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大姐儿、二姐儿闻言,当即起家告别了吴先生。又有外头服侍的小丫头子出去清算过笔墨等物,世人方齐至上房不提。

吴先生心中稀有,面上倒是不显。一时临过了大字,便有小丫头子来传上房摆午膳了。

陈老太太闻言,笑嗔着陈氏道:“就你图受用。我和你嫂子辛苦驰驱一日,也不见你端一碗茶来我们吃。白疼你了。”

二姐儿闻言,不觉心下一惊。

陈老太太和冯氏见陈氏至心如此,且知陈氏嫁奁虽不甚丰富,倒也不难于此,略思忖半晌,便笑着承诺了。

吴家太太和吴先生听了这么一席话,不觉相视一笑。

吴家太太又趁着泡脚的工夫向陈府的小丫头子扣问府上的端方旧俗,那小丫头子乃是陈府的家生子,生的聪明聪明,以是才被拨到这里奉侍高朋。现在听了吴家太太这般扣问,又早被陈老太太叮咛了好些话,便笑道:“好叫老太太得知,我们陈府比不上那些公门侯府的端方大,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又都是再和蔼不过的人,小大爷现在上了十一岁,要进学读书,只在外院儿住着,每日只晨昏定省方来后宅。以是常日里只要老太太、太太、姑太太和三位女人在家。姑太太亦是寡居,脾气利落的很,是最爱说爱笑的。现在只和老太太念佛祈福……”

因三人此前毫无根本,短短头四句话,便破钞了吴先生一整节课的时候。

言罢,起家绕到陈老太太身后,替她揉捏起肩膀来。陈老太太故作享用的眯了眯眼睛,开口叮咛道:“再用些儿力,再往上点儿……”

过几今后,陈老太太公然命冯氏备上表礼,到那吴先生家中拜访一回。一时家来,又对那吴先生赞不断口,只说她“公然是知书达理的蜜斯,人也和蔼”,“真不晓得她婆家是抽了哪门子疯,如许的媳妇儿,哪有不好的”。因命冯氏马上下帖子请了吴先生来家教女孩儿们读书,又向冯氏笑道:“得亏了你嫂子想着我们,才得了这么一名好先生。他日得了空,邀你嫂子家来用饭,可得好生谢她一回。”

吴家太太既知女儿是被陈家聘了来教女孩子们读书,虽前些日子见过一面,仍旧担忧主家不好相处。现在且见陈家高低一应筹办非常殷勤,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拉着陈老太太的手淌眼抹泪儿的伸谢。

二姐儿闻听冯氏奖饰,面作羞怯的勾了勾嘴角,低头不语。

陈氏闻言,不免又想起在赵家多年的肮脏事儿,因想到赵老太太和赵家二房在灵堂上也不消停的行动,更是柳眉倒竖,口中谩骂不止。听得陈老太太连连皱眉,忙开口阻道:“小孩子跟前儿,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爆炭似的霸道性子也该改改,老是这么着,将来有你的苦头吃。”

陈氏闻言,忙扬声笑命家下奴婢端茶来,亲捧与陈老太太,笑嘻嘻的道:“母亲吃茶,母亲驰驱辛苦了,且叫女儿为您揉肩捶腿,发披发散。”

冯氏笑应,又说道:“这位吴先生品德学问倒是再无不当的。只可惜命太薄,摊上了那样的婆家。娘家没了人,也希冀不上。还好遇见了老太太如许开通,不计算她是被夫家扫地出门的。不然她那日子且不好过呢。”

一时小丫头们服侍着梳洗毕,又奉侍二人安设歇息。一夜无话。

陈氏闻言冷哼,不觉得然的道:“想那么些做甚么。我现在在家,有爹妈哥哥宠我,我能受用一日且受用一日。待到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也不过是船到桥头天然直,怕个甚么。”

说罢,赶紧叮咛下人预备屋舍、衾被等。陈老太太便笑道:“也不算是想的全面。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

如此这般殷殷叮嘱了好几句,又见吴母与吴先生面上微露疲惫之色,因笑道:“本日这一番折腾,想必也累了罢。临时安息一日,有甚话,明儿再说罢。”

吴先生便也晓得了,陈婉因年纪大些,此前亦有过耳目濡染,记得便快一些。二姐儿年纪虽小,大略天生聪明,虽手小略有握不住笔,几篇大字下来,纵使笔锋有力,但纤细勾折处略见风骨,倒也临的像模像样的。唯有大姐儿,不晓得是因为年纪尚小,还是脑筋略笨,进度上倒是不如姊妹们了。

陈氏听了冯氏的话,却笑道:“也不知如何了,之前说谈笑笑多聪明个孩子,自打那死鬼身后,话也少了,人也温馨了。偶然我瞧着她,都不大像我那二姐儿了。”

大姐儿、二姐儿闻言,乖乖的点头承诺。二姐儿想了想,因笑道:“也多谢舅母操心筹措,我们必然好生读书,不叫家里白花束脩。”

吴氏母女闻言,不免含笑伸谢。起家将陈老太太等人送出房中,这才回转。

只见两个大些的不过8、九岁年纪,一个面貌清秀,气质和婉,一个柳眉凤目,和顺斑斓,小一些的不过四五岁年纪,粉雕玉琢,玉雪敬爱。因府中才做了冬衣,三人穿的衣裳都是一样的料子一样的格式,只不过衣衿儿衣摆处绣的花色并不不异。

冯氏听着二姐儿非常体贴的一句话,心中熨帖不已。仍笑向陈老太太和陈氏道:“我瞧着二姐儿倒是比畴前懂事聪明了。固然话少了,但去处有度,比一些大孩子还强些。”

吴先生含笑应了。正要开口说话,早有小丫头子用大铜盆盛着热腾腾的净水过来,别的一人则捧着盥洗之物,奉侍吴氏母女二人梳洗安设。

吴先生闻言,便笑道:“本日便到这儿罢。你们回房后各自临摹十篇大字,且背熟了本日堂上我讲的这一篇。明儿早上我会考校的。”

言罢,不欲纠结此事,仍开口问吴先生到底是个如何样的人,甚么时候来家教书,家中客房和教书的处所可都预备妥当了,待吴先生来那一日,须得预备一桌好席面管待了。又说“既然请先生的束脩和笔墨使费从公中出,那这顿席面便由我请,还请妈和嫂子别推委了,这也是我的一番情意……”

又说道:“既到了我们家,便是一家人。千万莫拘束了才是。”

冯氏闻言,含笑应道:“这便是老太太的慈心了。我竟再没想到这些个。”

吴先生自幼乃是吴父充作儿子教养的,此前亦从未担负过西席一职,并不晓得平常的女先生是如何教诲女孩子读书的。只不过学着父亲的模样教诲讲授,又手把手的教诲三个女门生如何握笔,如何伏案,如何誊写,见三人学的似模似样了,又命三个女门生照着字帖临摹大字。

吴先生心中便有了成算。仍笑着叮咛三个女门生翻开书案上的《三字经》,领着三人朗读了几遍,然后意义浅近的讲授一番。

陈老太太见状,少不得握着吴家太太的手笑道:“家中筹办的仓猝了些,如有甚么不到之处,尽管奉告我,或者奉告老迈媳妇也是一样的。”

三日过后,吴先生带着老母应邀而来。陈氏公然预备了一桌丰厚的席面管待了,冯氏则筹措着家下仆婢帮衬吴氏母女安设下来,见吴氏母女只带着两个粗使的小丫头过来,又拨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在屋里照顾。

吴先生便是一笑,先同三位女门生聊了一会子,得知三人虽从未进学,但陈婉常日里跟着哥哥,也略识得几个字。倒是大姐儿和二姐儿,因年纪尚小,且在赵家时不得家人看重,当真是一字不识。

吴家太太打量着屋内的一应陈列——虽不非常豪华,却也清幽雅静,一见便是当真清算过的。因笑向吴先生道:“你这位店主倒是故意的人,真没想到她们能体贴至此。你可要好生教诲这府上的女公子读书。莫要孤负了人家的情意。”

陈老太太与冯氏不明就里,只觉得二姐儿是突然丧父,且经历了赵家灵堂上那一番大闹,有些惊到了。心中顿生怜悯之情,因叹道:“也怪不得这孩子。家中突然生变,便是大人也有好些缓不过来的,何况是幼龄冲弱。”

正说话间,陈氏因传闻母亲和嫂子访客家来,立即带着大姐儿、二姐儿过来上房刺探动静。闻听那吴先生脾气和顺,知书达理,家中意欲聘了她做西席,抚掌笑道:“这便再好不过了。早一日聘了先生来,家中女孩儿们便能早一日读书。我也能轻省一些。”

又叮咛冯氏立即筹办出客居教书之所,想了想,因说道:“既然吴先生的娘家只要一名老母,不如也下帖子请了来。不然,叫她们娘儿两个别居两处,骨肉分离,我也不忍心。”

至次日一早,将将过了五鼓,吴氏母女早早便起来梳洗过。坐在房里闲谈了一会子,用过了早膳,便有小丫头子引着吴先生至教书之所。

陈老太太闻言,摆了摆手,长叹一声道:“人间事,那里那么多十全十美的,总归不快意处十之8、九。我们既遇见了,能帮上的,便拉扯一把,也是我们的好处。”

冯氏在旁笑了一回,转头向大姐儿、二姐儿道:“家中请了先生来教你们读书,你们可要当真苦读,莫孤负了老太太和你母亲的情意。”

彼时陈婉和大姐儿、二姐儿端端方正的坐在小书房内,瞧见吴先生徐行行来,当即起家问候。吴先生一面含笑让座,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个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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