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本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____大名李纹,次名李绮____也上京。大师叙起来又是亲戚,是以三家一起同业。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以是本日会齐了来访投大家亲戚。因而大师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都欢乐非常。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早晨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本来应到本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品,一面命留酒饭。凤姐儿自不必说,忙上加忙。李纨宝钗天然和婶母姊妹叙拜别之情。黛玉见了,先是欢乐,次后想起世人皆有亲眷,独本身孤傲,无个亲眷,不免又去垂泪。宝玉深知其情,非常安慰了一番方罢。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聚!世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并且新巧成心趣。可知鄙谚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故意人。社里必然请你了。”香菱听了心下不信,料着是他们坦白本身的话,还尽管问黛玉宝钗等。

正说之间,只见几个小丫头并老婆子忙忙的走来,都笑道:“来了好些女人奶奶们,我们都不认得,奶奶女人们快认亲去。”李纨笑道:“这是那边的话?你到底说明白了是谁的亲戚?”那婆子丫头都笑道:“奶奶的两位妹子都来了。另有一名女人,说是薛大女人的mm,另有一名爷,说是薛大爷的兄弟。我这会子请姨太太去呢,奶奶和女人们先上去罢。”说着,一径去了。宝钗笑道:“我们薛蝌和他mm来了不成?”李纨也笑道:“我们婶子又上京来了不成?他们也不能凑在一处,这但是奇事。”大师迷惑,来至王夫人上房,只见乌压压一地的人。

宝玉来至芦雪庵,只见丫环婆子正在那边扫雪开径。本来这芦雪庵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周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畴昔,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众丫环婆子见他披蓑戴笠而来,却笑道:“我们才说正少一个渔翁,现在都全了。女人们吃了饭才来呢,你也太性急了。”宝玉听了,只得返来。刚至沁芳亭,见探春正从秋爽斋来,围着大红猩猩毡大氅,戴着观音兜,扶着小丫头,前面一个妇人打着青绸油伞。宝玉知他往贾母处去,便立在亭边,等他来到,二人一同出园前去。宝琴正在里间房内梳洗换衣。

话说香菱见世人正谈笑,他便迎上去笑道:“你们看这一首。若使得,我便还学,若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说着,把诗递与黛玉及世人看时,只见写道是: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烈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个。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他十二小我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或有那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刻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候月分罢了。连他们本身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弟”“兄”“姊”“妹”四个字随便乱叫。

正说着,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大氅,金翠光辉,不知何物。宝钗忙问:“这是那边的?”宝琴笑道:“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香菱上来瞧道:“怪道这么都雅,本来是孔雀毛织的。”湘云道:“那边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如许疼宝玉,也没给他穿。”宝钗道:“真鄙谚说大家有缘法'。他也再想不到他这会子来,既来了,又有老太太这么疼他。”湘云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尽管顽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尽管和太太谈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出来,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关键我们的。”说的宝钗,宝琴,香菱,莺儿等都笑了。宝钗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故意,固然故意,到底嘴太直了。我们这琴儿就有些象你。你每天说要我作亲姐姐,我今儿竟叫你认他作亲mm罢了。”湘云又瞅了宝琴半日,笑道:“这一件衣裳也只配他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正说着,只见虎魄走来笑道:“老太太说了,叫宝女人别管紧了琴女人。他还小呢,让他爱如何样就如何样。要甚么东西尽管要去,别多心。”宝钗忙起家承诺了,又推宝琴笑道:“你也不知是那边来的福分!你倒去罢,细心我们勉强着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儿不如你。”说话之间,宝玉黛玉都出去了,宝钗犹自嘲笑。湘云因笑道:“宝姐姐,你这话虽是顽话,恰有人至心是如许想呢。”虎魄笑道:“至心恼的再没别人,就只是他。”口里说,手指着宝玉。宝钗湘云都笑道:“他倒不是如许人。”虎魄又笑道:“不是他,就是他。”说着又指着黛玉。湘云便不则声。宝钗忙笑道:“更不是了。我的mm和他的mm一样。他喜好的比我还疼呢,那边还恼?你信口儿混说。他的那嘴有甚么实据。”宝玉素习深知黛玉有些小性儿,且尚不知克日黛玉和宝钗之事,正恐贾母疼宝琴贰心中不安闲,今见湘云如此说了,宝钗又如此答,再审度黛玉声色亦不似往时,公然与宝钗之说符合,心中闷闷不乐。因想:“他两个平日不是如许的好,今看来竟更比别人好十倍。”一时林黛玉又赶着宝琴叫mm,并不提名道姓,直是亲姊妹普通。那宝琴年青心热,且赋性聪敏,自幼读书识字,今在贾府住了两日,大抵人物已知。又见诸姊妹都不是那轻浮脂粉,且又和姐姐皆和契,故也不肯怠慢,此中又见林黛玉是个出类拔萃的,便更与黛玉亲敬非常。宝玉看着只是悄悄的纳罕。

一时众姊妹来齐,宝玉只嚷饿了,连连催饭。好轻易等摆上来,头一样菜便是牛乳蒸羊羔。贾母便说:“这是我们丰年纪的人的药,没见天日的东西,可惜你们小孩子们吃不得。今儿别的有新奇鹿肉,你们等着吃。”世人承诺了。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贾母道:“我晓得你们今儿又有事情,连饭也不顾吃了。”便叫“留着鹿肉与他早晨吃”,凤姐忙说“另有呢”,方才罢了。史湘云便悄和宝玉计算道:“有新奇鹿肉,不如我们要一块,本身拿了园里弄着,又顽又吃。”宝玉听了,巴不得一声儿,便真和凤姐要了一块,命婆子送入园去。

一时只见凤姐也披了大氅走来,笑道:“吃如许好东西,也不奉告我!”说着也凑着一处吃起来。黛玉笑道:“那边找这一群花子去!罢了,罢了,本日芦雪庵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雪庵一大哭!”湘云嘲笑道:“你晓得甚么!是真名流自风骚',你们都是假狷介,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返来倒是锦心绣口。”宝钗笑道:“你返来若作的不好了,把那肉掏了出来,就把这雪压的芦苇子上些,以完此劫。”说着,吃毕,洗漱了一回。平儿带镯子时却少了一个,摆布前后乱找了一番,踪迹全无。世人都惊奇。凤姐儿笑道:“我晓得这镯子的去处。你们尽管作诗去,我们也不消找,尽管前头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说着又问:“你们今儿何为么诗?老太太说了,离年又近了,正月里还该作些灯谜儿大师顽笑。”世人听了,都笑道:“但是倒忘了。现在赶着作几个好的,预备正月里顽。”说着,一齐来至地炕屋内,只见杯盘果菜俱已摆齐,墙上已贴出诗题韵脚格局来了。宝玉湘云二人忙看时,只见题目是“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前面尚未列挨次。李纨道:“我不大会作诗,我只起三句罢,然后谁先得了谁先联。”宝钗道:“到底分个挨次。”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然后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阿谁模样,他这叔伯兄弟描述举止另是一样了,倒象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现在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描述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小我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景,一个赛似一个,现在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莫非另有几个不成?”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袭人见他又有了魔意,便不肯去瞧。晴雯等早去瞧了一遍返来,だだ笑向袭人道:“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女人一个mm,大奶奶两个mm,倒象一把子四根水葱儿。”一语未了,只见探春也笑着出去找宝玉,因说道:“我们的诗社可畅旺了。”宝玉笑道:“恰是呢。这是你一欢畅起诗社,以是鬼使神差来了这些人。但只一件,不知他们可学过作诗未曾?”探春道:“我才都问了他们,虽是他们自谦,看其风景,没有不会的。便是不会也没难处,你看香菱就晓得了。”袭人笑道:“他们说薛大女人的mm更好,三女人看着如何样?”探春道:“公然的话。据我看,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袭人听了,又是惊奇,又笑道:“这也奇了,还从那边再好的去呢?我倒要瞧瞧去。”探春道:“老太太一见了,喜好的无可不成,已经逼着太太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赡养,才刚已经定了。”

宝钗道:“你尝尝去,好吃的。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爱吃。”宝琴听了,便畴昔吃了一块,公然好吃,便也吃起来。一时凤姐儿打发小丫头来叫平儿。平儿说:“史女人拉着我呢,你先走罢。”小丫头去了。

黛玉笑道:“谁知他竟真是个好人,我平日只当他藏奸。”因把说错了酒令起,连送燕窝病中所谈之事,细细奉告了宝玉。宝玉方知原因,因笑道:“我说呢,正迷惑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本来是从小孩儿口没遮拦'就接结案了。”黛玉因又提及宝琴来,想起本身没有骀19矛不免又哭了。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瞧瞧,本年比旧年更加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子,才算完了这一天的事。”黛玉拭泪道:“迩来我只觉心伤,眼泪却象比旧幼年了些的。内心尽管酸痛,眼泪却未几。”宝玉道:“这是你哭惯了内心疑的,岂有眼泪会少的!”正说着,只见他屋里的小丫头子送了猩猩毡大氅来,又说:“大奶奶才打发人来讲,下了雪,要商讨明日请人作诗呢。”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头走来请黛玉。宝玉便邀着黛玉同往稻香村来。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快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齐踏雪行来。只见众姊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大氅,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邢岫烟还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一时史湘云来了,穿戴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热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普通的也拿着雪褂子,用心装出个小骚达子来。”

世人看道:“这雪一定晴,纵晴了,这一夜下的也够赏了。”李纨道:“我这里虽好,又不如芦雪庵好。我已经打发人笼地炕去了,我们大师拥炉作诗。老太太想来一定欢畅,何况我们小顽意儿,单给凤丫头个信儿就是了。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就够了,送到我这里来。”指着香菱,宝琴,李纹,李绮,岫烟,“五个不算外,我们里头二丫头病了不算,四丫头告了假也不算,你们四分子送了来,我包总五六两银子也尽够了。”宝钗等一齐应诺。因又拟题限韵,李纨笑道:“我内心本身定了,比及了明日临期,反正晓得。”说毕,大师又闲话了一回,方往贾母处来。本日无话。

到了次日一早,宝玉因内心挂念着这事,一夜没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来。翻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只见窗上光辉夺目,心内早迟疑起来,抱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来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本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将有一尺多厚,天上还是搓绵扯絮普通。宝玉此时欢乐非常,忙唤人起来,プ漱已毕,只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小小鹰膀褂,束了腰,披了玉针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芦雪庵来。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本身却如装在玻璃盒内普通。因而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畴昔,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转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普通,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力,好不风趣!宝玉便立住,细细的赏玩一回方走。只见蜂腰扳桥上一小我打着伞走来,是李纨打发了请凤姐儿去的人。

一时宝钗姊妹往薛阿姨房内去后,湘云往贾母处来,林黛玉回房歇着。宝玉便找了黛玉来,笑道:“我虽看了lt;lt;西厢记gt;gt;,也曾有明白的几句,说了讽刺,你曾恼过。现在想来,竟有一句不解,我念出来你讲讲我听。”黛玉听了,便知有文章,因笑道:“你念出来我听听。”宝玉笑道:“那lt;lt;闹简gt;gt;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难为他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的风趣。是几时接了?你说说我听听。”黛玉听了,禁不住也笑起来,因笑道:“这原问的好。他也问的好,你也问的好。”宝玉道:“先时你只疑我,现在你也没的说,我反落了单。”

一时大师散后,进园齐往芦雪庵来,听李纨出题限韵,独不见湘云宝玉二人。黛玉道:“他两个再到不了一处,若到一处,生出多少故事来。这会子必然算计那块鹿肉去了。”正说着,只见李婶也走来看热烈,因问李纨道:“如何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洁净清秀,又很多吃的,他两个在那边商讨着要吃生肉呢,说的有来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世人听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两个来。”黛玉笑道:“这但是云丫头闹的,我的卦再不错。”李纨等忙出来找着他两个说道:“你们两个要吃生的,我送你们到老太太那边吃去。那怕吃一只生鹿,撑病了不与我相干。这么大雪,怪冷的,替我作祸呢。”宝玉笑道:“没有的事,我们烧着吃呢。”李纨道:“这还罢了。”只见老婆们拿了铁炉,铁叉,铁丝チ来,李纨道:“细心割了手,不准哭!”说着,同探春出来了。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湘云笑道:“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戴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魁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局促袖掩衿银鼠短袄,内里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胡蝶结实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戴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世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美丽了些。”湘云道:“快商讨作诗!我听听是谁的店主?”李纨道:“我的主张。想来昨儿的正日已过了,再等正日又太远,可巧又下雪,不如大师凑个社,又替他们拂尘,又能够作诗。你们意义如何样?”宝玉先道:“这话非常。只是本日晚了,若到明儿,晴了又无趣。”

现在香菱正满心对劲只想作诗,又不敢非常罗唣宝钗,可巧来了个史湘云。那史湘云又是极爱说话的,那边禁得起香菱又就教他谈诗,更加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尽管拿着诗作端庄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甚么:如何是杜工部之沉郁,韦姑苏之淡雅,又如何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晓得,提那些死人做甚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奉告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湘云香菱听了,都笑起来。

凤姐打发了平儿来答复不能来,为发放年例正忙。湘云见了平儿,那边肯放。平儿也是个好顽的,平日跟着凤姐儿无所不至,见如此风趣,乐得顽笑,因此褪去手上的镯子,三个围着火炉儿,便要先烧三块吃。那边宝钗黛玉平素看惯了,不觉得异,宝琴等及李婶深为罕事。探春与李纨等已议定了题韵。探春笑道:“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说着,也找了他们来。李纨也随来讲:“客已齐了,你们还吃不敷?”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说着,只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那边笑。湘云笑道:“傻子,过来尝尝。”宝琴笑说:“怪脏的。”

当下安插既定,谁知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他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与宝钗一处住,是以就罢了。

贾母王夫人身分喜李纨贤惠,且年青守节,令人敬伏,今见他寡婶来了,便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非常不肯,无法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宝玉喜的忙问:“这公然的?”探春道:“我几时说过谎!”又笑道:“有了这个好孙女儿,就忘了这孙子了。”宝玉笑道:“这倒无妨,原该多疼女儿些才是正理。明儿十六,我们可该起社了。”探春道:“林丫头刚起来了,二姐姐又病了,终是七上八下的。”宝玉道:“二姐姐又不高文诗,没有他又何妨。”探春道:“越性等几天,他们新来的混熟了,我们邀上他们岂不好?这会子大嫂子宝姐姐内心天然没有诗兴的,何况湘云没来,颦儿刚好了,大家分歧式。不如等着云丫头来了,这几个新的也熟了,颦儿也大好了,大嫂子和宝姐姐心也闲了,香菱诗也长进了,如此邀一满社岂不好?我们两个现在且往老太太那边去听听,除宝姐姐的mm不算外,他必然是在我们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个要不在我们这里住,我们央告着老太太留下他们在园子里住下,我们岂未几添几小我,更加风趣了。”宝玉听了,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倒是你明白。我终久是个胡涂心肠,空喜好一会子,却想不到这上头来。”说着,兄妹两个一齐往贾母处来。“公然王夫人已认了宝琴作干女儿,贾母欢乐非常,连园中也不命住,早晨跟着贾母一处安寝。薛蝌自向薛蟠书房中住下。贾母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艰巨,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川资,听如此说,岂不肯意。邢夫人便将岫烟交与凤姐儿。凤姐儿筹算得园中姊妹多,脾气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今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即使邢夫人晓得了,与本身无干。从而后若邢岫烟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观园住到一个月上,凤姐儿亦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与岫烟。凤姐儿冷眼ゅ*漆堆绦男晕*人,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倒是温厚可疼的人。是以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实际了。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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