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太后王娡忧心,太上皇刘启虽是面上不显,实也是时候惦记自家这幺女,不时寻各种由头召了驸马桑弘羊入宫,话里话外的敲打了好几次,然每回敲打过后,又常常会赐下多量贵重补品,让他拿归去好生替公主补补身子。
不得不说,公孙愚之以是养成本日这般奸猾似鬼的猴精脾气,与公孙贺是脱不了干系的。
天子刘彻和皇后阿娇亦是如此,特地着长秋医学的医学祭酒苏媛卖力安排人手前去照看,好生帮自家幺妹调度身子待产。
崇拜的一定是权势职位,比方泰安公主,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恰是她的父皇和皇兄,桑弘羊岂能与之相较?
男儿若只羁于后代情长,终归是难成大事的。
太子刘沐虽只虚年十一,倒是提早升入预学馆就学,盖因他的小伴读们都较为年长。
真正令人忧心的是,小泰安不似二姊南宫公主般难育子嗣,正婚未满一年,便在正月传出孕讯了。
年事最大的李陵已满十八,早在三年前就已入黄埔军学就读,去岁邻近毕业时,赶巧遇着汉军远征百乘王朝,也就作为预备将官随军观赏了。
公孙贺洋洋得意的放声怪笑,惊起池中水鸟,不远处正自吃着糕点的南宫公主远远见得父子俩那贼兮兮的模样,颓自点头不已,却不知昔年自个怎的瞎了眼,下嫁给这整天没半点正形的恶棍,还生出个四周混闹肇事的野猴子。
“嘎~~”
仲春月朔,宫邸学舍结束寒休,再度开馆讲课。
现在太医监和长秋医学的诸多妇医,皆可算宁老医官的徒子徒孙,已开遍各郡县的妇幼医馆内,更稀有以万计的医者在传承着她的医术,悬壶济世,普惠万民。
虚年九岁的公孙愚可就愁闷了,离了太子表兄这条大粗腿,过往被他欺负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浩繁蒙学馆同窗可不得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么?
刘典已虚年十三,霍去病也已虚年十二,若再持续呆在蒙学馆,怕是要迟误了,尤是刘典资质聪慧,虽是在尚书台挂了个治尚书郎的闲职,免不得两端跑,却还是学业优良,天子刘彻倒是不忍为了自家傻儿子“误人后辈”的。
真正陪太子殿下读书的,也就是族兄刘典和霍去病两人,整天死皮赖脸抱大腿的表弟公孙愚顶多算个跟屁虫。
其功,涓滴不逊公卿将相,福泽万民,福被万世。
近年来,因着朝廷想方设法的鼓励百姓生养,使得重生儿数量逐年增加,各地妇幼医馆也是以兴旺生长,堆集了丰富的医疗经历,培养了大量的优良妇医,反过来促进了长秋医学的向上晋升。
泰安公主虽是和顺怯懦,却非只懂依靠,不知体贴的女子,恰好相反,她身为天家女,自幼就从父皇和皇兄身上看懂,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不幸天下父母心,昔年二女儿婚后数年不孕,太后王娡忧愁,当今小女儿早早有孕,她倒是更加担忧。
桑弘羊刚迁入大农府财部少卿不久,府署政务端是千头万绪,又不敢因私废公,只能两端奔波,短短大半月,已然清减很多。
公孙愚微是愣怔,随即眼神大亮,满脸崇拜道:“阿父此计甚妙,实在是妙啊。”
正因如此,天家世人虽为年事另有的泰安公主忧心,却也不至如临大敌,只要谨遵医嘱,好生保养,放心待产,即便分娩时少不得吃些苦头,想来也是能平安产子的。
桑母喜笑容开的入住泰安公主府,压根就不在乎自家老夫会否孤寂,也不怕他趁机到外头寻花问柳。
谁如果想说三道四,企图教唆诽谤,且看老身活活撕烂她的嘴。
然放在天家可就大为分歧了,桑弘羊乃是驸马,非是娶公主,而是尚公主,岂会留在桑府与父母同住?
洛阳桑氏虽无甚权势,过往还是靠经商谋生,倒是向来极重家风的,尤其遵守周礼,桑氏后辈别说到外头逛窑子,便是要纳妾,都得先问问夫人的意义,宠妾灭妻的糟苦衷更是向来没产生过。
此时闻得自家儿子的烦苦衷,公孙贺扬起巴掌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满脸鄙夷的低声道:“怕个甚?你去处太后讨枚易碎的玛瑙福坠,不时候刻拴在脖子上,说是长辈所赐,戴着能放心安神,趋吉避凶,便是上武课也不能摘,你看谁敢碰你?”
没瞧见桑氏的姑嫂妯娌们那羡慕不已的神情么?
正因如此,她不肯让本身和腹中的孩儿成为他的累坠,何况天子兄长常言,两情若在悠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人如其名,宁老医官申明不显,看淡人间名利,却又不似幽兰孤冷奇高,只是冷静忠于医者本分,精研妇医之术,在宫中对天家经心任事,出宫后向百姓施医师药,实为医者表率。
这话,本是姊夫张骞出使外邦,经年未归时,天子兄长用来安慰长姊的,现在桑弘羊仍能留在长安,只是因忙于公事,少了些伴随她的闲暇,泰安已是非常满足了。
年龄太小了,又是头胎,加上小泰安自幼文弱,不似南宫般整天骑马射猎,便连阳信的身子骨都比她健壮很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依周岁算,都没满十六,若在后代,桑弘羊怕不得把牢底坐穿。
幸亏刘沐虽是脾气莽直,然脑筋实在不笨,又有六大蒙师经心教诲,不敢说文武双全,起码提早一年升入预学馆,还是能跟上课业的。
如果教太后闻得南宫公主如此抱怨,多是会啐她唾沫的,要晓得公主殿下昔年为出降时,可没少闹腾得宫里鸡飞狗跳,若非太皇太后护住,早被送到宗正府吃家法了。
桑母对自家的公主儿媳能有甚么不满的,莫说儿媳肚子里现下怀着的是他们老桑家的嫡长孙(女),单是儿媳能不忘与她这婆婆靠近,且情愿请她过府伴随,就是个懂事知心的。
老医官名为宁茈,茈者,蕨草也,白花细茎,不与百花斗丽,根皮却呈暗紫,在尚玄的大汉,乃是贵色,其根可做染料,亦可入药。
然最让太后挂记的,还是去岁三月出降,下嫁给桑弘羊的泰安公主,与她的两位阿姊比拟,泰安公主嫁得太早,正婚时才虚年十七,且离生辰另有小半年。
桑家,要脸的,比大汉立朝后鼓起的诸多世家大族更要脸,毕竟祖上乃是大周贵裔,家业可式微,家风不成坏,家誉不成毁!
张笃虚年十四,待得明岁束发,就会分开宫邸学舍,到政经官学就读;苏武虚年十三,早在去岁就已升入预学馆。
泰安公主府非但是在皇亲苑内,更是在最为内里的所谓“天家内苑”,周边皆是诸位亲王和公主的府邸,别说桑氏只是高爵世家,便是贵为贵爵,也是不成能在天家内苑具有宅邸的。
虽说预学馆和蒙学馆就在相邻的宫室,然两馆的武课大多是分开传授的,到时只怕很多同窗要借机找他“参议参议”了。
她对桑弘羊的崇拜,乃是本身所缺失的,那股昂扬向上的拼搏干劲和利落果断的行事气势。
为免自家夫君过于劳累,泰安公主便是主动提及,想请桑母入府伴随。
卫尉公孙贺见得自家儿子整天愁眉不展,便是问及启事,公孙愚倒是没有坦白,也不觉有失颜面。
她虽不盼着自家夫君位极人臣,然昔年却也是看重了他胸有万千沟壑,这才倾慕于他,女子的倾慕,最后的源起或许只是出于某种崇拜吧。
只可惜,昔年曾替皇后和南宫公主调度身子的宁老医官年龄已高,再度告老回籍,她和已然薨逝的太皇太后年事相仿,虽身子骨还算结实,却也再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了。
对大汉世家权贵而言,而到皇亲内苑小住就已是喜不自胜,能得公主延请,入住天家内苑,那真真灿烂门楣了。
换在平凡人家,儿媳敢说这话,只怕要被婆家视为没端方,架子大,儿媳待产还要婆婆过府服侍的么?
有个公主儿媳,多长脸啊!
这对父子皆是惫懒恶棍的脾气,常日相处非常奇葩,公孙贺从未摆甚么严父架式,反是经常给自家儿子出些馊主张,稍有闲暇更是经常陪他上树掏鸟,下水摸鱼,与其说是父子,反倒更有几分狐朋狗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