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连消带打的,竟臊得体贴则乱的两人面皮子发红,互瞧一眼,俱是讪讪。枉他二个平素皆是风骚珍朱紫物,现在没的叫那心机小巧的少女提示,也幸亏是一家人,好歹少了笑话戏谑。经得这一事,贾环却与水泾有了一分靠近,想来这也算是另类的同甘共苦了。

“我的好二爷,你且乖乖地换上,好叫你晓得,本日是大场面,万不成有半点草率!”袭人唬着脸,身后的丫头子儿手上捧着一件三镶领杏色鹭鸶纹玄青大衣裳,一同瞧着床上那撒娇耍赖不肯换上的男孩儿。

贾政板起脸子,嘲笑道:“你个混物,打扮起来倒是人模狗样,没的不过一包稻草!与我在这儿迎高朋,你且说说,可记着几家了?”

贾宝玉嬉皮笑容地握住袭人腰,在她胸前娇软处蹭一蹭,因笑道:“我的好姐姐,你素知我最不爱这些。现在气候又热,总不该使我热出病灶来罢,且换件儿去,日前你与晴雯做的那件玫瑰紫金百花的我记取便不错。”

却说贾母这寿宴,乃是摆在了大观园。

贾政替老母求荣宠那折子写的声泪俱下、动人至深,今上仿佛非常爱好他纯孝,不但大风雅方地允了,又将那折文贴在邸报上告白天下,另还加了他半品,升做工部郎中,现在大小倒也算得上小我物了。

以水溶昔日的脾气,倒是好歹要装模作样搀扶一把,只现在叫水泾与贾环不着陈迹地瞪着,情知他二民气性,便也不肯作为,待礼数结束火线笑道:“好久不见,政公更加精力了,公子倒是出落得更佳,你那块玉儿可还好吗?”

贾环也不睬他,只偏头瞧了瞧他身后的水溶,道:“王爷,这是何意?”

何况现在林海位高权重,在朝平分缘也是稀有的,他戋戋个工部郎中倒是半点不敢直掠其锋,闻听坊间朝野挖苦讽刺言辞,也便只得憋屈吞咽,冲王夫人撒撒火儿。毕竟在他动机里,待贾环也算不亏,竟是已尽人父之责,若非大母不慈,毒害这孤苦无依的庶子,想来也不至于如当今普通毫无转圜之地!

贾环旋即沉默,贾宝玉甚么德行他自是心知肚明,那王夫人与薛阿姨也并非省油灯,林黛玉此番来少不得有些祸事,水泾身份到底贵重,虽有不符端方之处,到底却比自个儿名正言顺些,只是如此依了他,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甘。

却说这贾政闻听此三家来,忙不迭从内门仓促赶来,何尝敢有半点怠慢。好轻易喘匀了气,见那大门前三人谈笑晏晏,那庶子立在天潢贵胄间,竟未有半分不适严峻,颇以君子如玉意味惹人谛视,加上他年事不大,此番更是罕见了。

他故意昂首瞧瞧这位面庞昳丽的王爷,哪知却见得另一名黑衣者面庞冷峻至极,仿佛冰雪雕镂,正回望过来,双光彩浅淡的眸子里尽是某种阴冷残暴的血腥意味,唇边更有一丝古怪笑弧,没的叫民气肝震颤,唬的他仓猝别过脸不敢再看。

一想起贾环,贾政便很有些心肝儿疼,若当日能料得他一个不得青睐的庶子能有今时出息,说不得也是要好生种植的!可他现在长居林府,显是与贾家离了心的,常常传过信子去,那少年便客客气气答一句“一日为师,毕生为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态度不倔强却对峙得很,左不过一日拖一日,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这话里不知多少暴虐心机,贾政却仿佛只听到“娘娘赞他”几字,神采竟也和缓几分,正这时,门子大声通传道“北静郡王、东安郡王并林阁老车马到”!

王夫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面子,忙拉扯住贾政:“老爷,宝玉还小呢,哪儿须得对付这很多子人物?况今儿恁的好日子,您便饶他这一回罢!”

这贾宝玉虽鄙人,真真也是实打实的天生聪明工致,却本该也不必为此事伤神,只他上半日心机皆不在身上,一时想到才燕好了袭人美态,一时又想到了好久不见的林mm,更加痴性,竟如目不视物,耳不闻声普通,浑浑噩噩也不知今夕何夕,此时那里说得上来。

那房里不过一会儿便传出了些不好叫人开口的声响,站在窗根儿的小丫头听了一会儿,臊得面皮子发热发红,暗骂了声“好不要脸的骚蹄子”,方轻手重脚地去了。

贾宝玉喏喏应了:“蒙王爷福庇,都好。”

正十月下旬,气候已渐有些冷意,那猫冬的蛇鼠之辈已很有些倦懒盘于穴洞中打盹儿,荣国府前却职员修列、来往不断,可并四驾车马同业的宽广街道一时竟也水泄不通。

“工部郎中贾政见过北静郡王、东安郡王,王爷千岁。”贾政与王夫人、贾宝玉当即要拜,贾环清楚遁藏了,他不过贾府庶子,虽有功名,却也受不得这等大礼。

目睹着已是近了傍晚,日薄西山、气味奄奄,贾政站在门口觑着天气面上更是不好起来,他今儿穿的非常慎重,此时肃了面孔,便更加显得难以靠近起来,唬的贾宝玉躲得更远了些,恨不能将身子缩到母亲几个大丫环背面。

贾政一把甩脱了,强自停止着,眼里却仿佛像是有火:“慈母多败儿!若非你这无知妇人,他那里敢如此放肆!他现在十六了,竟是一事无成,我在同僚间连他名姓也不敢提!小小小,环儿还幼他一岁,现在却已有体味元功名,来日会试开考,以他好才调,说不得便是鱼跃龙门,光宗耀祖!同宗兄弟,你倒无妨与我说说这此中事理是如何由来?”

倒是年事不大的小孩子们不拘着这些,赶上和顺色彩好的丫头收支,少不得上去撒娇弄痴,竟也得了很多吃食、铜钱等奇怪物,此处且按下不表。

谨慎了半辈子的贾母虽则内心约略有些不当,却也架不住小一辈儿甜甜美蜜地哄着,她毕竟是老了,繁华荣养了半生,现在元春恰是得宠,二儿子竟官运亨通,如珠似宝的嫡孙子比来也晓得勤奋了,一时便将老国公活着的训导抛到了脑后,只恨不能早早地到了千秋那日与老姐妹显摆显摆才好。

住在后门的很多婆子小孩儿皆跑到此前儿赶热烈,那酸嘴长舌的妇人好一通抱怨,道是“这顶了天儿的繁华,指缝里漏出一点也要他们下半辈子无忧,只门缝里看人,瞧不上他们如许的嘴脸”,因了那石狮子前好些挺胸昂头的护院,俱是仪仗齐备的,不免腿软,只躲在一侧喏喏探头瞧看。

贾环方下了车辕子,便见得一人殷殷守在旁侧,鬓角霜白,面庞冷峻,却不是水泾能是哪个!

王夫人那里听不出贾政意义,一时拧紧手中帕子,木着张脸道:“老爷经验得是,只现在宝玉也晓得当真了,宫里娘娘也经常赞他更加进益。虽不及环儿仲永之才,却也隐有厥后居上之相,还请老爷多担待些才是。”

口气间,竟是有些诘责之意了。今儿贾家可谓树大招风,林黛玉虽与水泾有了婚契,如此大胆行事却仍要免不了叫人置垢,女孩子名节比天大,将来少不得有那用心险恶之辈来诽谤她,这叫贾环如何忍得。

北静郡王见贾环恼得面色都有些泛红,如春桃凝腮般一时有些素净端方,苦笑道:“这原不是我的意义。只端阳来前与水泾说了好些子话儿,想来不过是有关这府中丑闻,我这弟弟义愤填膺,便少不得要做趟护花之人了。”

“环弟。”水泾一见他,眼里便是精光一闪,亲亲热热叫一声,唬的夏生腿脚发软几乎给这位爷跪了。

自宝玉与袭人有了那干系后,经常便求着欢好,昔日更是多带着三分密切,袭人皮子薄,又生恐王夫人晓得了将要好事儿,一贯是不允的。只本日房中丫头婆子多数去了老太太处帮手,故现在也不过略红了红脸,半推半当场也便由了他去。那贾宝玉又贴着她耳根笑嘻嘻嚼了几句嘴,袭人胡乱点头应了,接过衣裳将支吾着小丫头赶了出去。

贾环正待开口,那帘子却微微掀起一丝儿,一抹温婉轻柔女声响起:“环儿与王爷且不需如此忧愁,待会儿直入内府,除我外另有姊妹多人,二位勿论身份如何,倒是分歧适的。黛玉虽一介弱女子,却也不是要进那龙潭虎穴,只请宽解便是。”

水溶甚是无趣的收回目光,摩挲着拇指间一枚玉白扳指,待贾环与贾政伉俪见过礼,并世人方浩浩大荡进得府去。

贾政见他支支吾吾,来回念叨个“卫若兰、冯紫英”再没有其他,心中愤恨一窜一窜,竟是将将要当着这来宾云集之时发作他了。

那小丫头一时又羞又惧,仓猝别过甚去不敢再看。

贾家自感双喜临门,家世生辉,王熙凤便顺势延请了个算命先生来家。好一通卜卦扶乩,一说是将要子息退隐,光宗耀祖,二说是百年世家、连绵不断,三说是朱紫升天,阖府得道,喜得老太太贾政等人不知该说甚好,忙重重地酬谢了,又叨教了忠顺王府的意义,故才将这千秋宴大操大办。

水溶朝水泾丢了个眼色,这厮在媳妇儿跟前倒是脑筋活络,忙吃紧道:“环弟不必着扰,转头我冲皇兄讨道折子,必不叫蜜斯清誉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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