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庚比来总往辛府跑，每一回都能找出点冠冕堂皇的借口，此次倒是借着向辛太傅请教功课的名号来的。太子殿下如此敏而好学，辛太傅的确是心花怒放，固然太子问的题目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只要他好生教诲，太子殿下定能迷途知返哒。
辛太傅不好抹了徐庚面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辛一来一眼，这才坐了归去，又喝道：“你给老子滚出去，别在屋里碍眼。”
“自古士农工商早有定论，贩子有利不起早，最是奸刁吝啬，为了些蝇头小利甚么事都敢做，天然要严加管束。太子殿下可千万不能为他们所惑……”辛太傅听得徐庚提及经商之事，惊得出了一身盗汗，赶紧打断他的话，义正言辞地劝道。
徐庚笑笑，“他叫金子，客岁新进的宫，可贵忠心诚恳，就带在了身边。”他这话说得成心机，天子心中微动，倒是没持续诘问下去。
辛一来可不敢再跟老爷子作对了，赔笑两声，又朝徐庚作揖辞职。
李如昌心中一颤，赶紧应下。
“都聊了些甚么？”
父子俩腻歪了一阵，徐庚又涎着脸留在太极殿用了晚餐后才恋恋不舍地告了退，临走时还道：“还是父皇这里的饭菜好吃，明日孩儿还来蹭饭。”
“太子殿下千万不能――”辛太傅顿时就急了，正欲苦口婆心肠再加劝说，一旁始终安温馨静装背景的辛一来俄然开口插话道：“微臣觉得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老爷子行动虽快，可辛一来也不是茹素的，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防备着了，目睹着老爷子要扑过来打人，辛一来“哧溜”一下就躲到了徐庚身后，嘴里却还不肯逞强，“好好的说话不成么，您如何动不动就打人？还是太傅呢，也不怕教坏了太子殿下。”
徐庚苦笑，用心叹道：“太傅的脾气实在太暴躁了。父皇也晓得，孩儿喜好看些闲书，脑筋里总有些天马行空不着调的动机，本日竟不知如何就说了出来，被太傅一通怒斥，辛家大爷帮我说了几句，还几乎挨了打。”
辛府的书房里，太子殿下正与辛太傅说得热烈。辛一来自进屋向太子道过谢后，便眼观鼻，鼻观心，杵在一旁作高深莫测状，内心头倒是早已惊奇不已。
“太子啊，真是长大了。”天子低低地感慨了一声，“朕心甚慰啊。”
徐庚强忍住笑，拉架道：“太傅莫要发怒，本来也只是我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天子微觉不测，“哦？你倒是说说看。”
天子风雅地一挥手，“无妨，我也不过是随便听听，又不会当真。”嘴里说得痛快，心中却不免猎奇，那呆板陈腐的辛老头儿还能养出甚么离经叛道的儿子来？
“陈腐机器？”徐庚连连点头，“孩儿可不感觉。”他说罢面露奥秘之色，凑到天子身边低声道：“孩儿厥后又悄悄寻了辛家大爷说话，竟与他非常投机。真不愧是在外头历练过的，见地可非几位徒弟可比，孩儿与他聊了一下午，很多疑团竟是迎刃而解。”
固然把儿子赶走了，辛太傅内心头还是窝火，幸亏瑞禾和瑞昌赶过来解了围，又好生地揭示了一番真正书香家世的气度，辛太傅这才好受了些――可不能让太子殿下觉得他府里头都是辛一来那种货品！
大梁朝传至他这一代已有百余年，也不知是何启事，打从先帝起就开端走下坡路，国库的银两年年不敷花，偏生边陲又不承平，接连打了好几仗，银子花得如流水普通。如果年内风调雨顺倒还勉强能对付，可老天爷又哪有那般好说话，保不齐甚么处所就闹了灾，国库里却连救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户部的钟尚书这两年都老了快十岁。
因而，不过几日，朝中便有了野生作动，朝堂中的澎湃暗潮齐齐停歇，再不敢等闲去招惹太子。
他克日来得频繁，除了第一次辛太傅亲身送到门口，其他两次都只送到了院门外，听得徐庚如此说话，辛老爷子天然不再对峙。瑞禾瑞昌兄弟倒是一起相随，待他们出了院子，徐庚却不急着出府，和颜悦色地朝瑞禾道：“不知辛先生住在哪处？”
天子把脸一板，用心道：“那――这海关的事儿朕就交给别人了。”
徐庚点头笑道：“辛家大爷是这么说的，儿子也感觉有事理。”
天子笑着挥手把他给赶走了。
殿内的氛围非常凝重，殿里殿外服侍的宫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徐庚倒还安闲，起家给天子斟茶，自个儿也倒了一杯，慢吞吞地抿了几口。他与天子说的是现在朝中吵成一锅粥的开海禁的事儿，辛一来天然是同意的，不但同意，还细细地说了各种启事与开海禁后要重视的各种事项，层次清楚，逻辑周到，非常具有压服力。
天子陛下心中好笑，脸上也带了出来，“那老头儿就是这霸道不讲理的脾气，朝中百官谁不怕他？辛家老迈已经到都城了？他是叫甚么来着，朕记得他跟辛太傅性子有些像，一样的陈腐机器，没想到竟然另有帮你说话的胆量。”
天子垂下眼睛沉默了半晌，复又开口道：“你让他写个章程呈上来。”这辛一来若真有此本领，就该大力重用才是。
徐庚是他的嫡宗子，又是元后所出，天子夙来格外正视，早些年乃至还亲身带在身边教养。只是这孩子被他宠得过了，这几年竟有些背叛，三天两端地总要闹出些事来，再加上故意人暗中拆台，朝中竟传出些不好的谎言来，说太子恶劣刻薄，不堪为君，天子非常大怒。现在见徐庚灵巧聪明，又孝敬懂事，天子一面对劲，一面又对某些人暗活力愤，下定决计要给儿子主持公道。
天子笑道：“你也快十六岁了，是该学着办差了。”贰心中模糊有了打算，若辛一来果然是个能吏，这海关的差事便由他和太子主事，一来能让太子历练，二来，此事若真成了，也是太子的一大功绩。
“你――”辛太傅大怒，他在太子面前还需苦口婆心讲究个别例体例，可对着本身儿子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老爷子技艺了得，从坐位上一蹦而起，挥起拳头就朝辛一来号召了畴昔，“你这孝子，这儿有你说话的处所吗，从速给老子闭嘴。”
“别别别――”徐庚急得仓猝跳了起来，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怪不美意义隧道：“是孩儿口不对心，实在内心头欢畅着呢，父皇您可千万别跟我普通见地。”
徐庚今儿本就是冲着辛一来来的，见辛太傅把人赶跑了也不急，耐着性子与老爷子谈天说地了一阵，又和瑞禾、瑞昌说了会儿诗词歌赋，这才起家告别。辛太傅还欲送出府门，被徐庚拦住，“我本是微服出宫，太傅当我是浅显弟子就好，实不必如此多礼，不然，今后我可不敢随便登门了。”
那老头子可精力得很！天子陛下内心哼道，前儿早朝的时候跟人家吵得吹胡子瞪眼，还气势汹汹地仿佛要打人，就那精力头，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好活。
“今儿又去辛太傅府上了？”天子陛下有些吃味，辛太傅那陈腐又暴躁的老头子到底有甚么好，如何就让太子断念塌地的，白日里听了一上午的课不敷，还巴巴地出宫去寻他说话。有甚么题目，他这父皇莫非答复不了么？他的学问也不差。
徐庚笑道：“我们俩妄议朝政，父皇听了可不准气恼降罪，不然，儿子今后可不跟您说实话了。”
第七章
天子与徐庚说了一会儿话，目光俄然落在金子身上，问道：“如何俄然换了人服侍？”
“这海关果然一年能给大梁朝带来上百万两银子的红利？”天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天子听他夸奖徐庚，心中也甚是熨帖，点头道：“这孩子竟似俄然开了窍普通，不但读书勤奋，也愈发地聪明懂事，难怪辛老头儿比来总夸他。对了――”天子目光一暗，脸上模糊带上些许寒霜，“太子身边竟然只要一个内侍服侍，实在不像样，你亲身去挑几个机警忠心的小子送畴昔，可千万别再被人给唬弄了。”
徐庚的目光在辛一来脸上扫过，面上用心暴露利诱之色，“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不管匠籍还是商籍，都是我大梁的子民，为何要分个三六九等？贩子们当然爱钱，可我觉得这并无不当，世上谁不爱钱，就算是父皇也老是操心国库的银子不敷用，更不消说朝中群臣了。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那些贩子们顺从国法，不背品德，又何必是以而横加指责？”
两刻钟后，天子已然沉默。
徐庚憨笑两声，“儿子还小呢，先前又爱玩，迟误了很多功课，还是学业要紧。”
若开海禁能为大梁每年挣来上百万两银子，朝中还吵甚么吵？
徐庚可猜不到他爹的心机，笑着回道：“是的。太傅年事大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不然，先前也不会老是乞假，也不知他还能教我几年。”
徐庚与辛一来在书房里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主子们都被打发得远远的，连茶水滴心都是瑞禾在一旁服侍。当然，这事儿奥妙得很，府里头除了瑞禾瑞昌两兄弟外，便只要黄氏晓得――这如果被辛太傅晓得了，得出大事！
徐庚赶在宫门落锁前才回宫，进宫后便径直去了太极殿。
瑞禾闻弦歌而知雅意，略一踌躇，便领着徐庚去了辛一来的书房。
“那孩儿明天再去太傅府上跑一趟。”徐庚朗声应下，而后又打趣道：“孩儿先前还只是三两日地往太傅府里跑，现在竟是日日地去就教功课，旁人见了，定要夸奖孩儿踏合勤奋，真是受之有愧。”
一向待徐庚出门，天子脸上还是挂着笑，内侍李如昌见贰表情愉悦，也笑着道：“太子殿下比来真是愈发地孝敬懂事，有他日日陪着陛下用饭，陛下也能多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