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蟠微是颌首,意有所指道:“那甚么百乘王朝较之我大汉和巽加,无异蝼蚁般的存在,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强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说到这窦蟠,还真有些来头。
在当今的身毒四大国中,巽加王朝戋戋千余里的海岸线是最短的,便连国力日渐陵夷的羯陵伽国,其海战气力都比巽加王朝稍稍强些。
从后代的角度看,巽加王朝是实实在在的陆权国度,故虽兵员浩繁,却从未真正大力组建远洋舟兵,若非为了掌控住恒水入海口,或许他们压根就不会占有这些冲积岛屿。
在后代的角度,窦蟠可视为汉廷在中亚和南亚的全权特使,仰光太守没法辖制轮驻在仰光军港的汉军海军,窦蟠却可寻求汉军海军的帮手。
波拉岛的中部构筑则有大型坊郊区,供各国商贾互市之用,巽加王朝虽已在岛屿北端构筑了水陆船埠,用以运送来往财贿,然不管何人,只要踏上波拉岛,就的严守汉律,却不必顾忌巽加律法。
普林达卡可不傻,淡淡笑道:“使臣也不必出言激我,想让我巽加出兵替那些汉民复仇,父王怕是不会准允的,然若能让婆罗门圣僧出面,号令教众搏斗佛门信众,倒也非不成,只是……”
窦蟠乃是窦氏外戚的旁支后辈,昔年窦氏家主窦浚为大行令,将很多窦氏后辈拔擢到大行府任官,窦蟠亦在此中。
窦蟠面色沉凝,毫不粉饰本身对案达罗人的仇恨:“鄙人本觉得巽加未出兵征讨这些异教徒,乃是出于仁慈,不肯见得生灵涂炭,但是此番案达罗人掳我汉船,屠我汉人,可见他们皆是些未野蛮的残暴蛮夷,与禽兽无疑,巽加为何还要听任他们为祸世人?”
不幸,是过往没得家主窦浚太多关照,在大行府待了十余载,也不过是戋戋行人令,且专事打理蛮夷邸,不是外放捞油水的那种肥缺。
恒水的入海口,位于巽加王朝的东南端,含沙量不小的河水冲积出诸多岛屿。
跟着大汉不竭拓展对外商道,汉商的萍踪已遍及诸多外邦,派驻外邦的大行府诸官,除却要稳固邦谊,庇护汉人在外邦的生命财产安然亦是要务,今后返京复命,向公府述职,评鉴的政绩中必不成少了此项。
驻任巽加都城年余,窦蟠向来谨言慎行,又决计交友浩繁巽加权贵,便连巽加储君普林达卡都视他为厚交老友。
普林达卡两眼放光,拍着胸脯包管到,要晓得,那能让人欲仙欲死的福寿膏深受巽加贵族的追捧,婆罗门僧侣们更将之视为无益于修行的圣药,福寿膏价比等重的黄金,且是有价无市的。
执节出使远隔数万里的巽加王朝,窦蟠的言行在某种层度上代表着汉廷和天子的态度,且其影响力更不限于巽加王朝,毕竟大汉派驻在大夏,大宛和大月氏的使臣,其官位也仅为行人令,若遇告急情势,窦蟠是可凭御赐符节,辖制他们的。
“王子殿下,鄙人多有听闻,那些案达罗人本是服膺孔雀王朝,然待得巽加颠覆腐朽的孔雀王朝,取而代之,案达罗人竟借机自主,自号百乘王朝。不但如此,他们还只敬佛陀,不敬梵天,不供奉毗湿奴和湿婆神,更不肯向巽加王进贡。”
从古至今,占有着恒水流域的国度,皆是名副实在的身毒霸主,摩揭陀国,难陀王朝,孔雀王朝,及至当今的巽加王朝,皆不过如是。
恒水,身毒人将之视为孕育众生的圣河,雅利安人虽为外来征服者,却也在千余年的冗长光阴中,将对恒水的崇慕戴德雕刻入血脉骨髓。
巽加储君普林达卡却对汉人没太大敌意,尤是与汉廷派驻巽加都城的大行丞窦蟠来往密切。
交际乃军事的延长,弱国无交际,此乃天子陛下让大行府诸官熟记在心的至理名言。
他虽出身窦氏,却非窦氏本家的嫡派后辈,这是不幸也是大幸。
“陛下常言,机遇老是留给做好筹办之人!”
陆权思惟和海权思惟的差别,首要衍生自所属地区的分歧,古希腊人没糊口在广袤大陆上,天然要绞尽脑汁造船,若换在身毒,就算稀有以十万计的舟兵,攻占了敌国的本地地带,也压根没体例让敌国伤筋动骨的,实在是计谋纵深太大。
在他的不懈调停下,汉商在巽加王朝端是畅行无阻,如少府和四大商团等商界巨擘更是靠他引见,在巽加交通权贵,乃至是官商勾搭……这在大汉境内是大忌,在外邦倒是司空见惯了。
岂料百乘王朝竟犯下如此暴行,赤果果的挑衅大汉,若教天子陛下闻之此事,在大怒之余,怕是要责备他窦蟠怠惰,究不察之罪,让百余大男人民凭白在外邦丢了性命。
俗话说得好,造化弄人,若非在蛮夷邸呆了十余载,窦蟠打仗了诸多外邦使臣,又因小我兴趣,学了很多外邦说话,密查到诸多外邦民情,他也不会被张骞看重的。
朝臣们原觉得张骞是存着要给窦氏小我情,才拔擢其旁支后辈窦蟠,然待得大汉与巽加王朝签订仰光和约,张骞竟再度保举窦蟠,让他执节出使并常驻巽加王都,朝臣们才觉着张骞确是因着惜才而拔擢窦蟠的。
“不错,你们汉人是我们巽加人的好兄弟,焚天也会庇佑你们的!”
昔年凯撒大帝麾下的马其顿雄师何其剽悍,连波斯帝都城毁灭了,却硬是啃不下身毒这片各处是黄金和香料的宝地。
“前些时候,有汉商送来百余箱福寿膏,想托鄙人供奉给梵天,本日恰好带来,还烦劳殿下转呈诸位圣僧。”
窦蟠不怒反笑,他最喜好普林达卡无耻得如此坦白的脾气,复又故作感喟道:“如果天神真能庇佑汉商,使他们免遭横祸,或许他们会更不吝于供奉吧?”
正因如此,窦蟠闻得此事时,几乎气疯了!
要晓得,大行府现下有六位帮助张骞的大行丞,然唯有宋远和窦蟠得以外放,且宋远虽掌乌桓等北地外族事,倒是常驻在汉境内的右北平郡治平刚城,真正执节出使外邦的大行丞唯有窦蟠。
张骞曾拍着他的肩膀,如是道。
巽加君臣就算再蠢,也发觉到不太对劲,不免对大汉多作防备,在恒水中下流流域部下重兵,唯恐大汉海军沿恒水溯流而上,侵入巽加要地,乃至奇袭傍水而建的巽加都城华氏城。
断人官路,无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出使巽加王朝之前,大行令张骞已是言明,派驻巽加的汉使也是采轮驻制,一任五载,届满即返京复命,如有功劳,则可由公府呈请天子陛下赐爵。
窦蟠会心,躬身道:“便是如此,就烦劳殿下了!”
波拉岛被“租借”给大汉了,且是无偿无穷期的租借,大汉海军的战舰群还不竭在远洋巡弋,巽加王朝本色上是落空了东部出海口。
窦蟠是个识时务的,且曾蹉跎十余载,一起行来不轻易,晓得惜福,晓得要兢兢业业的忠君任事,以免官位不保。
及至窦浚告老致仕,窦氏后辈也纷繁去官,大汉朝堂上已鲜少见得窦氏族人的身影,然接任大行令的张骞,特地恳请天子陛下让窦蟠留在大行府,乃至还保举他从行人令升任大行丞。
天子刘彻即位后,主动鞭策外戚转型,让其族人皆弃政从商,慢慢退出朝堂。
当然,海战气力弱也不影响巽加王朝在身毒的霸主职位,在这年代,身毒诸国相互交兵时,靠的向来不是舟兵。
大幸,是厥后窦氏嫡派后辈纷繁被迫去官,反倒是他这血脉淡薄的旁支后辈因祸得福,蒙新任大行令张骞看重,端是平步青云。
唯有极少汉商能弄来福寿膏,且这些汉商都是行迹不定,非常奥秘,故想获得福寿膏最便利的路子,就是透过窦蟠这位大汉使臣了。
窦蟠自是欣喜若狂,晓得只要持续如此行事,待得今后届满返京,加官进爵绝非期望啊!
去岁窦蟠曾循例向大行府呈回的述职文书,天子陛下阅后大为对劲,特地让尚书台撰写谕旨,大为嘉奖了他的。
或许,正因受限于过往经历,巽加君臣竟是同意仰光和约中的条目,不但向大汉军民消弭海禁,更是在恒河入海口的部分大岛兴建船埠和坊市,划为两国互市之地,且准予大汉“租借”此中最大的波拉岛。
封侯虽是不太实际,然若得赐高爵,那也可荫妻蔽子,繁华传家了。
大行丞是为大行令的辅官,官秩虽仅为千石,却也是实打实的朝臣。
此番百乘王朝调派舟兵劫夺汉商船队,搏斗汉人,最早获得动静的恰是窦蟠。
普林达卡耸耸肩:“使臣也勿要过分强求,此事父王确是不会应允的……然诸位圣僧若知佛门信众如此卑鄙残暴,或会号令婆罗门教众兴战……”
大汉海军在波拉岛的南端兴建海陆船埠,用以停靠战舰,以及从岛上补给淡水。
窦蟠不但遣亲卫前去仰光军港,向大汉海军传讯求援,更是求见巽加储君普林达卡,向他报告百乘王朝的蛮横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