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皃姁倒不至讨厌自家孙女,然毕竟女子不宜传承家业,汉人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惟是非常普通的,尤是亲王们皆为天家后辈,那王爵总得往下传不是?

裴澹如有个翁主女儿,就算今后刘舜另纳正妃,那正妃入府后也不好苛待裴澹的,不然传到长辈耳中,指不定会以善妒跋扈的罪名废掉其妃位。

胶东王妃赵荑的家属权势虽不强,然其脾气刚烈开朗,甚得刘寄宠嬖,且刘寄身兼细柳校尉,常宿虎帐练兵,休沐才会返回王府探家,也没甚么心机再纳少妃,到时闹得鸡犬不宁的,无疑是自找费事。

天家最为正视子嗣后嗣,若儿媳妇和孙女对干,太上皇绝对偏帮孙女,哪怕她不是嫡出。

身为人母的王皃姁是愁喜交集,刘舜倒是乐得眉开眼笑,逢人就是嘿嘿傻乐。

裴澹想想是这事理,也就不再多想,每日好吃好睡,除却偶尔到后苑漫步,其他时候多是静卧疗养,再不出常山王府半步。

如果教这些民气抱恨忿,真要在暗中使坏,别说是少妃,便是正妃只怕都遭不住。

长信詹事府乃她的私府,遗产要如何豆割,太上皇刘启和天子刘彻皆是不宜也不会多作过问的。

大汉不但以孝治天下,更讲个家室敦睦,天家子虽多有为帝位暗中斗个你死我活,然明面上还是要兄友弟恭,善待宗亲的。

昔年朝廷安定吴楚之乱后,兵变的七大诸侯王虽多是兵败他杀,然汉帝刘启除国置郡后,对反王子嗣不但赦而不诛,反倒仍让他们得为列候,持续传承反王香火,使其不至绝嗣,身后无人供奉。

说刺耳点,即便帝位换人坐,只要还是老刘家的人,刘氏宗亲就仍能享尽繁华繁华,可如果被别人谋朝篡位,怕是要完整血洗刘氏全族的。

长信府内库的积储丰富与否,应是无需思疑的,虽比不的天子的少府,然比起太后的长春府和皇后的长秋府,那压根就不是一个级数的。

刘舜晓得她的心机,虽不甚之意那甚么端方,却也没非要例外,免得反是教她难堪。

侄儿王繁华那永和商团愈做愈大,见过很多皇亲国戚,闻得很多天家事,曾是特地对他们说道过裴澹的处境和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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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王刘乘自幼由天子兄长教诲,且早早出宫开府,成为帝国科学院的院监,跟诸位长辈皆不甚靠近。天子都对刘乘极其放纵,乃嫡亲身出面为他压服宗室长辈,允他纳匈奴女子公孙慧为少妃,故即便是王皃姁这生母,对他也实在没甚么体例。

八月间,常山王少妃裴澹得孕,刘舜的母妃王皃姁闻讯,端是愁喜交集,万分期盼这位出身寒微的“儿媳妇”能诞下男婴。

裴家父母闻得这喜信,自是欣喜非常,他们也晓得裴澹虽是颇受常山王宠嬖,然若得了子嗣,才是最大的倚靠。他们没见过大世面,虽为自家女儿欢乐,但得知常山王登门是来请他们过府,皆是有些心胸惴惴。

当今要务,安安稳稳保胎,求得母子安然才是正理。

王皃姁与太后王娡是为同胞姊妹,阿姊膝下两女一子,近年皆得子嗣,当今可都入了官邸蒙学,偏生她膝下的四个儿子“不争气”,半个孙子都没教她得着。

王婶却还是在结合制衣的裁缝作坊做那总掌事,也不全为挣取赀财,她是在家里闲不住的人,且与结合制衣的同僚部属就是干系好,每日上工说谈笑笑的挺好。

何况依着端方,侧室的娘家人要入府看望,需求先请允正室,现下常山王府虽未有正妃,但裴家人若要来看望,也得从侧门出入。

常山王府的内宰大多是宫中白叟,对天家之事体味甚深,便是暗中将这很多事理说与裴澹听,让她不要过分在乎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免得操心忧思动了胎气。

汉人多是如此,虽是重男轻女,然待得儿孙合座时,反倒更是心疼女儿孙女。

刘舜将裴澹纳为少妃已有两年,尚未得子,目睹他就要及冠,王皃姁便是动手替他遴选世家嫡女,也好纳了正妃。

恰是出于此等考量,高祖刘邦昔年灭尽异姓诸王后,便与群臣商定,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击之。

然得知裴澹有孕,刘舜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亲身出面去长安北阙闾里的东四巷请裴澹的父母双亲。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正因如此,裴澹才气敏捷融入刘氏贵爵聚居的皇亲苑,乃至与很多世家贵妇交好,或许有些世家宗妇仍因她的“侧室”名分敬而远之,然好歹也没再背后多加非议她。

别小瞧了王府下人,刘舜为太上皇季子,自幼甚是得宠,昔年将太寿宫闹得鸡飞狗跳,却鲜少被惩罚,出宫开府后,其王府的人手皆是长辈们经心遴选的得力人手,很多是宫里的白叟,寺人内宰皆是长辈用着顺手才会派给他。

既是如此,真正能让王皃姁拿捏的,也就季子常山王刘舜了。

毕竟她瞧得上眼的世家,怕是不太甘心在此时将府上嫡女嫁入常山王府了,若正妃刚入府,极其受宠的少妃便为常山王诞下宗子,传出去能好听么?

袁盎虽已告老致仕,然仍在保皇派系中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且不时入宫陪太上皇对弈谈笑,王皃姁即便再得太上皇宠幸,也不敢为此获咎袁盎,免得给自家儿子刘越招惹费事。

他们虽想去见见女儿,却实在不想让她难堪的,不幸天下父母心啊。

自裴澹得为常山王少妃,裴家父母就不宜在作坊务工了,因着刘舜的聘礼给的丰富,除却田宅另有很多财产,且其娘舅田胜也送了裴家些田氏商团的分子,裴父将那些财产就给侄儿王繁华代为打理,每岁的赢利也就足以享用不尽了。

拣不好听的说,儿媳妇能够换,孙女身材里的天家血脉倒是刮不掉的。

刘舜见得他们面色迟疑,也不好生拉硬拽,便是折中发起,去请裴澹的姑母王婶陪着裴母同去,裴父这诚恳人就算了。

宁为贫民妾,不为富人妻,会有此等鄙谚,不是没有事理的。

裴家是百姓出身,裴澹又是少妃的身份,她向来守端方,从未请娘家长辈前来,非是忘本,而是不欲惹人非议。

比方太皇太后窦氏与太后王娡虽不甚靠近,却对南宫公主宠溺得紧,乃至早早放话,待她百年后,长信府的统统珍宝器物皆留给馆陶公主,皇后和南宫公主。

刘越和刘寄的正妃皆为世家嫡女,在其未诞下宗子前,若两位亲王另纳少妃,不免让袁氏和赵氏的族中长辈心胸不满,尤是广川王妃袁姝的祖父乃前任丞相袁盎。

刘越昔年迎娶袁姝,除却此女实在才貌双全,温婉随和,也有向保皇派挨近的意义,以便让天子兄长更加放心,故是毫不肯惹得袁盎不悦。

裴澹很清楚,对她本身而言,腹中这胎儿太太首要,先不说诞下男婴可否母凭子贵,便只是诞下女婴,也是今后倚靠。

好歹是亲王长女,身材里流淌着天家血脉,即便尚不算嫡女,然依着常山王刘舜对裴澹的宠嬖,自会爱屋及乌,又因着天家长辈对刘舜的宠嬖,指不定能央着他们例外封个翁主。

裴澹瞧着温软,内里倒是有骨气的女子,也是汉初民风开放,且关中民风彪悍,不管男女皆多少有几分豪气的,她乃是土生土长的关中良家子,自不例外,故她多是亲身返家探亲,好生贡献家中长辈,却从未将娘家长辈请来皇亲苑。

裴澹出身寒微,对王府下人颇是驯良,下人们感念之余,自也投桃报李,为她讲授端方,改正仪态,经心极力替她运营。

刘舜倒是知心,也晓得这胎儿对裴澹甚是首要,故便特地去请裴澹长辈过府,也好陪她多说说话。

诸位亲王妃倒是非常光荣,幸亏自裴澹得为常山王少妃后,她们本着与报酬善的办事原则,没因其身微位卑而骄易于她,不然今后若她诞下男婴,且是以得扶正妃之位,那可凭白惹下嫌隙了。

常山王少妃裴澹看着性子软,实则是非常聪明的女子,向来对诸位亲王妃皆是恭敬有加,也从未因刘舜的心疼恃宠而骄,对王府下人颐指气使。

嗯……天子刘彻是例外,他无需都到儿孙合座,当今瞧见自家那头傻乎乎的小白眼狼,就想着再得个知心小棉袄了。

若真能如此,将她晋为亲王正妃,做自个真正的儿媳妇也无不成,盖因刘舜的两位胞兄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的王妃近年虽也连续得孕,却皆诞下女婴,封了翁主。

长信宫但是长乐中宫,自刘启即位为帝,窦氏得为太后就搬家长乐宫,坐镇此中宫,至今数十载,每岁光是入京朝贺的各地贵爵奉上的贡献,攒下的宝贝就难以计数。

恰在此时,裴澹传出孕信,王皃姁也不得不暂缓为刘舜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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