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期见秋玉对她使眼色,忙攀了沈辛夷胳膊,撒赖道:“我今儿老早便叫岱雪姐姐吵了起来,娘亲陪我去睡会可好?”
萧辕见邵长韫寻由支走邵子牧,侧目掩下眸中凝色,不紧不慢地说道:“长韫兄,目睹这宫门顿时就要落锁了,我们两人还是紧着些走吧,免获得时再叫人赶了出去。虽说本王一贯如此惯了,只怕到时污了长韫兄的申明。”
“天道循环,来去不息。这春季,本就是歉收之季。”邵长韫眸色深深,面不改容道。“既是栽了树,缘何不求果?”
“虽说叶落而知秋,长韫兄此言未免有些判定了。”
“呵……”邵长韫轻笑一声,侧目远眺。只见远处3、四个宫人正持扫帚打扫着阶下落叶,几声沙沙轻音随风而至。
一时前行执事并萧帝圣驾过完,便见随龙伴驾的文武群臣打马随之。这当中却有一名银鞍白马的少年公子煞是招眼,此人恰是定国公邵长韫之独子,邵子牧是也。
萧辕欠身答礼,并未以皇子之势压之,笑道:“长韫兄克日可安好,几月未见,倒是风采更胜往昔了。”
邵长韫清浅一笑,敛袖躬身道:“久持竹帚期花降,怎奈花恋枝头俏,顶风飒飒不肯落。”
要知两人本日这一番言语有何深意,且听后文细述。
“炭自是上等好炭,就看有没有人敢用了。”邵长韫安然迎视,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清含笑意。
“都多大了,也不知羞。”沈辛夷早瞧出了三人的谨慎思,不紧责怪道。
“长韫兄此言差矣。此人有九流,炭亦有上中下三品之别。雪中送炭虽为美意,可如果这炭分歧其用,难保最后不是雪上加霜之祸。”萧辕双眸当中精光高文,目光凌厉似箭射向邵长韫。
那邵子牧穿了身竹叶梅斑纹的素白道袍,通身高低未着一件金饰,持缰端坐顿时,缓缓行之。观其形貌,色比雪梅,姣若灵鹿。虽是小小年纪,已然有了其父风采。
萧辕跟着邵长韫的视野望去,发笑道:“长韫兄拦我于此,应不是邀我赏这夏末残景的吧。”
“如果有人肯雪中送炭呢?”邵长韫缓缓说道。
邵长韫见廉王萧辕正孤身行于皇城甬道之上,便带了邵子牧近前行了常礼。
“王爷令媛之躯都未曾在乎,臣下一介小人又怎会惊骇。”邵长韫见萧辕成心扯开话头,不欲与他详谈,便侧身一步,声色不动的拦下萧辕。
那街上的平头百姓知这日不但是萧帝圣驾归京,征剿雄师亦伴龙归朝,皆长跪于主街两侧,嵩呼万岁以迎萧帝,恭贺征剿雄师班师而归。
邵长韫面色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臣下白屋豪门之徒,有劳廉王殿下挂念。”
现在且说这案上茶凉,展眼便是萧帝圣驾归京日。
邵长韫见萧辕这般态度,也只得直入主题道:“王爷当真甘心吗?”
“是。”邵子牧恭敬应了一声,施礼自去了。
“浮名罢了。”邵长韫淡淡应了一嘴,侧身对邵子牧说道:“本日内里担搁久了,你先行回府打声号召,也免得她们挂记。”
本来,因着是萧帝赐宴,邵长韫与邵子牧也不便推让。一来,又深知那宫廷赐宴的端方夙来烦琐,这才差人传回话去,让府内世人不必干巴巴等着。
待那车马以后的持幡兵士随驾而去,便见紧随厥后的征剿雄师踏步而来。这得以入城的将士皆是有功之士,个个俱是挺胸直背、举头阔步,说不出的风骚对劲。
“哎,这话说的。真真打我们这些俗人的脸了。”萧辕微一挑眉,笑道:“这世上,那个见了长韫兄,不得赞一声‘当世名流、活着魏晋’。长韫兄,过分谦善了。”
这日,圣都城自南而起,一起正门尽数开启,大开南华门、雍和门、承安门至金阙城内,以迎萧帝圣驾。
府内世人知是邵子牧归府,上高低下莫不是喜笑容开。外间听信的小子亦不知派出了几拨,专等着向内宅传话报信。
秋玉笑意晏晏,笑道:“可不是,夫人昨儿夜里一夜都未曾睡好。趁这会子天气尚早,夫人还是先回房里歇歇,比及了时候,复兴来也不晚。”
邵子姜见了,从旁劝道:“母亲这般焦急做甚么,就算紧赶着,也得晌午的时候才气返来。有甚么事,尽管叮嘱那些丫环婆子便是,又何必事事亲为。”
合法世人正谈笑间,忽有一小丫头跑出去传信,说是宫里留了席,要午后才气返来,叫夫人与两位女人不必挂记。
彼时,人群之间偶有一两点窃保私语模糊传来,不知何时,便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儿,摘了鬓边香花,以手投之。那邵子牧只是展眉舒目,含笑回之。
“不过是几枚枯叶跌落枝头罢了。”萧辕神采微动,挑眉说道。“难不生长韫兄还是惜花怜叶之人,见不得一丝苦楚秋景。”
目今,且不说这街上花天锦地,一派歌乐鼎沸之盛貌,那定国公府里也是好一番热烈喧阗。
萧辕面上波平风静,眸如深潭难勘其意,缓缓说道:“虽说秋可得硕果累累,可谁能知这硕果是否挨得过这寒冬白雪呢?”
两人就此相视一笑,各自散去。
“王爷谈笑了,春季将至,我又怎会贪念昔年之景。”邵长韫勾唇轻笑,言语自如道。
“只因未到鸿雁得归时。”萧辕如是说道。
沈辛夷更是一夙起来,忙着各处查点,半刻也歇不下来。
“实是本日天气已晚,本王还约了栖凤阁的花当家。”萧辕摆布而言他。“如果叫美人儿久等,但是有失本王的气度。”
“哦,可巧本王府中恰缺一娄上好的银骨炭,只是不知长韫兄是否是那送炭之人。”萧辕很有兴趣道。
“何为甘心?何为不甘心?闲云野鹤,安闲风骚,但是本王平生的寻求。”萧辕神意自如,腔调平平,直视着邵长韫说道。
沈辛夷得了信,也只得作罢,少不得由子期姐妹俩陪着歇乏去了。
“叶落归尘,方会有空枝待新叶。”邵长韫唇角笑意始终未曾散去,淡淡说道。“昔年的旧叶,就算叶柄光新如初、胜似往昔,又怎能敌得过这瑟瑟秋风。”
抢先,一对对铁甲保护疾步而来,敛容肃目分立街巷两旁。未几时,便闻阵阵细乐之声遥遥传来,只见萧帝仪仗自城外缓缓而至,当的是龙旌华裳遮天过,玉辂金蹄压地来。
一时酒酣兴至,宫内留席世人吃完了饭,已是酉初之时。又因着邻近宫门下钥的时候,众臣不敢羁留,齐声谢过宴后,便各自退了出来。邵长韫与邵子牧亦紧随世人以后,徐行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