹤唳，那长吏得命，即叮咛衙卫去后室引厨子而来。
太子及沈大人皆在此，若诗作的好，定能一鸣惊人，得他二人赏识，那官运宦途定是繁华如锦。
.........看着那烤鸭从尾穿到顶倒挂于钩上，舜钰忽有些反胃。
沈二爷赏的酒，岂能不吃？
沈桓递来一盅酒，道是沈二爷赏的。
清脆婉转的歌喉余音绕梁，直唱的晴日渐移珠箔影，暖烟深护瑞炉香。
”那伶妓不是王美儿麽？“太子俄然低低笑道。
往昔沈二爷吃过螃蟹，总会用银吊子来烫黄酒，逼着她也要陪他，喝一小盅。
”偶几次在徐首辅府中有见过。“太子说的颇不觉得意：”莫看徐首辅老将所至，倒挺疼惜这王美儿，或许年纪大很多原因，像待女儿般。“
沈泽棠笑了笑，朝敬酒的官员婉拒，只是吃茶。
每人面前一盘子，舜钰吃了一块，感觉味美，忍不得又挟一筷子。
”你倒有目光！“太子扫溜满桌，又问：”便是会做烤鸭，怎不见有此菜色？“
忍不得偷瞄了瞄沈二爷，恰他似也眸子偶然的望来，舜钰把眼儿避开，算罢，他说不爱就不爱罢！
舜钰站起家，她实在早有筹办，默了默，朗朗道：“本日真良宴，欢持鹿鸣杯。初飞祢衡表，共鸣子虚才。龙沼云鳞动，鹏溟浪翅开。危言切晁董，秘思属邹枚。经市腾装早，封轺续食催。应须戒驱弩，翘待驷车回。”
却再也不吃，只看向那厨子，很有赞美之意：“与都城全聚楼的比，倒多了南边广东的鲜甜，我不嗜甜，不然定多吃些。”
忽而想起姚勇说的军中那桩事儿，萧荆远用枝木捣穿苏崇的后庭。
一个侍卫端了盘蟹来，说是沈大人不好此口，遂赐给解元。
如果至心疼惜，怎会任由王美儿在教坊司受尽糟蹋，此中的官员大吏还是徐首辅遣人领去。
太子之心昭然若揭，沈泽棠岂有不明白之理，到底还是怕死的。他笑了笑，拈起吃了口，渐渐嚼了。
反之若得胜，那前路暗淡再莫希冀。
忽听得太子命长吏传话道：“新落第子皆是才高八斗，文采风骚之辈，酒已过三巡，天然要以作诗扫兴，以鹿鸣宴为容，需六韵，首韵破题，仿考场省题诗体来作。”
中秋后的蟹九黄十膏，最是肥美时候，如果蒸熟来吃，必将得掰腿揭盖，揪心扯肺，还得用指甲助着吮黄吸膏，这番行动下来，举子执笔之手，手间黄淋淋，鲜腥腥，实有些斯文扫地。
前一世的孽缘，比来总会偶然的想起一二，舜钰叹口气，实在不该去想的。
太子看着百数举子推委，心中不悦，神采顿时冷凝起来。
稍过半晌，身穿荼白麻衣戴帽的厨子，端一盘油光红亮的大肥鸭子而来，揭开木箱子，里头皆是寒光凛冽的锋利刀子，批示使神采严厉，迅疾拔刀、护在太子身前。
沈泽棠也笑了：”太子竟也认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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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棠温善道：“你们莫惶恐，只是作诗扫兴罢了！冯解元，不如你先来。”
再看他得太子打赏，仿佛并不料外，偶尔看向沈二爷的目光，阴沉沉的。
舜钰心中一动，却不及多想。
侍从又把盘儿递至沈泽棠跟前。
仅以乡试，得太子亲驾，沈次辅主考，倒还前所未闻。
那长吏请的厨子倒也心机奇巧，把大螃蟹里的蟹肉及黄剥剔洁净，用姜蒜末儿拌了去腥，重塞回蟹壳里，再全部儿裹粉放入香油煠，但见蟹壳红酥香脆，遂捞起，大刀阔斧斩成四块摊菊花盘里，举筷箸挟来吃，竟又别是一番滋味。
那厨子倒也沉稳，不言不语拿起一小刀，开端片鸭，他伎俩极快的揭酥红鸭皮，片粉白鸭肉，斯须工夫，已摆满满一盘。再用面皮将鸭肉、葱白瓜条等裹之，由侍从递至太子面前。
教坊司的艺人已鱼贯而入，但听龙管缓吹，翠袖调笙，容颜娇好的伶妓扭摆腰肢，踏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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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发源于前朝，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
一时竟都谦善谦逊，无人敢开之先河。
长吏忙回禀：”这果木烤鸭，实需厨子立品侧现片现吃，思恐太子高贵，岂容生人近侍，遂不敢命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