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饭毕,又吃过一回茶,常家世人方才作辞。

一时又笑问:“你为甚么叫金杏儿?”

一席话落,陈珪尚未答言,陈氏吃紧火火的抢话儿道:“这是功德儿,为甚么不肯意呢。莫非还嫌银子咬手不成?”

众姊妹瞧她说话天真,憨态可掬,不觉莞尔。

陈老太太闻听此言,便又笑道:“恰是这个意义。老迈雅才的话乃是老成之言,自是不错的。只是常管事的话终归是美意。我们若一口回绝了,也不好。家下里倒另有个几千两的存银,白放着也是可惜了了。不如送到常管事处,赚了更好,赔了,家里另有地步铺子,一年的收益也够嚼用的。”

常友贵也晓得陈珪固然官儿做的不大,却因着一番际会,真正入了朱紫的眼,连日来端得炙手可热,恰是朝中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当下又谢过常友贵时候想着他们。常友贵闻言,忙笑着谦辞,只说本身是“知恩图报”,又说天缘刚巧,如若不是陈珪舅甥侠肝义胆,又“怎能与贵府上交友?”

一句话未落,二姐儿接口笑道:“不必说了,定是令堂怀你小mm的时候,改了口味,爱吃桔子了?”

常家太太闻言,少不得长叹一声,因说道:“小孩子不经事,想是吓坏了——别说是她小孩子家,便是个平常的大人,遇见了那样的事儿,又是吃惊又是受伤的,也不免会惊惧惊骇。这些日子也还好了,起初几日,早晨睡觉还做恶梦呢,又是哭又是吵,我们在旁听了,心都要碎了。”

世人闻言,皆笑着拥戴。

陈珪笑了笑,也不勉强。两人又闲谈了一番风月嘉话,陈珪方才作辞。

陈珪便是一笑。他刚幸亏外头走热了,当下也未几说。伸手接过盖碗一饮而尽。顷刻间,只觉心中一畅,头子清冷。脱口便赞道:“好痛快。”

“这不好,这不好,”常友贵摆手点头,口内一叠声的说道。

当下却说常友贵与陈老太爷在外间书房见了面,不免笑意酬酢,谈古论今,又批评了一段贩子逸闻。待茶过三巡,常友贵方才提及闲事,因说道:“老爷子也是晓得的。戋戋鄙人,现在裕泰商行忝为管事。我虽无甚本领,我们店主倒是个八面小巧,财通南北的人物儿。旗下更有一支出海的商队。每年来往三四回,专司将本朝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等物运往外洋,贩回西洋的机括、玩意儿乃至西洋药。这一来一往,赢利颇丰。这且不说,只说我们店主又是个广结善缘的妙人儿,每年商队出行,专有几艘船腾挪给朝中世卿贵宦之家。现在气候和暖,又是商队出行的好日子。只可惜我们店主现在杭州一带措置奥机密事,竟不能回。遂命我与诸位大人联络并办理诸事。我便是以想到了贵府上……”

当下便将陈氏发起吴先生教她们看帐本儿,冯氏又教诲管家务之事说了。

陈珪便笑道:“好个二丫头,也没见我们家有谁这么图享用的。也难为她如何想的出来。”

陈老爷子闻听这话,心知常友贵是想送他一场繁华。心中天然是动容的。谁嫌银子烫手呢。但是转念一想,不免又有些踌躇。因说道:“好叫小友得知,豪门小户,比不得那些官吏大师。我虽不是这个行当里的人物,却也深知,向来海上买卖,赢利颇丰可本钱也厚。比如贵店主的这一条线,恐怕一股起码也得几万两银子……这倒是我们不能的。”

回至家来,只觉夏季融融,身上穿戴的绸衫颠末这一番折腾,早已汗津津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陈婉等人也不甚喜清茶之味,不过是待客所用罢了。二姐儿目睹着园中盛开的玫瑰花儿,不免想到书中起了大故事的玫瑰清露,心下微动。

说罢,又笑道:“我家另有个小mm,本年才十一个月大,叫金桔——”

陈珪便笑道:“你我订交已久,又因着这一番际会,老是称呼的这么外道,显见是生分了。我表字如璋,你叫我如璋便是了。”

一篇话下来,倒是比旁的话顺畅多了。

说罢,又笑道:“这究竟是个甚么,另有么,再来一碗。”

大姐儿与二姐儿自是晓得待客之道的。何况她们也觉着屋中憋闷,竟不如外头的好,因此笑应。

到底是官商有别,即使陈珪故意折节下交,常友贵毕竟不敢冒昧冒昧。想了想,便赔笑发起道:“不如我称呼您陈公罢。陈公叫我友贵便是了。”

两边厮见毕,各自归坐。陈老太太细细打量常金杏一回,因笑道:“我瞧着常女人这一回气色倒好,并不像上回相见,小脸儿惨白肥胖,且老是现出惊惧之色。”

以是常友贵的意义,是问他愿不肯意跟着夹带些物件儿,赚些个零头罢了。

世人闻言,深觉得然。

陈老爷子也是晓得海上风险大的,每常听到或有海上风暴掀翻了几艘船,导致商行血本无归等事。心下存疑,倒不好问出口,末端导致笑着迟延道:“我年事大了,现下总不管事。只不过有的吃便吃一口,有的玩便玩一回,安享暮年罢了。现现在家下大小事件,总得犬子说的算。可否等他家来,我同他商讨一番?”

陈珪向来是个雷厉流行,说到做到的人。既觉着常友贵的发起不错,便叫冯氏办理了库上的存银,共兑换了五千两的银票,趁着沐休之日,亲身送到常友贵的府上。因又笑向常友贵提及何日有空,须得见一见裕泰商行的店主才好。毕竟是拖赖着裕泰商行的船队,方有这一笔进项。

陈珪看着世人,却又笑道:“不过我的意义,倒是承诺了好。就像妹子说的,谁还嫌银子咬手不成。成日家患得患失的,毕竟没个意义。”

一时歇口吃茶,常金杏恰是小孩子的口味,总嫌茶程度淡,只不过略尝了一口,便撂在一边。倒是捡了两块奶油炸的小面果子吃了。

大师相互一来一往,倒是越说越投机。常友贵便趁此机遇将商船来往办理之事略略说了一遍。

世人闻言,方觉出不是来。陈氏也低头不语。

常友贵一气说到这里,不觉笑眯眯的看向陈老爷子,语气非常和缓,又有点儿对劲的问道:“不知老爷子可有兴趣参一股啊?”

“我的意义……只是我们这些经手的底下人,包含跟船的那些个,交来回回,总不好空走宝山一趟的。因此趁此机遇,攒些股本夹带些儿个。也是店主、朱紫们吃肉,我们跟着喝汤的意义。店主也是晓得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那是个最刻薄慈悲不过的人,向来体恤我们底下人的不轻易。”

“哎,”常友贵听了这话,晓得陈老爷子是曲解了,忙摆手解释道:“是我的话没说明白——说句不怕老爷子见笑的话,固然这支商队是我们的,可若提及店主留给朝中大人的几艘船,别说是我,恐怕连店主也是不敢自专的。老是那几位大人自行商讨了,方才知会我们一句半句的。为的不过是上面的事儿好做。我们也都晓得,他们那些人,加股减股的,这当中考量的可不但仅是本钱丰富了,还得看身份、资格。好难缠的。我们是吃了大志豹子胆,敢从虎口里掏食儿?”

那小丫头躬身应是,捧着茶盘盖碗走了。

房内大人们见了,不觉相视一笑。冯氏尤叮嘱道:“你们自去玩罢,爱如何样就如何样。我这便叮咛小丫头子将茶果点心送到婉姐儿屋里,你们若再要甚么,尽管要去。不成拘束了才好。”

当下且不言二人,只说冯氏带领着婉姐儿并家下媳妇人等,接出大厅,将常家太太一行人引入上房。两边女眷厮见毕,常家太太因见着二姐儿俏生生立在陈氏身后,不免笑道:“二女人可大安了?上回登门,未曾想二女人病着,我们怕叨扰了二女人,也不敢相见。”

众姊妹皆笑应。一时转出上房,沿着抄手游廊过月洞门,逶迤行至东院儿陈婉的内室。路过花圃子时,常金杏因贪看园中花草,不觉站住了。陈婉见状,因笑道:“天气恰好。这么好的天儿,倘或只在屋里说话,倒把光阴孤负了。莫若叫小丫头们将茶果点心送到花圃里来,我们便坐在亭子里说话儿可好?”

冯氏便笑着卖了个关子,因道:“你先尝尝,觉着如何样?我再奉告你。”

二姐儿亦忙上前行礼,口内笑道:“见过mm。”

当下又闲叙了盏茶工夫,方各自散了,回房安设不提。

那常家小大姐儿固然年仅四岁,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也深知二姐儿对她的拯救之恩,忙上前行过万福礼,口内说道:“金杏谢过姐姐拯救之恩。”

一时返来,身后公然跟着一串的小丫头子,皆手捧茶盘,上头摆着生果点心。另有两个小丫头子抱着净水巾帕与轻浮锦褥坐褥,在亭中雕栏与石桌石凳上皆抹了一遍,又铺设了,方才请几位女人入坐。

顿了顿,如有所思的道:“我尝听闻外头有进上的清露,端的精美香妙。是用西洋的小玻璃瓶儿装着。那么巴掌大的一个小瓶儿,金贵着呢。待要吃时,不过舀出一茶匙儿来兑一碗水。也不知比之二姐儿的玫瑰露,又如何?”

说罢,又是一叠声儿的感念陈府。陈家世人听了,也不免想到早几个月匪类深夜放火一事,少不得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

因又道:“我们可不比那些个官吏大师,根柢厚。便白丢了几万两银子,也不动底子。咱家别说丧失个几万的,便是没了万八千的,恐怕就揭不开锅了。”

只听常金杏又笑嘻嘻的指着园中被采摘了大半的玫瑰花丛笑问道:“如何花儿这么少?我家的就多。”

说罢,招手儿叫过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子,叮咛道:“再给老爷兑一碗来。”

因而爷儿们两人默契的不再多说。反而转口谈起朝政时势来。那常友贵虽是商行管事,但常日里阿谀权贵,交友天下,眼界见地天然不俗。且他身份而至,更是对京中各官吏权贵家的私密事晓得的很多,陈老爷子同他细谈一番,倒也获益不浅。

常金杏笑嘻嘻的道:“恰是如此。二姐姐好聪明。怪道见了好人也不怕。”

常友贵自忖店主是最喜好交友这一类能人的,当下便是又一套的阿谀好话,更陪着笑道:“我们店主对陈大人也是神交已久。只是克日在南边儿办事,不得空返来罢了。倘若店主返来,必是要到贵府上拜访的。”

至晚间陈珪家来,吃过晚餐,陈老太爷表示冯氏打发了家中小辈自便,方慎重其事的将白日里常友贵在书房的那一席话原本来本说了。

陈珪不免纳罕,因问道:“这是个甚么东西,不像葡萄酒,也不像酸梅汤,胭脂普通,倒是好色彩。”

冯氏便笑道:“这还用你提示,我们早防着了。”

众姊妹见问,不觉相视一笑。陈婉忙开口将昨日如何采摘鲜花,如何蒸叠香露,如何淘澄胭脂膏子一节详详细细的说了。那常金杏恰是调皮憨玩的年纪,闻听此言,煞是恋慕,忙拽着陈婉的衣袖轻摇,开口央告道:“好姐姐,下次带我一起罢?”

冯氏在旁,恐怕大人们说这些话,小孩子听了存在内心,夜间怕惧。忙开口笑道:“我们大人说话,小孩子一旁坐着也败兴。不如叫婉姐儿带着她们去背面玩,何如?”

陈珪一面换下衣衫,一面叫水。只见嫡妻冯氏袅袅婷婷地端着一个黑漆填金海棠花式的小茶盘。盘内放着一只青花瓷的粉白官窑盖碗,碗内盛着小半碗胭脂普通的汁子,靠近前来,但觉甜香扑鼻。

陈珪笑看着妹子,便说道:“mm只看到了好处。却不想我们凭白受了他这一番好处,将来如何回报才是?常管事说的倒好,只是这船队究竟不是他家的,他上头另有一层主子呢。再者说来,世上总没个必然的事儿,倘或商船在海上遇见了风波,我们可不是竹篮打水了?”

冯氏便笑道:“还是二姐儿鼓捣出来的。说这叫玫瑰露。将晾干的玫瑰花瓣放在沙锅里熬煮,再放入冰糖,熬出来的汁子兑入糖桂花搅拌均匀,封在小瓷翁里用井水灞着。想吃时,舀出半盏来和水兑了,吃一碗下去,满口清甜不说,连内心都畅快起来。”

世人且躬身辞职。尤未走时,常金杏极其天然的将手塞进二姐儿的手内,小姊妹两个手拉动手分开。

陈珪向来只留意陈桡的学问进益,听如此说,便也罢了。

说罢,又命自家女儿再上前见礼,谢过拯救仇人。

冯氏便笑道:“你太肯多想了。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那里能比得长进上的东西。”

陈珪闻言,也是哂笑。仍说道:“不拘如何说,都是好东西。我真是没想到,二姐儿能有这个天禀。”

常金杏听了这话,很和情意。却碍于本身是客人,少不得客随主便,不免眼巴巴的看着大姐儿和二姐儿。

陈婉看着常金杏眼巴巴的模样儿,忍不住又是好笑。只是不敢自专,便看向二姐儿。

陈老太爷恍然大悟,不觉笑赞道:“你们店主公然不俗,也难怪买卖铺的这么大。”

常金杏想是尝承诺这句话,此时见大姐儿问,亦笑回道:“爹爹说金这个字的意义极好。像我们家这类买卖人,一年天南地北的走,为的不过是金银二字。我妈怀我的时候,又极爱吃酸杏儿,以是便给我起名儿叫金杏。”

伉俪二人又谈笑了一回,便听外头忽的吵嚷起来。不免住了口。起家看时,却本来是陈氏带着两个姐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口内还是喝骂不休。

姊妹们又说谈笑笑了一回,便有上房的小丫头子来传饭。众姊妹笑着回至上房。

大姐儿因拉着常金杏细问酬酢,“几岁了”“可读过书未曾”……

因说到这里,少不得又提及家中女孩儿们的功课来。陈珪仍对吴先生的某些行动心不足悸,不竭叮嘱着冯氏,“你可瞧着些,读书认字不怕,别学那女先生的呆气。”

常金杏大喜,忍不住又捻了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吃尽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常友贵天然笑应。又笑说道:“……也并不焦急,这一番办理总得月余方能全事。”

陈婉见状,少不得转头叮嘱跟着的小丫头几句话,那小丫头应了,旋即回身而去。

陈婉忙站起家来,一面笑应,一面欠身辞职。又招手儿叫大姐儿、二姐儿并常金杏自后门分开。

二姐儿也喜常金杏的为人,便笑道:“你若喜好,经常过来就是了。我们姊妹闺中吃苦,每天都有好玩的。”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