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氏从未被人如此折损颜面,顿时气得面色红紫,抬手颤巍巍的指着那出言的嬷嬷,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张松与张徐氏育有一儿一女,偏院虽有一二同房姨娘,张松却未曾许有庶子庶女,伉俪二人自有几分情分在,且张松尚记得新婚时他许张徐氏坦诚相待之言,回想这几日他只顾念着母子交谊叫张徐氏待张李氏恭敬些,就算晓得张李氏克日行事在理,也未曾安抚张徐氏,再听张徐氏言语中很多事他并不晓得,火气渐消,伉俪二人围桌而坐细细谈过一回,出了书房时,已是重归于好。

主家老太太呼唤说话,教养嬷嬷只当平常,听张李氏语中提及荣国府,也不觉有异,只道荣国府老太君仁慈,荣国府二房大女人模样极好。

且人多了热烈,也好打发时候,水汜见人相邀,倒也不客气,进了三楼雅室,便笑言旧事,同胤礽讨要画作。

此宴由淑妃和德妃设,淑妃性子夙来直率,便也没讳饰企图,见宫妃绞尽脑汁想出的词儿快尽了,便让两位公主带着一干年幼女孩儿去游园。

待二人登楼,却在二楼拐角处瞧见了两个小小少年,恰是路上他二人念叨的胤礽和北静王府二公子水清。

宫中兰芳宴行之日,太后坐在上首将各家女孩儿看过一回,感慨一回翠绿光阴好,娇俏女儿只简朴配饰妆点便娴雅动听,各有风骚韵致,口上赞着娇花各有动听处,无可比拟,内心却又不免一一抉剔,最后只得暗叹难怪水郅迟迟不肯给水泱定下婚事,实在是现下京中这些女孩儿里头家世赛过霍妍的没一个衬得下水泱,所幸水汜和水泱都是要先建业后立室的孩子,婚事并不急,且再看几年。

胤禔对新得的弟弟甚是上心,水清不免吃味,不美意义让周月竹晓得,不敢跟两位先生言说,不肯让胤祉笑话他,再瞧着水芸不但不吃味,也经常绕着小弟转悠,只觉自惭形秽,但是内心头梗着别扭,太难过,幸而另有胤礽温言软语问他如何了,当下拽着人说要出门逛街,直将方才方森杰的话忘在脑后。

这话听着似说人好,细想了竟是说那贾琏乃不敬兄长、耍弄心机之辈,还要她二人出言为证,两位嬷嬷心头火起,这在宫中能熬成教养嬷嬷,又会被放出城出处高门大户奉侍之人皆自有门路城府,张家在两位嬷嬷眼中并算不得甚么。愤恨半晌,两位嬷嬷便也不委曲了自个儿,由年长些的胡姓嬷嬷直言不讳:“荣国府两位少爷乃是国公以后,自也是极好的人物,贾老太太也心慈,我们姊妹在荣国府尽管束二房大女人端方及女红、操琴之技,旁的非我等职责。且我姊妹二报酬教引嬷嬷,便要以身作则为女人行事表率,自也不会犯戒贪眼嚼舌。”只待服侍着这府上的蜜斯入宫赴宴以后,她二人便请辞往京外去,下一回寻主家需求请老姐妹帮着刺探清楚了,万不能再进这有胡涂老者的府邸。

后宅手腕,张娴听张徐氏说过很多,又曾听她兄长与她念叨过兵法战法,常以之推断府中事,倒是发觉很多被忽视的细碎琐事,自认对她父亲与祖父的脾气有所体味,暗叹这一回怕是太太和老太太都是输家,瞧了眼更漏,见时候尚早,便命侍婢捧了针线来,持续缝制要送给张老爷子做寿礼的腰带。她已听过这一回事的因果,身为张徐氏的女儿,她自是晓得张徐氏迟至乃是用心,只不过借口太陋劣,被人看破不说,还折了臂膀,如果她必会做得更好。

张松起初被张量骂过一回,待晓得老婆算计他母亲,心中火气更甚,见了张徐氏便直接将证据砸到人跟前。

屋里头正对峙着,张徐氏就听外头有婢子脆生道:“老太太,太太,老太爷说老太太院子边上的院子已经清算出来,请两位嬷嬷畴昔指导婢子们安设东西。”

那边张松训妻,这边张量瞧着张李氏垂泪模样,心软了几分,训戒之言终是软做劝戒教诲。

张李氏叫了人来自不是为了听这话的,干脆直接点了贾赦一房的名头问:“我传闻那府上长房的小子非常本领,两位嬷嬷在贾老太太处定是也见过的。”

张李氏自发伤了颜面,很不肯瞧见这个儿媳,摆手道:“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归去看娴儿去。”

这一回两位嬷嬷算是明白了这老夫人怕是比那贾老太太还不着调,不由得生出些悔意,不过一时沉默,却有边上服侍的媳妇接了话道:“外头都传说贾将军那儿子聪明聪明的跟佛祖边上的灵童似的,跟年长他很多的堂兄比起来也半点不差,昔日那府上的姑爷林探花考校贾家两位少爷,也是那位琏少爷拔得头筹,贾老太太定是爱得不得了,两位嬷嬷也莫要担忧,就说说那位琏少爷的聪明吧。”

张徐氏见她的算计已被看破,干脆也不再讳饰,直将张李氏各种特别之事道来,越说越感觉委曲,说到最后直掉泪珠子。

方森杰早瞧出水清克日心境不宁,却也没想到人竟会走神至此,对这两个小弟子方森杰总免不了心软,摆布他本日赏画不过心血来潮,有一弟子相陪足矣,便许了水清之请。

心境欣然的水清与胤礽结伴出府,可大热的天儿,两人也无甚地界可去,干脆便来了星枢楼,刚有侍从奉了冰碗来,就见下头来了熟人。

做了两针针线,张娴又昂首叮咛侍婢:“兄长年后了局童试要紧,莫要让这话传去扰了兄长清净。”

张徐氏松了口气,忙道:“还请两位嬷嬷辛苦指导。”

书楼里头来往学子极多,因是读书人,倒也不非常喧哗,水汜倒故意在一楼坐一坐,但顾念着同业的水泱,便问楼中伴计要了二楼包间儿。

星枢楼虽是各王府并宁荣两府各有取利的分子,真正的店主乃是天子,两位皇子自是少主子,不知无罪,假作不见倒是不成。

思及此处,水清忽的想起前几日方霍二人问他今后待要如何,现在只觉有了定夺,他喜读书,却也仅为读罢了,习武怕也受不得苦,作画倒是一途,他夙来爱美,昔日长叹美景美人总有流年培植,若他研习技法,将之入画,倒也可算是功德一件。

宫中皇子皆晓得这兰芳宴所为何事,尚在清华斋读书的皇子除了仍被禁足的四皇子皆在邻近前朝的清华斋读书,也算避讳。

张娴年纪不算小,见有一二比她年幼者在坐不动,转头看了眼陪侍的教养嬷嬷,见嬷嬷点头不语,便也放心坐着,虽是本身衡量太轻重做的挑选,但目送贾家女人与北静王家的郡主联袂而去,心底仍不免有些羡慕,有些不甘。

张徐氏待那帘子落地,方才往张李氏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太太莫要与人活力,不值当的。”

此时张松之妻张徐氏方才姗姗来迟,见两位嬷嬷立在堂中,面上是带着笑,可如何看都是内心头有气的模样,再看张李氏的失态模样,不由心中悄悄叫苦,她如何也想到不过这半晌,张李氏便与教养嬷嬷闹将起来,一时候也不知是该先哄了张李氏消气,还是先哄了教养嬷嬷莫恼。

胤礽很不肯大热天的往外走,本欲寻了胤祉援救,不巧方森杰先前展开一画,胤祉瞧画入了迷连他二哥也不认。

张徐氏正在她女儿张娴处于女儿说京中各姓人家的故旧,闻听这动静顿时白了脸,在张娴跟前撑了笑面,又说了两句话就出门去寻张松讨说法。

只是因着这一闹,张家几位主子都晓得了那两位教引嬷嬷是呆不久的,待人便非常客气,两位嬷嬷也是数着日子过,恪失职守,倒也安稳。

待张松归府晓得此事,令长随用承担裹了真金白银往两位教养嬷嬷处送去,转头就发落了张徐氏的两个陪房。

水清此前也见过水汜,倒是没细看过人,前几日见了胤礽的画,被人问像与不像,愣是没答出话来,今儿见着人,瞅着水汜是个好说话的,便也不顾忌,盯着人直愣愣看了一会儿,愈发感觉胤礽所画实在神似,只是总不若他房里挂的那些个画笔触美好,若二者相融当是极好。

水泱也不肯回宫赶上甚么不测,与水汜一拍即合,换了衣衫往那新起的星枢楼去寻书。

“此乃我二人本分,当不得太太这般慎重。”一向未有出声的宋姓嬷嬷言罢,含笑一礼,与胡姓嬷嬷退出屋去。

因晓得这一日宫中设席亦有相看好女之意,水芸等皇家女儿和入莹曦普通年幼者皆秉承玩赏御花圃的心机,衣衫配饰稍显轻灵,直叫宫中年青的宫妃赞了又赞,年长女孩儿心有羡慕,在小女孩儿内心却还不若需她去细看御花圃一株姿势不幸敬爱的草。

张徐氏乐得不消在张李氏跟前受气,冒充体贴两句便出了屋。

张松之母张李氏现在做了老太太倒是愈发想不开,兼之张量致仕,顾忌也少了几分,闻听陪房媳妇道说家里给孙女请的教养嬷嬷曾在荣国府住过一二年,便立时召了人来发言。

水泱心有猎奇,便也不劝,只含笑在旁坐了,慢条斯理的饮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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