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到了午正时分,贤人因要歇赏,便欲今后宫一行,诸位皇子们见状,当即退下。

没错,陈珪现在便打着六皇子的主张。在陈珪看来,这位六皇子生性沉稳,风致刚正,本来就不大讨贤人的喜好,平素又最喜好干一些吃力不奉迎的事情。何况他又在吏部当差,针对吏治一事有所谏言也是分内之事。

公然,那六皇子听了陈珪进言的考核诸事,不知不觉间,眼睛都亮的吓人。

畴前还觉得陈氏光有仙颜家世,现在看来,陈氏不拘品德面貌,都是很好的。有如许一名夫人替他打理内宅,尤子玉再无后顾之忧。

这么想着,陈珪不动声色地扫了六皇子一眼。

诸位皇子见状,少不得相视一笑,一一拱手道别。

陈氏到了尤子玉跟前儿便照本宣科。公然这一席话深合尤子玉的意义,当下拉着陈氏的手笑道:“世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我能娶夫报酬妻,实在是一大幸事也。”

至于“养廉银子”么,便触及到了吏部考核。众所周知,向来朝廷改、革吏治,稍有不对便要获咎好大一批人。陈珪生性油滑,做事情八面小巧,只获咎人而没好处的事情他向来不肯做的。现现在发起“养廉银子”就分歧,须知本朝给发放官员俸禄,乃随了前朝的旧制,每年钱米并未几。但是当官儿以后的场面寒暄、高低办理却向来很多。就拿陈珪本身来讲,现在都升了五品主事了,每个月的俸禄却只要十六石。换算成银子便是八两。一个月才八两银子啊!连吃顿上好的席面都不敷,更遑论体面子面的过日子。

三皇子最是看不得太子这么一副狂傲模样儿,一腔肝火憋在内心不得宣泄,见了六皇子如此举止,不免照地下啐了一口,口内不三不四的说道:“甚么东西。怪不得喜好养狗,他本身成日里就跟哈巴狗儿似的围在别人背面转。这才叫物似仆人型。如此奉承凑趣,真是玷辱了我们兄弟的脸面。”

说罢,也不待三皇子承诺,便冲着诸位皇兄拱了拱手,回身走了。气的三皇子站在原地直跳脚,指着十二皇子的背影大喊“当真是反了,竟然敢鄙视兄长……”

动静一经传散开来,京中顿时引为嘉话。最后连贤人都轰动了,不免在御书房同几位皇子闲谈时,提到了此事。

并且最首要的,便是这坑是他陈珪挖的,却也是六皇子主动往下跳的。与人无尤。

陈氏所言所想,皆是三姐儿当日看了陪房何财家的送来的罪证后一一想出来的应对之法。遵循三姐儿的主张,这些个目没法纪的主子最好送去见官。只是考虑到家丑不成传扬,尤子玉一定同意,才又想到了前面的迂回击段。更叮嘱陈氏该如何劝说尤子玉——务需求口口声声都落在官声前程之上,唯有如此方能引得尤子玉正视。

总之一番折腾下来,尤子玉公然将身上不好的名声罪恶皆推到底下人的头上,那些个受了尤府下人们逼迫的多数是无依无靠的平头百姓,心中最是脆弱良善。目睹尤子玉贵为朝廷命官,竟然能不顾身份同他们低头赔不是,又送了好些银钱东西,心中的怨气不满早就烟消云散,反而受宠若惊起来。

三皇子像是没听出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笑眯眯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皆受满朝存眷。弟弟既为皇子,也为朝臣,天然也不例外。”

再者六皇子现在跟着太子办事,也算是半个太子的人。养廉银子的事情又是他陈珪率先提出来的,可见此后非论有了甚么功绩,那也是太子殿下有识人之明,兼且教诲有方。便是朝中重臣是以而抱怨那些考核的体例过分严苛谨慎,那些怨气也是冲着六皇子去的。与太子和他并不相干。

因着陈珪八面小巧,办事聪明,太子殿下早已将其引为亲信。更晓得陈珪的胞妹便嫁给了尤子玉。闻听贤人垂问,不免笑了笑,看似公允的评价道:“那个无过,改了便是好的。”

当日为了拿捏住世人的把柄以立其威,陈氏不但同三姐儿整日查账盘库,更在公开里打发了自家陪房到外头去网罗罪证。得知那些个管事大班们除了贪墨主家的银子,采买东西时以次充好以外,更打着主家的名号,在外头横行霸道,逼迫百姓,欺行霸市,无所不为。诸如厚利剥削,包办诉讼,倚财仗势,以薄田衰铺之价去强买人家的良田旺铺,人家倘或不卖,便贿赂本地父母官儿们算计的人家吃了官司败了业,然后再将看中的地步买卖做了公价采办……桩桩件件皆是朝廷严令制止,罔顾法纪的重罪。更有一两件事即便陈氏看了,也觉触目惊心。悄悄嗟叹这些个主子秧子公然胆小妄为,不但尤家的名声都叫他们给废弛了,长此以往,连尤子玉都恐堕入监狱之灾。

一句话倒是引发了贤人的重视,不免饶有兴味的看了过来。

尤子玉听了陈氏的话,心中深觉得然。只是尚且有些踌躇。盖因那些个主子们办的好事,有些是打着他的名号自行其是,有些确切是得了他的叮咛才去办的。现在却要这些个主子们一股脑的顶了罪,尤子玉也有些不忍。

太子殿下闻言,只是嘲笑一声,大袖一甩,独自去了。六皇子因有些外朝的事件,尚且要同太子商讨着办理,见此形景,只得向诸位皇兄拱了拱手作辞,跟着太子仓促而去。

正在尤家内宅翻阅外洋番邦轶事纪行,尽力想体例替娘家争功,以避来日祸害的尤三姐儿并不晓得,娘舅陈珪已经如她所愿的脱手了……

六皇子与十二皇子乃一母所出,脾气刚正,沉稳务实,最不喜底下官员弄这些花花肠子。当下便对陈珪一家子有些恶感。不过他现在跟着太子当差,倒不好当着太子的面儿说他的对劲亲信的不好,因此只能杜口不谈。

现现在陈珪向太子殿下进言要增加养廉银子,一来能使百官明白太子殿□□恤之情,邀买民气,二来倘若此事能成,他陈珪也算谏言之功,在满朝文武跟前儿也能得了个好分缘儿。三来于吏治有功,先提出养廉银子,再提出能获得养廉银子的诸项考核标准,以此鼓励官员廉洁做事,一心为民。在此根本上再提出倘或贪墨该如何惩办……当然了,后一条获咎人的谏言,当然不会从他陈珪口中说出。

陈氏本为深宅妇人,原不大晓得此中的短长。争奈三姐儿常日里最喜研读律法,又常常同她娘舅群情世情,陈氏听了几耳朵,也算有了些许印象。何况陈氏固然凶暴难缠,却有些赤子之心。非常看不惯那些个主子们本身尚且是卑贱之躯,就敢仗着主家的权势欺负良家百姓。是以向尤子玉进言道:“老爷是朝廷的官儿,常日里最重名誉,这些个事情倘若叨登不出来,也还罢了。倘或哪一日老爷遭了旁人算计,那些个言官多嘴多舌弹劾一折子,就够老爷喝一壶的。莫若趁此机遇告终此事,一来能够追回被他们贪下的银钱东西,二来也无后顾之忧了。”

一句话骂的痛快,倒是触怒了同六皇子一母所出的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因着年事小,脾气聪明,常日里深受贤人爱好。又因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闻声三皇子如此说,不免嘲笑一声,开口抢白道:“三皇兄这句话如勇敢在父皇跟前儿说出口,我才佩服你。背后里言三语四歪派人,也是君子之德?”

陈氏自打进了尤家的门儿,接办管家之事,尚且没想过从公中捞些银子来补助本身个儿,又怎能忍得那起子主子从中捞油水。

三皇子便将陈珪恳求同僚老友徐子川写了两回戏折子话本儿,又有一次上元节智斗匪类,被世人传唱的事情原本来本道来。

走出大明宫后,太子殿下当着诸位皇弟的面儿,笑向三皇子道:“三皇弟向来留意孤身边儿的人。倒也可贵。只可惜这一番心血,倒是白搭了。”

那厢太子回了东宫,心下仍有些气闷。闻听陈珪正在外头候着,少不得命人传唤。六皇子急仓促的赶到东宫,正欲同太子殿下商讨吏部考核之事。正巧遇见陈珪缓缓而来,向太子与六皇子见过礼后,独自开口,侧重进言了“复式记账法”以及“养廉银子”诸事。

纵使尤子玉竭尽尽力的奥妙行事,然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那些个言官御史早已闻风而奏。且陈氏并三姐儿早同娘舅陈珪里应外合,这头儿尤子玉方才解缆,那头儿陈珪已经央了老友徐子川再写一个话本儿,写的就是某某京官铁面忘我,大义灭下,有过即改的故事。

以是某些官员之以是高低其手,不竭贪墨,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陈珪当着太子殿下与六皇子的面儿,已经明言自家以绩效考核之法办理下人之事,又云兹事体大,因其间各种行动皆为内宅妇人所想,尚且未曾见有效果,以是不敢私行进言。还请太子殿下临时按捺一番,以观后效……

一句话落,殿内年纪最小的十二皇子倒是恍然大悟,仍然记得阿谁随身照顾“防狼粉”的小女人,不免开口说了一句“本来是他们家的人,公然好热烈。”

那么些年前的事儿,贤人早忘了。不过经过十二皇子一提,倒是有了些许印象,不觉含笑点了点头。

三皇子向来喜好同太子殿下打擂台,他因着经常存眷太子,也晓得陈珪的行事手腕。闻听太子殿下如此说,倒也没说旁的,只是看似不经意的笑了笑,向世人说道:“他们家倒是同戏台子结缘。时不时的便弄出一些消息出来,引得京中百姓口口相传。皆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当然,倘或有人是以受了开导,更等不及陈珪先拿了自家的后宅做实验便如何如何……那就不再陈珪的节制以内了。

下剩的几位皇子因着态度分歧,或是忖着贤人的心机评价了几句,皆无关痛痒。

又诘问贤人道:“父皇还记得阿谁说话伶牙俐齿的小大姐儿么?”

过后几日,尤子玉公然照着陈氏所言措置了家中贪墨枉法的管事大班。因着不忍将这些家奴送官发落,只遴选了此中罪大恶极的逐出尤家,又打发了一众中饱私囊之辈,以后抄没的银钱地步商店买卖,一半儿收归公中,一半儿则拿出来补助曾受尤家下人毒害的百姓们,尤子玉更是带着几个侍从亲身到了几户人家,不但送金送银送药材,更放低身材儿赔不是,只说本身管家不善,竟让这些个下人打着主家的名号鱼肉乡里,实在不该。

之以是从三姐儿想出的各种行动中遴选了这两项,陈珪也是有考虑的。一则他身为户部官员,且又擢升了五品主事,正该做出一些政绩来稳固本身的职位。“复式记账法”的呈现便正对了陈珪的近况。

陈氏却不晓得尤子玉心中的这一笔账。她自幼耳濡目染,身边当官儿的只要哥哥陈珪并嫂子娘家的亲戚们。旁人家的事儿陈氏且不晓得,可自家哥哥手腕油滑,行事谨慎,常日里哪怕是办好事儿也从不肯漏把柄于人。陈氏以此推之,只当尤子玉做了陈珪这么些年的上峰,行事举止必然要全面过陈珪才是。现在且见尤子玉面露不忍之色,遂笑言问道:“老爷乃重情之人,必然是舍不得这些个主子,不忍将其送官发落,这也是常情。只是老爷心中有怜恤之意,也该叫他们明白晓得才是。别的也还罢了,好歹贪墨公中的银子该还了,另有那些个打着老爷名号儿放印子钱的,也该一把火烧了那些个便条,就算给尤家积积阴鸷罢。至于那些个包办诉讼的事儿,老爷何不着人探听探听那些个苦主儿的动静。倘或是罪有应得也还罢了,倘或真的受了冤枉,也该给人家儿一个交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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