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陵水匪尚算循分,未见扰乱平常百姓,便暂不急着出兵剿除。你且持续让麾下的诸贼曹持续暗中刺探,若再查出些详情便速来报我。”

周佘忙道:“你且说说那总舵主的事。”

是夜,北辰堰火光四起,砍杀声直冲云霄,抖擞抵挡者皆惨遭搏斗,其他纤夫奴役四散奔逃,坠河溺毙者数不堪数。尸首堆积于埝内副堤,乃至血水漫堤入淮,淡红血河蜿蜒东流,汇入沧海。

周佘神情颇是庞大,倒非受了惊吓,而是哭笑不得。

白虎坛主摇点头,笑道:“岂止劫夺一番,是要来回劫夺好几番,敌来我走,敌退我追,再来乘机围点打援,指不定还能捞到很多粮草和财贿。”

“这我亦是晓得,但又听闻自秦以降,邗沟泥沙淤积,年久失修下已垂垂荒废,北辰堰早已不复当年盛景,不料现在却见得如此喧哗气象。”

淮南安刘安在九江运营多年,权势盘根错节,本地豪强相互勾搭,对官府的政令多是阳奉阴违。但只淝陵水匪呈现后,很多豪强惨遭搏斗,只得向官府乞助,使周佘得以加快掌控九江的各级官吏和军政大权。

若非心存操纵,何至拖到本日?

白虎坛主斜着眼瞟了瞟他,复又道:“带人杀入北辰堰,将胆敢抵挡的尽数杀了,降者则全数遣散,没了纤夫和奴役,他们还能盘坝换船,进入淮水,往洪泽运粮么?”

“若他们没有严峻犯行,倒可劝说其归附,不管是收编入郡兵还是安设为民,皆比冒然出兵剿除要费事很多。”

淝陵水泊中的公孙贺却不知被人当作好用的棋子,即便是晓得,他也顶多付之一笑。

都贼曹颌首认同道:“太守所虑甚是,听闻那淝陵水泊另有个总舵主,位居舵主贺公之上,非常奥秘,百姓们皆只闻其人,不知其名。”

何况那淝陵水匪诡异得紧,自半年前开水泊立水寨,便打出替天行道的灯号,向来只劫夺豪商富商的货船,抑或剿除兼并别的水匪寨子。

半月前,公孙贺已收到刘彻的鹞鹰传讯,信中详细讲授了此后的运营和安插。

周佘微是颌首,显也是这般猜想的。

“怕个甚,且我何时说过要占有这北辰堰?”

白虎坛主微是皱眉,沉吟道:“我淝陵水泊若想把持淮水,必得将洪泽内的水匪尽数剿除兼并,可仿佛有人在通过邗沟偷偷给洪泽水匪运粮啊。”

都贼曹踌躇半晌,方才答道:“部属听到的皆是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据传那总舵主麾下不但有两千淝陵水匪,更有近万山贼,占有虎头山,号绿林豪杰。”

念及至此,他不由生出招安的心机,遣了亲卫首级都贼曹去细细刺探淝陵水匪的秘闻和过往行动。

周佘也有自个的策画,对于淝陵水匪搏斗本地犯警豪强的做法,他实在是乐见其成的。

周佘闻得淝陵水匪们的各种行动,只觉他们算不得穷凶极恶,指不定有甚么苦处才沦落为匪。

蔡堂主两眼放光,身为鹰犬坛的堂主,淝陵水泊的权势强大,他便能跟着吃香喝辣。

羽林将士们自是晓得,这扮水匪的日子,想是没几天了,尽皆心生奋发。

“近万山贼?”

蔡堂主忙是答道,面前此人乃是淝陵水泊的白虎坛主,与青龙坛主同为舵主贺公的左膀右臂,便是鹰犬坛的两位坛主意了都得毕恭毕敬,何况他这小小堂主。

甚么近万山贼,实在夸大得紧,造反都够了,若大汉境内真有此等贼寇盗窟,朝廷早已出兵剿除了。

“回禀坛主,此处埝口确乃春秋时吴王夫差所设,至今已稀有百年之久。昔年夫差欲引大江之水入淮,却又因邗沟底高,淮河底低,为防邗沟水尽泄入淮,影响航运,故于沟、河相接处设埝,蓄高水位,又便于军队和商旅盘坝换船入淮,故而这北辰堰便愈发昌隆。”

半年多来,他领着两千余羽林卫建成这淝陵水泊,把颍水和淮水中上游的水匪寨子尽数剿除或兼并,不但劫夺了大量的粮草财物,更是收伏了近三千水匪。

他面色讪讪道:“太守,指不定那甚么总舵主都是淝陵水匪们瞎编的,不过是为了壮壮阵容罢了。”

白虎坛主撇撇嘴,意有所指道:“不是有这现成的北辰堰么?”

公孙贺将那三千水匪尽数打散后,重新混编,组建成为鹰犬坛。

率人前来查探的羽林军候,站在数里外的小土坡上,远远了望,对身后鹰犬坛的堂主问道:“蔡堂主,朝廷仿佛未在北辰堰设乡置镇,为何却这般喧闹昌隆?”

蔡堂主恍然道:“坛主是想劫夺一番,便尽速撤走?”

他正待出言细问,白虎坛主倒是摆摆手,领着身后那十余名淝陵豪杰回身拜别。

奉旨劫夺虽能腰缠万贯,但唯有浴血疆场,方是军中男儿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独一起子。

现下大汉西陲临时安宁下来,短期内不会再有大战,八千虎贲无需再驻守河西走廊,太子刘彻亦将重视力转移到各地水匪及其背后的主谋。

周佘如是想。

“听坛主的意义,是想先在这邗沟建个水寨,断了洪泽水匪的粮道?”

都贼曹作为太守自行认命的亲卫首级,天然是跟从周佘多年的亲信亲信,岂会不体味他的策画,忙是应诺而退,安排麾下贼曹持续监督淝陵水匪的行动。

蔡堂主几乎吓懵了,忙是劝道:“坛主,我已派人刺探过了,这北辰堰看似不受官府正视,实则是有人暗中把临淮郡的官吏都办理过的,如果我们将之占有,官府怕是会出兵的。”

世人谁不爱财?

撤除前去洪泽窥伺的精锐标兵,其他羽林将士迩来皆是留在淝陵水泊,每日还是练习,闲暇时则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抑或临水垂钓,赏青山绿水,日子过得比在长安城的羽林校营时清闲很多。

九江郡位于淮水中游,发源自嵩山的颖水在此与淮水交汇。郡治寿春之北,有山名为淝陵,淝水流经山下,直抵淮水。

何况那甚么虎头山,压根未曾听闻过,显非地处要道的名山,而是居于偏乡僻壤之处,哪能劫夺到充足的粮草兵械去豢养近万山贼。

蔡堂主端是半知半解,只能猜出个大抵。

没过几日,他便收到了都贼曹的回报。

论起人玩人,除了太子殿下,另有谁能玩过他公孙贺?

他们自号淝陵豪杰,不但从未扰乱百姓,更频频向衣食无着的孤寡老幼者布施财帛,说是劫富济贫。

周佘听罢都贼曹的禀报,不由眉宇舒展,沉吟道:“虽多有善举,但聚众为匪,劫夺商船,搏斗豪强,皆是不遵律法之举。只怕那甚么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乃是成心拉拢民气,若真如此,其行可议,其心可诛啊!”

淝陵由四十余座山岳叠嶂而成,峰峦叠翠,山势险要,端是易守难攻,故而九江太守周佘暂未筹算派都尉率郡兵剿除占有淝陵的水匪寨子。

都贼曹显是也知这传闻忒不靠谱,刚才若非周佘诘问,他本是不想禀报的。

倒非都贼曹虚应了事,只因淝陵水匪虽来源奥秘,行事却甚是高调,没甚么可查的。

戋戋两千水匪,一郡太守真若想出兵剿除,算不很多难。

九江郡乃是淮南王刘安入朝请罪后,方才除国置郡,周佘上任将将两年,刚把罪王刘安的旧部洗濯洁净,掌控住郡内军政,实在不肯妄动兵戈。

蔡堂主忙是跟了上去,此番犬坛主拨给他五百兄弟和二十条轻舟快船,便是让他前来服从白虎坛主的调遣,他又哪敢有半分怠慢。

“费那力量建水寨何为?”

自从有了鹰犬坛,公孙贺及其麾下羽林卫已鲜少亲身脱手,既更便于藏匿身份,更省了很多力量。

即便羽林少年们个个忠君爱国,可也无毛病他们对财产的巴望啊,奉旨行劫,取之有道,自是多多益善。

公孙贺敏捷调集了羽林诸将,将任务一一交办下去。

尤是公孙贺毫不鄙吝的将劫夺来的财物分发给麾下将士,羽林卫们的背囊愈发鼓胀,装满了珠玉金银,个个笑裂了嘴角。

洪泽往东百余里,便是邗沟入淮处,一座东西向的拦水堤坝横桓于邗沟水道之上,两侧的堤岸四周多有屋舍营帐,真小我声鼓噪。

据淝陵周边的百姓传言,淝陵豪杰皆是仗义任侠之人,最看不得恃强凌弱,为富不仁者,凡是路遇不平,必会脱手逞凶除恶,扶助老弱。

他又将两个听话的水匪头子任命为鹰坛主和犬坛主,由两人共同执掌鹰犬坛,在淮水下流立寨,打扫从九江光临淮的淮水中下流河段。

周佘身为天子亲身指派的封疆大吏,自不会堂而皇之的操纵水匪,但若能顺势而为,乃至稍稍因势利导,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淝陵水泊宣称寨中有两千豪杰,水匪头子名为贺公,自号舵主,麾下有青龙白虎两大坛主。每位坛主麾下又设十座香堂,由堂主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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