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谕：令靖王世子水泽、肃王世子水泊领禁军办差！”
水泽、水泊、胤禔三人皆有封号在身，听口谕不必行叩拜大礼，胤礽和程毅已跪伏在地。
而那起了的书楼，由霍百里为楼主实在是再好不过。水泽水泊对视一眼，模糊感觉如此一来，他们的隐忧亦是可解，看着劈面因被人抢了杯子闹脾气的孩子，很有些思疑此人稚嫩皮相下藏的是不是只妖精。
何宇这一回倒是没想差，守城兵将虽晓得禁口，然城门半夜而开的动静实在不小，而后各部衙门周遭亦有兵士来往，城中诸人一夙起来便猜想开来：能让守城军士半夜开城不过乎边事军情，对那绛彩小国日日捷战，定不需如此焦心，那么，定是北疆军情，也不知是哪位将军行军时又捅了篓子——拜大齐领兵之规所赐，胜时百姓不会过分崇拜统兵之帅，战事受挫，亦不会对人苛责诽谤。
水臶受不得水郅这模样，垂眼坐了，心下直念着悔不当初。
“肃王已从边陲安然返来，现正在乾元宫议事。闻得吏部有人弄假，天子差两位世子带禁军将人提去大理寺。”张宁乃是多么眼观六五耳听八方的人物，支应着水泽的探听，那头的小行动也收在眼中，想一想昨日侍从报说太子和英郡王回宫路上为何种馅料制的点心更甘旨争论一起，忍不住转头将胤礽打量一回：这贾姓小儿怎的竟是个吃货！还不忘拐着皇子皇孙一起吃！
“你回的倒干脆，身为吏部尚书，你都晓得甚么？”
朕记取你说想看海来着，摆布要出一趟京，去瞧一眼不是恰好？水郅眼睛一眨，倒似受了委曲。
几人都晓得那孤本珍册是胤礽祖母传给他们一房之物，见人这般风雅，倒是对贾赦评价又高了一分。
胤礽木着脸瞪了回水泊，抬手揉了把脸：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二岁的毛孩子，怎的还都掐他脸！
“我馋嘴，但是大哥仿佛比我胖！”
“北静王世子客气了。”张宁转脸看向水泽和水泊，道，“两位世子，现下移步吏部？”
“多谢皇兄。”水臶起家折腰一礼，直起家时面上涣散之色尽消，道，“臣弟另有一不情之请。”
程毅瞅了眼仍在入迷的胤禔，走到胤礽身边的石凳上坐了，边捏了块儿点心往嘴里送去，边眼神庞大的看了胤礽一眼：真不晓得这贾瑾安是没心没肺，还是修了道术得窥天狼星图，怎的就不顾虑边情战事如何呢？
胤礽只觉鼻端嗅到了兵戎血腥，起家后抬头看了眼肃容的水泽、水泊，回身将桌上点心装回油纸袋塞给离他比来的水泊。
“这不是会试将行，想来新科士子入翰林也无事可做，这些古籍恰好让人考虑咀嚼。”胤礽瞅着苦茶纠结：好渴，但是这茶喝了会更渴！
倒是跪在地上的几人直身欲言，然水郅已偏头对靖王水臶道：“三弟，朕记得你少时曾随许将军在北境历练，率千人与五倍之敌调停到救兵至，不知你现在可记念那处风景？”
水泽被水泊推着，问出几人迷惑：“琏儿如此急着起了书楼，但是要做甚么？”
本来另有人存幸运之心，此时已是万念俱灰。
这边正闹着，瞥见有黄门吃紧行来，几人对了个眼神，见无一人晓得前情，皆肃了容色起家相迎。
“书楼要防霉防火，幸而楼中不存珍册，可也不该让炊火染了书墨，该将厨房安在楼外院落。”
心下念着归去要问一问太医用多了点心可有不当之处，张宁从袖中取出牛皮纸封，对站在胤礽身边的胤禔笑道：“北静王世子，这是肃王带回的北静王的家书。肃王说北静王身材安康，皇上叫主子给您送来，也好放心。”
张宁上前去接水郅赐下可调禁军的令牌，就见人又递了一密封的牛皮纸袋，只听水郅道：“这夙平的家书，你给溶儿送去。”
这赞词直白简朴，倒是让胤礽更觉受之有愧，不由得偏开眼，轻声道：“这倒不是我想的，只是我同父亲提及书肆之事时，提了回将书肆置在酒楼不远处，也免得看书误了用膳时候伤身，父亲便说何不仿了茶馆，设一楼用茶水滴心之处，供人辩经明义，既免了人眼界公允，也好叫民气胸谦恭。”
胤礽将糖酥咽下，用帕子掠过手，指了图，道：“就这儿。”
“臣弟多年未曾舞刀动枪，兵器已尘封库房，想求皇兄赐一趁手兵刃。”
瞅着胤礽苦脸的模样，程毅叹口气，将桌上两个纸包翻开，推到胤礽面前，问道：“既然要赶在七月刊书，只得寻了楼补葺，快些定下较好。”
沉重宫门吱呀合上，兵部诸人惶恐间，就听水郅道：“军中既是有人在名册中假造一人由何岑顶上，想来此时北疆竟是少了一副将，朕便再择一骁将前去。”
胤禔倒是全然无动于衷，转而问道：“那些孤本鲜少现世，你是如何筹算的？”
胤礽不睬忿忿看他的胤禔，想了一想，感觉此事归功一人过分，恰好有人愿分担，便笑道：“不过是瑾安一点私心罢了。霍先生这些年四周游历所著纪行杂谈、释解孤本之文，几位亦是看过的，瑾安常常读来都觉受益匪浅，便想将先生条记清算一番付梓，也好亲见一回洛阳纸贵的盛景。”
“我只想为先生刊书立著为礼，罢了。”胤礽眼睁睁的瞧着胤禔为他斟上药茶，非常踌躇到底喝不喝。
看着面前克意乍显的水臶，水郅心中且慰且涩，缓了半晌，方才道：“北疆众将云集，何必你等王爵之身亲提了刀枪搏杀一二兵士，佩剑侵占便可。朕有一薄剑甚是简便，剑柄缠丝多年，还是当年你帮朕寻的材质，本日便赠与你佩。”
“琏儿这设法实在好极！”程毅从胤礽处读过霍百里对诗书子经的注释之言，早奉其为师，晓得人七月寿辰，觉胤礽此法极好，开阔直言赞词。
胤礽与胤禔拉着程毅约了水泽水泊在湖边长廊论过一回建书楼的好处，无人有异，只在选址上定见相左。
边上捧茶闲坐的西宁王涂之洲抬眼将跪地回话的人打量一眼，心下赞了一句好胆量，转眼去看水郅，果见人面上有几分欣喜之色，便抬脚揣了邻座上正欲出言的水臶一脚。
京中可建楼地角就那么几处，有百年字号耸峙不倒，亦有可易手重修的楼堂，动土重修不过三四月即成，偏胤礽念着买下一茶馆修整。
胤禔看过简图，心下略有定命，瞧见胤礽饮过苦茶，正捏着其平常避之不及的糖酥往口中送，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问道：“瑾安，你想选在那边？”
水臶偏头瞪了涂之洲一眼，劝本身记得边上人身子弱不能踹归去，忿忿的往水臵一边挪了挪身子。
是以对兵部尚书刘凌峰、兵部右侍郎楚奇惩戒不过罚俸，有太子入兵部检察兵册录档，兵部诸臣皆在此！
胤禔眨了下眼压下冲动表情，双手接过，欠身道：“谢皇上恩情，谢肃王互助，劳烦张总管。”
水郅此言一出，殿上跪伏世人皆惊惧：本来皇上早知何岑私往北疆一事！
水郅将兵册掷下，冷声道：“朕记恰当初往北疆之军乃是调的京郊及豫北之兵，而宣威将军三年前调驻辽城，而后再无调令，如何竟呈现在北疆虎帐中！而这兵册上的将尉陈秋是何人，朕不记得，昨夜着人查皇旨存档，十年中皆无此人，却不知吏部中此人如何入的档！”
“张总管请。”
“何必赘言，讲来就是。”水郅心下已有所觉，顿觉比起善解人意的臣子，公然还是一处长大的兄弟知心。
“朕曾听英郡王说南安王世子擅射，便赐他一副长弓。”水郅微微一笑，续道，“你二人也可顺道去瞧瞧瑶玶。说来星海在西疆亦有两年，待北疆战事稳妥，你二人得闲往西疆替朕看一看星海。”
刘凌峰念着自个儿的职责，正深思着从何将功折罪了，听得此言本欲保举一二，忽的想起方才被警告的‘谨慎’二字，不敢昂首窥测帝颜，撩了眼皮溜了圈儿上座诸人，杜口悄悄考虑了人名来。
因儿子被指派了差事正皱眉的水臶抬眼与水郅对视半晌，展眉笑道：“皇兄如果不提，臣弟倒还当真未曾想过故地重游一回，不过这很多年畴昔，那边风景怕是变了很多，臣弟但是不肯被军中将领笑话，皇兄好歹再给臣弟配个领导。”
“臣不着名册如何出了这般忽略，只知那名册是何人录造，何人查对，几今后将由何人重理。”
那边头可另有方先生的点评之语。胤禔将一杯药茶饮尽，顺手取了胤礽捧在手中的净水压下苦味，心下续道：趁便借着学子皆在京中，让昔日的京华双杰，成为一代大师，以此为寿贺，公然大手笔。
韩世清跪在地上，背上盗汗淋漓，回道：“臣不知。”
水臶折腰拜谢：“臣弟谢皇兄赐。”
水泽是几人中年纪最父老，便踏前一步迎上，抬手扶住欲施礼的张宁：“张总管辛苦，莫要多礼。”
脑筋转的真快！胤礽又放下一苦衷，踮脚在石凳上坐了，指着他用巾帕留下的几块点心对程毅招手：来吃点心！
张宁回声在门口站了一站，见水郅再无叮咛，方才退出门去。
他二人一番眉言瞳语不过半晌，边上听着天子与靖王几句话就定下了章程的众臣只觉盗汗淋漓：皇上这是除了几位皇亲，谁都不信了！前日，他们还曾笑刑部日夜轮班的清出牢房竟是盼着翰林大人犯傻，不想那竟是他们的归处。
“这那里是胖，是健硕！”
上座三人瞟了眼被羽卫制住的何岑，齐同心中嗤笑：当皇家儿郎都同你家普通行事不知三思？
水泊正乱糟糟的想着苦衷儿，忽的被人勾了手塞了东西，低头见一双澄亮的瞳子，再瞅眼只这半晌人还记得将点心分了两包，心生笑意眉头也松了松，将纸包收到袖中，抬手捏了捏胤礽的脸颊。
待人近火线晓得是熟人，几人都同宫中来往数次，自是认得张宁，见人面色和缓，表情倒是松了松。
张宁瞧见这边动静，是真的放心了：两位王爷另有闲心闹脾气，想来此回事虽闹得大，却与国度社稷无大碍。
不过，这一番热烈的测度，一早就到书院习书的学子半点儿不晓。
目送几人背影远去，程毅和胤礽齐齐去看胤禔，见人抱着牛皮纸封发楞，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转回石桌前，却见桌上刚才仓猝叠起的薄宣已不见，这松瑶书院中自是不会呈现话本儿里能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那么便是刚才分开的两个给揣走的。
“待你去了，夙平能委曲了你？”水郅笑驳一句，考虑一瞬，道，“南安王世子霍青，你看如何？霍青在北境参军五年，归京不过这一二年，想来为你做领导必不至于失道。”
张宁将退出门去，水郅又道：“拿了人直接提去大理寺，再宣刑部尚书郭东博、大理寺卿付彬、御史中丞张炜和侍御史梁诗律入宫。”
兵部郎中林平受着边上几位同僚厉得能割肉的眼神，跪伏之姿又低了几分，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留得一份腐败。打从天子遣了肃王押运粮草，他就已模糊预感了本日之局，却没想到天子会哑忍至人证俱全方才发难，如此倒也好，他是姑苏林氏在朝为官最后一人，待他开罪下狱，便是将林何两家孽缘斩断，此后何家和那林瑜一支各赎各的罪，莫要再连累姑苏林氏！
何宇跪在地上，听着君臣对答，只觉心口一寸寸的凉下去，他很悔怨没听太后的话将何岑从北军中弄返来，总想着侄儿们说的有理——何家乃是将门世家，还是得有军功在身说话硬气。是他们过分贪婪，民气不敷蛇吞象，现在天子如果当真要措置了他们，天下百姓都不会说天子半字不对……
“多谢靖王世子。”张宁手臂被扶得实诚，便也不矫情，见他要寻的人都在，便不赘言，道，“天子有口谕给靖王世子和肃王世子。”
胤礽瞧着那边三人已论提及细节处，乐得落拓，一手端了方才用茶水烫过一回的杯子，一手去取盛了凉茶的瓷壶，冷不防被胤禔捏了手腕，就听人低声问道：“当真不是你想的？”
几人设法倒是不谋而合，相视一笑更觉表情畅快，偏胤禔要打趣人：“若不是我晓得你向来馋嘴，定觉得你在对付。”
“这也有大哥的份儿呀，钞缮辩论不明之处，大哥也没少辛苦。这是我们做弟子的情意。”胤礽哄人自有一份心得，言语诚心，让边上偷笑的三人暗下注看胤禔能对峙多久。
“若想用精制炊事，便得自付银两。”
现在天热，先生们也不拘了门生在屋中作文，只留了有惑未解之人指导，撵了旁的人去水榭边论书。
“你失策之罪临时记下。张宁，着人去松瑶书院请了靖王世子和肃王世子，带禁军与韩尚书一同去吏部拿人！”
“且楼中白供了茶水并充饥点心，倒也可助费事学子一二。”
您大可直白问他到底藏着甚么幺蛾子没抖搂出来的！胤禔捧着茶盏抿了一口，立时皱了脸：好苦！
跪伏臣子有人欲谏言，却听边上铁链叮当碎响，想那违逆上意的前车之鉴——何岑正被堵了嘴缚跪在旁，顿时熄了声，耳听着张宁领命，心想着待看那黄口小儿惹下祸事，皇上要如何保了人。
看着苦涩的点心，胤礽晓到手中苦茶是躲不过了，恹恹回道：“我让人将茶馆酒楼位置画了图。”言罢从袖中取出一纸薄宣展在石案上。
“难怪霍先生喜好你，我但是想不出这点子。”胤禔笑眯眯的瞅着胤礽。
“臣领旨。”水臶再行一礼，直身抬眼与水郅对视：二哥，你这支令人跑圈儿的风俗怎的还是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