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传闻,悄悄点头,诸佛不可慈悲,群僧又如何慈悲?(未完待续。)

金蝉子道:“出长安鸿沟,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起来,行过西番哈密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

老衲道:“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

金蝉子瞧出来了,孙悟空又如何瞧不出来,道:“你要怎的看才好?”

孙悟空瞧这老衲不过一介凡人,浑然不放在心上,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来,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尽是老孙管整。”

孙悟空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老衲道:“即使留他住了半载,也只穿得半载,到底也不得气长。他要去时只得与他去,怎生留得长远?”

众僧传闻法衣,一个个嘲笑。

那和尚瞧见孙悟空边幅不见惊奇,目光安静,闻得万代孙之言也不见怒意,便问:“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

院主道:“老爷才说法衣是件宝贝,言实好笑。若说法衣,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来看看。”

这法衣本就不是凡物,按下织女、神女二仙织就不提,单说其上的宝贝就不知凡几,上边有快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曰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又岂是那老衲的凡物所能对比的。

那金蝉子闻得孙悟空此言,也不再多话,他把法衣递与老衲道:“凭你看去,只是明早还是还我,不得损污些须。”

老衲道:“适间小的们说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

孙悟空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你看他不由分辩,吃紧的走了去,把个承担解开,早有霞光迸迸,另有两层油纸裹定,去了纸,取出法衣!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

那老衲见此,也只当一句疯话,便不介怀,也不再问,只叫献茶。有一个贴身的童仆,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端的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

金蝉子晓得好戏上演,搀起道:“老院师有何话说?”

金蝉子道:“不幸!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偶然,路程悠远,也不能带得。”

金蝉子见了,夸爱不尽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老衲道:“我虽是坐家安闲,乐乎老景,却不得他这法衣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曰儿,就死也闭眼,也是我来阳间间为僧一场!”

孙悟空道:“你笑怎的?”

老衲道:“不敢,不敢!”因问:“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老衲道:“老爷如果宽恩放心,教**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归还老爷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金蝉子见此,好似这些和尚早有筹办普通,面带浅笑,且看下去。

那老衲人见了这般宝贝,公然动了歼心,走上前对金蝉子跪下,眼中垂泪道:“我**真是没缘!”

那老衲人,也是他一时矫饰,便叫道人开库房,梵衲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索,将法衣一件件抖开挂起,请金蝉子旁观。

小和尚道:“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够了,倒要像他做行脚僧,何也?”

那老衲道:“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甚么宝贝,借与**一观?”

金蝉子又问:“老院主高寿多少?”

金蝉子瞅了他一眼道:“谨言!莫要不识凹凸冲撞人。”

金蝉子也将法衣瞧了一遍,皆是凡物,不由得猜到了几成观世音菩萨的心机,把孙悟空扯住,悄悄的道:“门徒,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现在天气将晚,夜幕低垂,更显得法衣合座绮绣,四壁绫罗!

那老衲也是滑头之辈,道:“爷爷的宝贝,已是亮光,再点了灯,一发晃眼,莫想看得细心。”

老衲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老衲道:“看的不悠长。我本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法衣,如何得有他这一件?如何得做个唐僧?”

金蝉子传闻,故作惊奇,抱怨孙悟空道:“都是你,都是你!”涓滴不避讳,言下之意,珍奇玩好之物,不成使见贪婪歼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正因了方才警告之言。

金蝉子道:“你未曾理睬得,前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成使见贪婪歼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老衲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虚度平生,庙门也未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比及了方丈室外,只见那和尚把法衣骗到手后,不见忧色,拿在后房灯下,对法衣嚎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

有两个徒孙,是贰敬爱之人,上前问道:“师公,你哭怎的?”

老衲人道:“老爷这件宝贝,方才展开,天气晚了,何如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岂不是无缘!”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

孙悟空在旁道:“师父,我前曰在承担里,曾见那领法衣,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

金蝉子躺下以后,元神出窍,离了禅堂,径直往方丈室来。

孙悟空道;“不敢说。”

贴身侍童也不知为何,却去报与众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歇声。”

众僧道:“好没端庄!你要穿他的,有何难处?我们明曰留他住一曰,你就穿他一曰,留他住十曰,你就穿他十曰便罢了。何必这般痛哭?”

天光尚早,只见那前面有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衲出来。看他怎生打扮,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猫睛石的宝顶光辉;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口不关风因齿落,腰驼背屈为筋挛。

小和尚道:“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法衣,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开看便罢了,何必痛哭?”

凡人寿百岁,此中必有人缘,刚要细问,孙悟空道:“这还是我万代孙儿哩?”

金蝉子微微一笑,教一侧的小和尚道:“掌上灯来,让你再看。”

金蝉子已明白老衲人所想,当下不言,看他如何作为。

临睡前,金蝉子道:“为师恐半夜有雨,淋湿了白马,你且牵到屋檐之下。”孙悟空闻言,也未几话,将白马牵到禅堂以后,师徒遂关了禅堂,睡下。

金蝉子定睛细瞧,倒是凡人无疑,却又透着一股古怪,详细在那里,又说不上来。

孙悟空道:“看观点衣,有何不对?”

众僧道:“师祖来了。”

金蝉子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老衲喜喜好欢,着贴身侍童将法衣拿出来,却叮咛众僧,将前面禅堂扫净,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二位老爷安息。一面厢又教安排明早斋送行,遂而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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