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少傅赵立阅过城中谍者传出的密函,捋着美须笑道,倒也不吝于往自家半子脸上贴金,说半句好话。

日夜不断,时候不定,不时就轰几下,弹药充沛,就是这般率性!

“啊~~~”

须卜屠泽,虽非栾提氏出身,倒是单于帐下都尉,深得莫皋单于信重,此时自是负担“保护”之责。

依着大汉君臣的意义,朝廷短期内有力运营漠北,亦偶然筑城驻军,却又不乐见漠北再有外族涉足,故要将现有城池都尽数燃烧摧毁。

究竟上,最让汉军将士不适的,绝非夜里飘落的小雪,而是白白天总会莫名降下的雨夹雪。

太子驾临,虎贲校尉郅涿自要迎候,近千战俘更是被押到殿前,强按在路旁,跪迎大汉太子。

城外,杀声震天;城内,军心崩溃。

傲如何?

“既是如此,便传令全军,战骑尽皆备战,彻夜城中如有动静,孤当踏破龙城!”

狂如何?

此地,乃匈奴人眼中的圣地,降雨乃长生天的恩赐,然教汉人看来,就真是苦寒的蛮荒,该死的鬼气候!

见人恨我如骨,偏却拿我无可何如,最是愉悦吾心。

拂晓时分,天气渐亮。

龙城王宫,在昨夜幸免与难,唯是大殿起初已被谍者用高爆火药炸塌。

鼓声响起,迟缓而沉闷,各营亦是跟着擂响战鼓,鼓点划一,全军皆闻。

城头之上,左贤王栾提拘莫端着望远镜,遥见汉军各营瞬息间燃起无数火把,先是狠狠颦眉,随即双眼骤是瞪大。

战旗低垂,雪雨蒙蒙。

在匈奴龙城所处的谷地平原,夏季的天候较山脉外和缓很多,然每岁皆会比丘陵地带和大漠更早迎来初雪,或许,是是以地乃数条河川的源起之地,湿气较重的原因。

狼居胥山,燕然山,窴颜山,乃至瀚海之畔,凡是适合驻牧之地,遇城摧城,遇人屠人,皆要完整杀成无人区。

火把飞扬,引燃营帐,腾起半城烈焰,城中恍若炼狱。

王宫之处,王殿轰然坍塌!

呼衍樊野似有所感,也扭头回望,见得须卜屠泽右臂也系着红巾,铜铃大的双眸更是几近瞪出眼眶。

城外,汉军突然齐声吼怒,高呼着刚学到的几句匈奴话,声震云霄。

缓缓抬脚,悄悄落下,战靴踏在栾提拘莫脸上,少年伸开双臂,骤是抬头长笑。

“哦?”

太子刘沐翻身上马,抬手传令,命人擂响中军战鼓。

“这是……”

孰料……

汉军将官纷繁喝令,战骑将士纷繁牵马出营,随直属将官整军结阵。

日暮垂垂西垂,汉虎帐寨飘起炊烟袅袅。

“莫皋单于已死!”

城头处,栾提拘莫仰天嘶吼,端是目眦欲裂,通红的双目几要崩出血泪来。

“哈哈!”

汉人!

雨不大,雪不寒,端是来去仓促,雨后常常没甚么积水,更留不下积雪,倒是阴湿得紧,亦烦人得紧。

轰雷止歇,金钲倒是鸣响,汉军声望号随之响彻夜空。

城北之处,城楼崩碎,土石飞溅!

“诺!”

所幸,当今的汉军拥火器之利,压根就没筹算用步兵强攻。

饶是汉军要应对匈奴袭扰,也不至闹出如此大动静,目睹火光遍野,已然映红了苍穹。

隆隆轰雷再度炸响,倒是遍及各处城门,唯余北面无有太大动静,偶然死战的匈奴守军纷繁奔突而逃。

“殿下,匈奴应要出城袭扰了。”

刘沐不怒反笑,此时方是体味到父皇的那句至理名言。

“城门已破!”

刘沐翻身上马,亦向将士回了军礼,他既为汉军主帅,亦还是黄埔军学的学子,在返京复命前,在完成学业前,他皆仍为军中之人。

“嗯?”

漠北虽是十月才正式入冬,然玄月中旬已然昼短夜长,且寒夜是真的长,落日常常就似被狗撵着般,日落速率快得古怪。

须卜屠泽震惊之余,不由口吐芳香,低声啐了句多年未说的关中鄙言。

呼衍樊野出身呼衍氏,官居大当户,亦在单于帐下听用,与须卜屠泽斗了十余载,端是水火不容,真真恨不得弄死对方。

不对劲!

汉军擒获的匈奴贵族皆被押送到此,连带被莫皋单于抛下的很多亲眷,尽数捆缚,由虎贲骑营分兵看押。

“出营,整军,上马!”

太子纵马直入宫门,虎贲将士纷繁执戟挺身,齐行军礼。

季宿那厮真真不当人子,饶是要保密,也不该如此恶兴趣,让两个大暗谍蒙在鼓里,互斗十余载啊?

栾提拘莫大惊失容下,只觉阵阵心悸,刚要喝令随身亲卫,却被再度响起的霹雷雷声打断。

枪声不息,哀嚎不止,端是惨不忍闻。

二十万匈奴守军,虽已搏斗大半,却也免不得有溃兵趁乱逃出城去,亦有很多躲藏于各处断壁残垣,汉军的各营辅兵也已入城,正提着刀剑在四周剿灭漏网之鱼,搜索值财帛贿,顺带四周放火焚城。

“宣曲!宣曲!”

帐內诸将皆是领命,纷繁辞职归营。

郅涿躬身道:“回禀殿下,此獠恰是栾提拘莫!”

雷声炸响处,非是城外,倒是城中。

“直娘贼!”

太子刘沐微是颌首,边是传下军令,边是亲手为自家那匹照夜玉狮子系紧鞍辔。

东西两面,中垒与宣曲两大骑营亦是挥军入城。

翌日,玄月十三。

“噗嗤~~”

约莫在辰时,龙城紧闭多日的城门嘎吱作响,四周皆有大队铁骑鱼贯而出。

“杀!杀!杀!”

接下来的两白天,大量投石机与简易城弩连续运抵,摆设于武刚车阵前,虎贲火器士常常“兴趣所至”,机括扳动,弓弦紧驰间,火药包和高爆弩箭便朝着城头乃至城内抛射而去,但闻雷声滚滚,但见烟硝腾空,随后多数能遥遥瞥见匈奴守军的混乱,模糊传来苦痛哀嚎。

策马奔驰间,须卜屠泽举目四顾,却远远瞧见老仇家呼衍樊烈右臂系着一袭红巾,在火把的映照下,分外刺眼。

“快!去禀告大单于……”

见得一个战俘趴伏在地,不竭挣扎,却被虎贲军士死死踩在背上,刘沐不由剑眉微扬,出言问道。

人不浮滑枉少年!

数万战骑早已吃饱喝足,秣兵历马多时,人着甲,马覆鞍,冷静的等候着金鼓号令。

城门外,门洞中,烟硝腾起,血肉飞溅。

“虎贲!虎贲!”

将马缰交由亲卫牵着,他信步而行,淡淡扫过大殿的废墟,扫过路旁跪伏的战俘,神采不似平时般狂傲,反是垂垂庄严。

“中垒!中垒!”

不肯下跪的,皆是被生生敲碎膝盖骨,趴在地上。

你说咱俩这十余载斗个甚?

大汉太子率郎卫入龙城,马蹄常常踏下,便是溅起暗红色的血水。

龙城虽是漠北雄城,然若放在中原相较,真真算不得甚么坚城深池,千百石火药定点爆破,各处城门瞬息崩碎,周边城墙更是大片坍塌。

刘沐唇角微勾,饶有兴趣道:“竟是没死?”

城外,莫皋单于猖獗打马,领着万余铁骑,好像丧家之犬,仓惶北逃。

“杀!”

“栾提精锐已逃!”

中军大帐外,已然甲胄动手的赵立出言道。

“诛绝!”

谎言诛心,更甚于刀戟杀人!

“嗯,通令各营,依既定战术应对便可,城中有大响动前,莫要动静太大,免得打草惊蛇。”

这,便是我大汉谍者!

天杀的!

“果不出殿下所料,栾提莫皋那厮撑不过三日,筹算彻夜便弃城出逃。”

无尽的惊骇,使得他得空多想,为何刚出城,身后不远处的北城门便炸响轰雷。

汉军将帅已提早知悉匈奴人的诸般筹算,又岂会没有筹办?

“刘沐敬告,刘氏列祖列宗,大汉历代忠魂,本日我汉军马踏龙城!”

九九重阳,汉军兵临龙城,围三厥一,在城外安营扎寨。

南面,两万虎贲战骑率先出证,尽提马速,手执战戟,挥动马刀,穿过崩碎的城门,跃过坍塌的城垣。

玄月的狼居胥山,天候变幻莫测,尤是瞧在汉人眼中,实在诡异得紧。

莫皋单于彻夜要弃城北逃,却非选在半夜时分,而要选在汉军埋锅造饭和多量用膳之时,留守的左贤王栾提拘莫更会先遣兵出城,从别的三个方向袭扰汉军,虽一定能惑敌,却也能大为管束汉军。

太子殿下颇是得意,谁都喜好听好话,况乎是向来不喜溜须拍马的老丈人都夸他“料事如神”,意气风发的半大少年自是难掩得色。

若非两人旗鼓相称,怕不得活活折腾死一个?

大汉最精锐的骑军将士多是出身关中的良家子,且常驻京畿之地,关中夏季降雨较少,可不似狼居胥山深处,每岁玄月常常会有小半日子都在飘着夹了雪花的细雨。

“国耻,已雪;匈奴,当诛!”

汉军将士逐批用膳时,夜幕已悄悄来临,苍穹模糊现繁星点点,彻夜倒是没太多阴云,实在可贵的好气候。

何其阴损,何其暴虐!

身后的龙城,杀声临霄,彻夜不息。

他摆摆手,表示那虎贲军士收脚。

相望无言,目光不免难堪,相互遥遥颌首表示,满脸皆是无法,却也难掩高傲。

“汉军威武!”

“放火,屠城!”

更多的栾提精锐未及出城,尚被堵在城里,他却再也顾不得了,领着起初出城的将士玩命奔逃。

汉军器器士不再利用高爆弩箭,仅靠来复长枪就硬生生将剽悍的匈奴铁骑压抑得没法出城,各处城门出垂垂垒满尸骨,受伤的战马四周奔突,却也逃不过汉军骑队的射杀。

“犯我强汉,诛绝!”

栾提拘莫翻过身子,充满血丝的双眼逼视着面前的少年,晓得他便是大汉太子,汉军的主帅,脖子和额间青筋暴出,嘴里虽塞着破布,倒是闷声吼怒。

顷刻间,汉军直面城门的各处武刚车阵绷响弓弦,弩箭齐射,雷声霹雷中,更闻得阵阵清脆枪响。

他更是发觉不到,诸多清冷目光,正从四周死死盯着他。

在此等天候下作战,攻城方多数是居于优势的,就如后代隋朝,数度远征高句丽,常常入冬后,就不得不撤兵,不但难竞全功,更频频被敌军顺势反击,在撤退过程诽谤亡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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