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1)

瞥见袭人满面泪痕,薛阿姨便安慰比方了一会。袭人本来诚恳,不是伶牙利齿的人,薛阿姨说一句,她应一句,返来讲道:“我是做下人的人,姨太太瞧得起我,才和我说这些话。我是从不敢违拗太太的。”薛阿姨听她的话,“好一个和婉的孩子!”内心更加喜好。宝钗又将大义的话说了一遍,大师各自相安。

薛蟠便要去拜谢贾家。薛阿姨、宝钗也都过来。见了世人,相互聚会,又说了一番的话。正说着,刚好那日贾政的家人回家,呈上书子,说:“老爷不日到了。”王夫人叫贾兰将书子念给听。贾兰念到贾政亲见宝玉的一段,世人听了,都痛哭起来,王夫人、宝钗、袭人等更甚。大师又将贾政书内叫家内“不必哀痛,原是借胎”的话讲解了一番:“与其作了官,倘或运气不好,犯了事,坏家败产,当时倒不好了,宁肯我们家出一名佛爷,倒是老爷、太太的积善,以是才投到我们家来。不是说句不顾前后的话,当初东府里太爷,倒是修炼了十几年,也没有成了仙,这佛是更难成的。太太这么一想,内心便开豁了。”

话说宝钗听秋纹说袭人不好,赶紧出来瞧看。巧姐儿同平儿也跟着走到袭人炕前,只见袭人肉痛难禁,一时气厥。宝钗等用开水灌了过来,仍旧扶她睡下,一面传请大夫。巧姐儿问宝钗道:“袭人姐姐如何病到这个样?”宝钗道:“大前儿早晨,哭伤了心了,一时发晕栽倒了。太太叫人扶她返来,她就睡倒了。因外头有事,没有请大夫瞧她,所乃至此。”说着,大夫来了,宝钗等略避。大夫看了脉,说是急怒而至,开了方剂去了。

那日薛阿姨并未回家,因恐宝钗痛哭,以是在宝钗房中解劝。那宝钗倒是极明理,思前想后:“宝玉原是一种奇特的人,夙世后果,自有必然,原无可怨天尤人。”更将大事理的话奉告她母亲了。薛阿姨内心反倒安了,便到王夫人那边,先把宝钗的话说了。王夫人点头叹道:“若说我无德,不该有如许好媳妇了。”说着更又悲伤起来。薛阿姨倒又劝了一会子,因又提起袭人来,说:“我见袭人迩来瘦的了不得,她是一心想着宝哥儿。但是正配呢,理应守的,屋里人愿守也是有的。唯有这袭人,虽说是算个屋里人,到底她和宝哥儿并没有过明路儿的。”王夫人道:“我才刚想着,正要等mm筹议筹议。若说放她出去,恐怕她不肯意,又要寻死觅活的;若要留着她也罢,又恐老爷不依。以是难处。”薛阿姨道:“我看姨老爷是再不肯叫守着的。再者,姨老爷并不晓得袭人的事,想来不过是个丫头,那有留的理呢。只要姐姐叫她本家的人来,狠狠的叮咛他,叫他配一门端庄婚事,再多多的陪送她些东西。那孩子心肠儿也好,年纪儿又轻,也不枉跟了姐姐会子,也算姐姐待她不薄了。袭人那边,还得我细细劝她。就是叫她家的人来,也不消奉告她,只等她家里公然说定了好人家儿,我们还去探听探听,若公然足衣足食,半子长的像小我儿,然后叫她出去。”王夫人听了,道:“这个主张非常。不然,叫老爷冒莽撞失的一办,我可不是又害了一小我了么!”薛阿姨听了,点头道:“可不是么!”又说了几句,便辞了王夫人,仍到宝钗房中去了。

王夫人哭着和薛阿姨道:“宝玉拋了我,我还恨他呢。我叹的是媳妇的命苦,才成了一二年的亲,如何他就硬着肠子都撂下了走了呢!”薛阿姨听了,也甚悲伤。宝钗哭得人事不知。统统爷们都在外头,王夫人便说道:“我为他担了一辈子的惊,方才儿的娶了亲,中了举人,又晓得媳妇作了胎,我才喜好些,不想弄到如许结局!早知如许,就不该结婚,害了人家的女人。”薛阿姨道:“这是本身必然的。我们如许人家,另有甚么别的说的吗?幸喜有了胎,将来生个外孙子,必然是有建立的,厥后就有了成果了。你看大奶奶,现在兰哥儿中了举人,来岁成了进士,可不是就做了官了么?她头里的苦也算吃尽的了,现在的甜来,也是应为人的好处。我们女人的心肠儿,姐姐是晓得的,并不是刻薄轻浮的人,姐姐倒不必担忧。”王夫人被薛阿姨一番言语说得极有理,心想:“宝钗小时候,便是廉静寡欲,极爱素净的,以是才有这个事。想人生活着,真有必然命的。看着宝钗虽是痛哭,她端庄样儿一点不走,却倒来劝我,这是真真可贵的!不想宝玉如许一小我,尘凡中福分,竟没有一点儿。”想了一回,也觉解了好些。又想到袭人身上:“若说别的丫头呢,没有甚么难处的,大的配了出去,小的奉侍二奶奶就是了。独占袭人,可如那边呢?”此时人多,也不好说,且等早晨和薛阿姨筹议。

众家人回舡,见贾政不在舱中,问了舡夫,说是“老爷登陆追逐两个和尚一个羽士去了。”世人也从雪地里寻踪迎去,远远见贾政来了,迎上去接着,一同回船。贾政坐下,喘气方定,将见宝玉的话说了一遍。世人回禀,便要在这处所寻觅。贾政叹道:“你们不晓得,这是我亲目睹的,并非鬼怪。况听得歌声,大有奥妙。那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不祥之兆,为的是老太太心疼,以是哺育到今。便是那和尚羽士,我也见了三次: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讲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诵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内心便有些惊奇,只道宝玉果然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岂知宝玉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现在叫我才明白。”说到那边,掉下泪来。世人道:“宝二爷公然是下凡的和尚,就不该落第人了。如何中了才去?”贾政道:“你们那边晓得,大凡天上星宿,山中老衲,洞里的精灵,他自具一种脾气。你看宝玉何尝肯读书,他若略一经心,无有不能的。他那一种脾气,也是各别另样。”说着,又叹了几声。世人便拿“兰哥得中,家道答复”的话解了一番。贾政仍旧写家书,便把这事写上,劝谕百口不必驰念了。写完封好,即着家人归去。贾政随后赶回。临时不提。

且说薛阿姨得了免罪的信,便命薛蝌去各处假贷,并本身凑齐了赎罪银两。刑部准了,收兑了银子,一角文书将薛蟠放出。他们母子姊妹弟兄见面,不必细述,天然是悲喜交集了。薛蟠本身发誓说道:“如果再犯前病,必然犯杀犯剐!”薛阿姨见他如许,便要握他嘴,说:“只要本身拿定主张,必然还要妄口巴舌血淋淋的起如许恶誓么!只香菱跟了你,受了多少的苦处!你媳妇已经本身治死本身了。现在虽说穷了,这碗饭另有得吃,据我的主张,我便算她是媳妇了。你内心如何样?”薛蟠点头情愿。宝钗等也说:“很该如许。”倒把香菱急得脸胀通红,说是:“奉侍大爷一样的,何必如此。”世人便称起“大奶奶”来,无人不平。

一日,行到毘陵驿处所,那天乍寒下雪,泊在一个平静去处。贾政打发世人登陆投帖,推却朋友,总说马上开船,都不敢劳动。船中只留一个小厮服侍,本身在船中写家书,先要打发人起旱到家。写到宝玉的事,便搁笔。昂首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内里一小我,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大氅,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仓猝出船,欲待扶住问他是谁。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贾政才要还揖,劈面一看,不是别人,倒是宝玉。贾政吃一大惊,忙问道:“但是宝玉么?”那人只不言语,似喜似悲。贾政又问道:“你如果宝玉,如何如许打扮,跑到这里?”宝玉未及回言,只见舡头上来了两人,一僧一道,夹住宝玉说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说着,三小我飘然登岸而去。贾政不顾地滑,疾忙来赶。见那三人在前,那边赶得上。只闻声他们三人丁中不知是阿谁作歌曰:

本来袭人恍惚闻声说,宝玉若不返来,便要打发屋里的人都出去,一急,更加不好了。到大夫瞧后,秋纹给她煎药,她独各自一人躺着,神魂不决,好象宝玉在她面前,恍忽又像是个和尚,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揭着看,还说道:“你别错了主张,我是不认得你们的了。”袭人似要和他说话,秋纹走来讲:“药好了,姐姐吃罢。”袭人睁眼一瞧,知是个梦,也不奉告人。吃了药,便本身细细的想:“宝玉必是跟了和尚去。上回他要拿玉出去,便是要脱身的模样,被我揪住,看他竟不像平常,把我混推混揉的,一点情义都没有。厥后待二奶奶重生腻烦。在别的姊妹跟前,也是没有一点情义。这就是悟道的模样。但是你悟了道,拋了二奶奶如何好!我是太太派我奉侍你,虽是月钱照着那样的分例,实在我究竟没有在老爷、太太跟前回明,就算了你的屋里人。如果老爷、太太打发我出去,我若死守着,又叫人笑话,如果我出去,心想宝玉待我的情分,实在不忍。”左思右想,实在难处。想到刚才的梦,好象和我无缘的话,倒不如死了洁净。岂知吃药今后,肉痛减了好些,也难躺着,只好勉强支撑。过了几日,起来奉侍宝钗。宝钗驰念宝玉,暗中垂泪,自叹命苦。又知她母亲筹算给哥哥赎罪,很费筹措,不能不帮着筹算。临时不表。

贾政一面听着,一面赶去,转过一小坡,倏然不见。贾政已赶得心虚气喘,惊奇不定,回过甚来,见本身的小厮也是随后赶来。贾政问道:“你瞥见方才那三小我么?”小厮道:“瞥见的。主子为老爷追逐,故也赶来。厥后只见老爷,不见那三小我了。”贾政还欲前走,只见白茫茫一片郊野,并无一人。贾政知是古怪,只得返来。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迷茫茫兮,归彼大荒。

且说贾政扶贾母棺木,贾蓉送了秦氏、凤姐、鸳鸯的棺木到了金陵,先安了葬。贾蓉自送黛玉的灵,也去安葬。贾政摒挡坟基的事。一日,接到家书,一行一行的看到宝玉,贾兰得中,内心自是喜好;厥后看到宝玉走失,复又烦恼,只得赶快返来。在道儿上又闻得有恩赦的旨意,又接家书,公然免罪复职,更是喜好,便日夜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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