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闻言一怔,不觉愣愣的看着陈氏。
兰姨娘与四女人见状,愈发感觉难堪。
好轻易将尤老太太解劝住,天气已近中午。尤老太太便命陈氏母女吃过了午餐再走。陈氏笑言应允。
尤老太太见了,便命小丫头子将饭摆在隔壁的小花厅。陈氏忙筹措着安设桌椅,列举杯盘。兰姨娘顺势又上前去,向陈氏赔罪。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是你的亲闺女,又不是我的。你就这么教也行,教出个狐媚子霸道没教养且又蠢的丫头来,等她嫁了人,你且瞧瞧她婆家另有没有我这等好性儿!”
尤老太太乃是年高耐久之人,最听不得人的哭声。目睹方姨娘如此,她也跟着悲从中来。一时厅内只闻哭泣之声,陈氏与尤子玉见了,忙笑上前去开解劝道。又将宝哥儿放到尤老太太跟前儿哄她畅怀。
陈氏闻言,不觉嗤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这话说的不诚恳。你要非得说四女人对我并没有怨怼之心,只要渴念之情,这话别说是我了,恐怕连老太太老爷并几位姨娘们,连带着家中丫环婆子们都不会信的。不过我也懒得同你实际,只是提示你一句,莫要自作聪明罢了。你自发得聪明决算,却不想想除你以外,这屋里也没谁是傻子!”
陈氏说着,不觉看了尤老太太并尤子玉一眼,口内嘲笑道:“我身为继母,虽不是那等良善贤惠到能够著书立传之人,但从吃穿用度上,也没有苛待你们娘儿两个。我传闻当初兰姨娘管家时,大女人身为嫡长女,却经常有食不充饥之窘,方姨娘的女儿虽同是庶出,但也不过二三年间,就一病没了……兰姨娘也稍安莫燥,我并非指责你包藏祸心,想关键人。只是这些个事儿都产生在你管家之时,可见你纵使偶然,也有忽视怠慢之过。将心比心罢,现在你们娘儿两个在我手底下度日,好歹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另有闲心怨怼我待你们不如己出,不如嫡出,显见的是日子过得还不错,以是才有这个精力折腾这些事儿。可见人都是贪婪不敷,步步紧逼,得寸进尺的……不过你们越是这么着,我倒越是猎奇。不知在你们心中,我究竟要如何做,才算是个贤惠良善的太太呢?”
陈氏三言两语便堵得四女人哑口无言。目睹四女人立在本地一张小脸儿憋的通红,一双眼睛也泪汪汪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曲,兰姨娘心疼不迭。忙的跪地求道:“太太开恩。四女人年纪还小,一时左强些也是有的。还请太太多加顾恤,多加看管――”
陈氏这一席饶舌的话出口,只听得世人头晕脑胀。她本身倒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尤子玉笑言道:“怪不得世人都说后娘难当,这一桩事儿实在难办。我倒是想听听老爷的观点。您觉着我该如何做才好?”
陈氏说到这里,不觉嘲笑连连,各式调侃的问道:“是该对庶出的四女人如同嫡出的大女人普通,还是该对四女人比对大女人还好?是该对兰姨娘所出的四女人如同我的二姐儿、三姐儿普通,还是待四女人比对二姐儿、三姐儿还好?或者将四女人带回我们陈家,也压服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哥哥嫂子待四丫头如同己出……只是这又难办了。谁不晓得我们陈家最是重视嫡庶之别,别说是兰姨娘所出的四女人了,便是我们陈家自家,连个姨娘侍妾的都没有,更遑论是庶出的哥儿姐儿。倘或大师相互一处玩耍时,偶有吵嘴纷争,四女人就不管不顾的偏说是我们家的哥儿姐儿仗着本身是嫡出,就欺负她是庶出的如何办?到时候淌眼抹泪儿的跑回家来,同老太太老爷告我的状,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陈氏也陪着尤老太太一起笑。笑过了一回,只见方姨娘一面奉侍着老太太吃茶,一面唏嘘感慨道:“我打从见了太太的第一面起,就晓得太太毫不是个含混弄事之人。眼睛里也揉不得沙子。兰姨娘同四女人觉着太太不好,我却只恨太太为甚么不能早几年进门。倘或太太能早些进门……想必我那薄命的女儿也不会就这么放手去了。她走的时候才七八岁大。我……”
说实话尤子玉也没法指责陈氏的做法。盖因陈氏爱好固然清楚,但是她扯侧重视嫡庶亲疏的大旗行辨别对待之事,从根儿上就根绝了别人置喙之辞。正所谓母慈女孝,现现在陈氏待四女人乃本分以内,吃穿用度并未苛待,还念着她年纪小,让她跟着亲生母亲在一处。如此举止便是传到了外头,即便会有人说陈氏做的不敷好,但毫不会有人说陈氏做得不对。
陈氏一句话未尽,堂上世人早已掌不住的笑了。就连一向忿忿不平的四女人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尤老太太只得说道:“偏你这一张嘴跟刀子似的。我们加起来也说你不过。也不晓得你那舌头牙齿是如何长的。”
陈氏听了尤老太太这句话,愈发拿住了把柄似的嘲笑道:“恰是因为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以是说出来的话才叫人寒心。何况甚么叫羡人有,怨己无?倘或世人都这么想,那都别过日子了――我还恋慕天子老子的女儿不愁嫁呢,有个屁用,莫非我还能找根儿腰带抹脖子吊死了,再托生个公主去?”
可若当真计算起来,四女人自陈氏进门后,从无晨昏定省,连每年年节之时,三个姐儿都有的针线贡献也从未有过。本日更是违逆陈氏,口出怨怼,如许的举止纵使能勉强解释为四女人年纪还小,且不懂事。倘或传了出去,仍旧会有人指责四女人没有教养,违逆不孝。
以是尤子玉即使心下有些难堪,口里却当真说不出甚么――他也是朝廷命官,倘或家事不修,也怕言官御史弹劾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陈氏已经不觉得然的摆了摆手,打断兰姨娘的话,口内说道:“性子左强些没甚么不好。比方说我罢,早些年赶上了那么些糟苦衷儿,倘若不是我本身刚烈些,恐怕也没了本日的好处。只是为人处世,既然是要强,就该要本身的强,而不是一味的强求别人退步谦让,宽恕放纵。兰姨娘你说我的话在不在理儿?”
兰姨娘被陈氏一席话戳破了心机,不觉又羞又臊,顿时满面通红的辩白道:“太太曲解了。四女人并不是那样想。她只是渴念太太,也想同几位女人们玩在一处罢了。绝无怨怼太太的意义。”
兰姨娘忙的要开口辩白。陈氏却不容兰姨娘说话儿,仍旧笑言道:“……我晓得,四女人年纪小,原不晓得甚么嫡庶之别,长幼礼教。不过是别人说甚么就是甚么,人云亦云罢了。也许在她看来,我这个嫡母不敷好,不是我做的那里不对,只是因着兰姨娘当初得宠管家的时候,疼女之心切,凡是府里最好的吃穿用度,悉数用在她的身上。老太太老爷最疼她,家中丫环婆子最是恭维她,其风景对劲时,连她的嫡出姐姐都得退一射之地。以是她便觉着当时的日子好。待我进门儿了,因看重嫡庶亲疏,对大女人,对我的两个姐儿都更好一些。待她不过是端方体统,两相对比,她就觉着我待她不好了。我说的可对?”
尤子玉方才听了四丫头声嘶力竭的一番诘责,原另有些顾恤心疼。现在听了陈氏这一番咄咄逼人,却不由得心虚气短。忙的言辞闪动,摆手笑道:“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方才有家宅畅旺之象。四丫头的事儿乃是后宅私密事,当然得由太太做主。”
尤老太太闻言,一时也有些语噎。然看着本地立着委曲的不可的四女人,却又有些心疼。只得讪讪说道:“媳妇儿竟是多虑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那里会想到那么多。不过是迷恋着玩伴,且羡人有,怨己无罢了。”
方姨娘说着说着,便想到本身阿谁薄命的女儿,忍不住泪沾满襟,哽咽难言。
只见陈氏持续说道:“我是个粗鄙之人,不晓得甚么大事理。只晓得别人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人。可我传闻兰姨娘倒是出身官宦之家,也是读书识字,知书达理的官家蜜斯出身。怎地竟不晓得好生教诲四女人为人处世的事理?”
陈氏听着尤子玉四两拨千斤的话,更加的嘲笑连连。转头儿又问尤老太太道:“老太太如何说?”
陈氏本来就是个爆仗性子,一点就着,也是个藏不住话的。目睹兰姨娘常常如此,少不得开口说道:“你不要老是一副不幸兮兮的模样儿来向我赔罪。实话奉告你罢,别说是你这一套,便是比你还短长十倍百倍的难缠之人,我也不是没见过。正如我方才所说,为人处世,性子刚烈些没甚么坏处。不过本身立得住跟一味想要别人的强,那是两码事儿。我晓得你的意义,不过是为着四女人好,以是才操心策划。只是我也奉告你一句话……你既然晓得我是个甚么脾气的人,与其想着磨缠我,不如好生教诲四女人。她年纪小,这会子没人跟她计算!倘或再这么着,等过几年,你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