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将至,气候转暖,西高止山脉的雪峰无疑会融出更多的雪水,汇入高韦里水和戈达瓦里水两条大川及其上游的诸多支流。
对劲敌的尊敬,常常也是对本身的尊敬。
对于归化的外族将士而言,此乃悠关家属乃至后代子孙的大事,是值得用性命行险豪赌的。
当今局势下,百乘王朝完整毁灭是迟早之事,汉军持续在此地,反是让巽加和注辇顾忌,不但不会急着掠取地盘,只怕还会非常默契的联手管束汉军,使得三国雄师构成奥妙的均衡。
卫青常常想起数月来伤亡的汉军将士,就恨不能马上领兵灭了注辇国。
献城归降,亦难逃一死!
注辇国既是想坐收渔利,那干脆为居于高韦里水下流的他们送去滚滚大水,汉人俚语有言,遇水则发嘛。
然汉军将帅不但没有依仗手中的人质持续逼降东部诸城,更是毫不粉饰的大肆搏斗已然归降的那些百乘军民。
各骑营的主将亦然,其他将官和军士们却不必如此。
归化外族之事,在大汉不是甚么新奇事,严格说来,此番随军出征的汉军将士中,除却细柳将士乃纯粹汉人,余下的义渠骑营,瓯骑,闽骑,营内将士多是归化的外族。
一支支部曲返抵入城,将各处民居和官邸皆是住满了,偌大的王宫则专门用来堆积财贿。
比方对匈奴恨之入骨的飞将军李广,昔年在斩杀匈奴右贤王后,不但不允麾下将士毁其尸身,更是为他寻了隐蔽之地厚葬,只是没立碑罢了。
人道本就难以捉摸,若真有少数不识汲引的乌桓将士仍心向塞北乌桓,那也是难以制止的,倒也不必因噎废食,让大多故意归化入汉的乌桓将士寒心。
搬不回汉境,就是给座金山,也是屁用没有!
幸亏天佑汉军,局势刹时逆转,卫青等将帅更不肯让巽加人和注辇人好过。
然他身为主帅,不能凭本身好罪过事,而要审时度势的统揽全局。
近得仲春,分往德干高原各处剿灭百乘军民的汉骑部曲纷繁押送着多量财贿,高唱着宏亮军歌,返回穆西卡城。
汉承秦制,行二十等军功爵,军功愈多,爵位就愈高,归化之人就愈发轻易找到肯与之通婚攀亲的汉人间家。
德干高本来就枯燥少雨,尤是夏季刚过,植被好久未得雨水津润,恰是树枯草黄之时,颇是轻易放火引燃。
将士们虽是肉痛,但没人会傻到挑选当场支付,倒不是怕上官言而无信,今后给他们穿小鞋,实乃此番战时缉获太多,光靠自个,就算有备马换乘,也是搬不动的。
有鉴于海兵舰队的袍泽们前来驰援策应的恩德,且其已在本地枯等了两月不足,迟误了很多获得军功的机遇,卫青身为主帅,将作出榜样,将此番能分到的战时缉获拿出两成,以赔偿海军将士。
然将士们皆可挑选当场支付分发到的战时缉获,抑或交纳两成“运费”,由帅营从诸曹抽调多量车马,再请海军步骑校营登岸帮手运送,待日返归汉境再依册簿分发。
百乘人间世代代积累下的财产何其庞大,将要分发的战利品实在太多,汉军将士们想尽数搬走也非易事。
归正死的不是汉人,不守诚信的化外蛮夷,死得愈多愈好!
孰料巽加和注辇两国倒是动了坏心机,决计悲观避战,明摆着要让汉军与百乘主力先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好让两国能坐享渔翁之利。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交战兮,心不怠。”
即便如此,那日他们还是禀承军令,在汉将的带领下,悍不畏死的直冲城下。
当今相互都没撕破脸,两国虽是悲观避战,但也没真筹算与汉廷为敌,故汉军将帅也不好私行撕毁盟约,好歹要呈报太尉府乃至天子陛下裁示。
如此一来,十五万巽加雄师别说势如破竹的攻到穆西卡城,怕是想将东高止山脉东面的百乘本地地区尽速攻陷都要破钞更多光阴,支出更大伤亡。
这恰是汉军想要向百乘余孽传达的讯息,凡是东部诸城的百乘守军有些脑筋,怕是都要拚死守城了。
现下尚未到仲春,虽说身毒半岛中部的气候比中原关中要暖和很多,地步却也不成能在刚开春就长出粮食来。
丛林,山谷,草原,城镇,村庄……
此等景象自是汉廷不乐见的,得尽速带着劫夺到的财贿,撤离此地。
此军令不带半点逼迫形制,任由汉军将士包含乌桓将士们自行决定,包含卫青本人及各营主将在内,就算已拿出了两成赔偿海军将士,若要“提早”支付战时缉获,也是要再分外多交纳两成运费的。
旁的不说,攻破穆西卡城那日,汉军各骑营本已做好了拔营撤离的筹办,明眼人都晓得两支乌桓骑营是要留下来断后的,乌桓将士们也不成能完整没推测。
此番乌桓将士立下大功,想来战后论功行赏,十有八九还真能归化入汉。
放眼现当代上,能称为汉军的“劲敌”者,实已寥寥可数了,龟缩漠北再不敢南下牧马的匈奴人更被视为“懦夫”,不成能再享有汉军将士的尊敬。
此番出征前,早有风声传出,朝廷成心将这四万乌桓将士皆归化汉籍,且会将其直系血亲也尽数迁入汉境,改册汉籍,并分往各郡县由官府帮着安设定居。
春汛,不远了!
“踏塞外兮,逐胡儿。与子交战兮,歌恐惧!”
不但如此,还要视环境留下部分战俘,临时将他们押到高韦里水中上游流域,挖坝决堤,乃至尽能够的堵塞水道,不管是用树木,砂石,还是用这些百乘战俘的尸身。
乌桓诸部虽是臣附汉廷,然汉人却仍将乌桓人视为化外蛮夷。
数月前,若巽加雄师能依盟约条陈,将百乘雄师管束在东部戍守,汉军就不至被三十余万百乘主力不竭围追堵截;若注辇雄师能依盟约条陈,朔流而上,攻入高韦里中上游流域,百乘人也得分兵救济,使得汉军压力大减。
大汉铁血尚武,汉军将士夙来佩服武勇之人,与其是敌是友倒也没太大干系。
瓯骑和闽骑将士还能说本身乃是春秋古越国的遗民,义渠骑营的将士却多是身具匈奴血脉的,只不过归化得较早,归化后又想尽体例与汉人通婚,匈奴血脉愈发淡薄了。
十五万巽加雄师,想来军粮已要见底,若持续悲观避战,没法尽速攻占更多的百乘城池,从而获得粮食,巽加将士就得活活饿死在城外。
陛下此语果是至理名言,明显大汉与巽加,注辇乃至羯陵伽都城定下盟约,虽不宜摆到明面正式立约,然当今身处身毒的大汉使臣和汉军将帅们都已尽数晓得,本也是筹算守约的。
轻易引燃的直接放火,不宜引燃的百乘军民的尸身运来,堆积成辅燃的薪材,冒出的尸油常常烧得比火油更久!
这话很冷血很残暴,但确确实在就是这么个事理。
为给麾下将士争夺更多“发财致富”的光阴,主帅卫青及诸多将领想出个颇不刻薄的体例,专门用来坑“盟友”。
汉军打劫到的财贿,皆得先由曹吏逐批盘点造册,再由军律官依着过往端方,择出形制太高或甚是贵重的物件封存,待回京掉队献给陛下,亦要留出部分上缴国库,弥补因出兵交战及战后夸奖抚恤而呈现的亏空。
正因如此,搏斗羌人最多的汉军,常常是羌骑校营,对匈奴动手最狠的汉军,常常是胡骑校营。
归化得最胜利的匈奴家属,天然是公孙氏,公孙贺都已尚了公主,且得任卫尉卿,比大多数血缘纯粹的汉臣都要得天家书重。
汉军虽不能私行出兵向巽加和注辇抨击,但不料味着完整拿此番参战的两国军伍没何如。
别说派将士进山打猎或下海摸鱼之类的傻话,要从那边渔猎到足以喂饱十五万将士的鱼虾和鸟兽?
支出两成运费,却能多运归去数倍的财贿,凡是有点脑筋的人,都晓得要如何挑选,便连乌桓骑营那些蛮子都能想通,他们身为堂堂汉人,还能比蛮子更蠢么?
汉军将帅们压根不担忧此事,当今已然局势逆转,百乘的残存兵力最多不过五万,且本卖力为巽加雄师运送粮草军器的大汉海兵舰群更早已“歇工”了,皆集合到百乘东南本地某处,等着策应骑军将士。
嗯……汉军将士虽仍不时将乌桓将士们称为蛮子,却多只是笑谈罢了,不再如过往般诸多鄙夷,终归已在过往交战中结下了些交谊。
他的儿子公孙愚,生母南宫公主乃是太上皇嫡女,天子胞姊,谁还敢说其不是纯粹汉室骨肉么?
余下的大部分缉获,皆会依着将士们的军功,当场发放。
如果卫青为首的汉军将帅情愿,完整可暂缓搏斗之举,持续“挟蛮王以令其军民”,足以迫使穆西卡城以东的大部分百乘守军将领献城归降了,即便他们不在乎百乘王族的存亡,然他们的家眷也大多留在都城啊。
人间若再无诸羌和匈奴两族,那他们这些早已归化入汉的羌人和匈奴人,也就顺利成章的不再是“外族”了。
这四万乌桓骑射倒是例外,昔年他们曾随两位亲王挞伐巽加及扰乱安眠,当今又随汉军挞伐百乘王朝,且为攻破百乘都城立下大功。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交战兮,路冗长。”
犹记秦末之时,西楚霸王项羽从咸阳秦宫和骊山大墓搜刮的珍宝浩繁,三十余万军民用了月余风景都没能尽数运出函谷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尤是百乘人多信奉佛教,穆西卡城及周边地区建有诸多梵刹佛塔,金顶,佛龛乃至梁柱,贴着的金箔,嵌着的宝石,要尽速搜刮洁净实在费时吃力。
至于这四万乌桓骑射及其军眷尽数归化入汉后,会如何对待留在塞北的昔日本家,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百乘王朝积累的财产远不能与昔年的大秦相提并论,然单靠十余万骑军和诸曹辅兵,饶是马匹总数近愈二十万匹,却也不成能在短时候内尽数运完的。
汉军攻陷百乘都城穆西卡城后,逼迫百乘君王和大贵族们公布军令,以此骗降了百乘雄师主力和周边诸多城池,便即展开了大搏斗。
汉军将帅现下不但对巽加人歹意满满,对注辇人更是满肚子鸟气。
东瓯和闽越举国归附后,其属民都已在官府安设下,散入大江以南的各郡县与汉民混居,久而久之,已没人会蠢到再自称为瓯人和闽人了,都如平常汉人般,以所居之地作为区隔,比方会稽人,丹阳人,豫章人……
断绝了百乘余孽出城归降的念想,让他们困兽犹斗,在东部诸城与巽加雄师冒死,汉军的诸多骑营部曲则可分往德干高原各处,在百乘境内边是剿灭百乘军民,边是放火焚林烧山。
思虑再三后,卫青公布了一则特别的军令。
多年来,汉军还真没吃过这般闷亏啊!
两成运费,很多!
等若到得公孙愚这代,公孙氏本家嫡派的匈奴血缘也就算正式洗洁净了。
只要不影响汉军安然撤离,卫青等将帅皆是乐见身毒半岛中部乃至南部大水滔天,管它甚么生灵涂炭,浮殍到处。
巽加雄师会否如过往数月般,持续决计悲观怠战,任由百乘人从东部抽调军队对于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