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可。
陈氏听了这话,便晓得尤三姐儿是晓得二姐儿的想头的。因笑道:“那你如何看?”
尤子玉这一套长篇大论说的极其刻薄。却也都是实实在在的实话。听得陈氏心烦意乱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尤子玉的碗里,没好气儿的道:“快吃你的罢。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来烦我!”
因思及二姐儿之和顺斑斓,和顺内疚,贾珍少不得感喟一回,因说道:“倘若二姐儿能早些退婚,我倒是想替我那琏兄弟做个媒,给他们两人牵一回红线的。二姐儿生性和顺和顺,倘若她能嫁给琏兄弟,必然能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到时候你们两个既是姊妹且是妯娌,今后也好相处。可叹世事无常,倒是可惜了了。”
尤氏听了这话不觉也笑道:“我瞧着这件事情倒也怨不得凤丫头。我传闻但凡是懂端方的大师贵族,凡爷儿们结婚之前,家里长辈都会做主打发了房浑家。这也是对新娘子的恭敬。我们尤家门楣不高,攀比不上,我又是个掉队门儿的,也还罢了。但是凤丫头倒是京营节度使王大人的内侄女,你们贾王两家又是旧姻亲,从小儿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如何连这点子礼数都不懂了呢?”
尤子玉闻言,不觉莞尔。倒是撂下了碗筷持续说道:“我晓得你们陈家同张家乃是世交。当初你们母女落魄的时候,也颇得了张家的帮扶。只是有些话好说不好听——便是再有恩典在里头,总不好拿着本身的亲闺女做情面儿。更何况当年张家遭人算计吃了官司,若不是有子璋脱手互助,他们张家那里还能有本日?便冲着这一条,甚么恩典也都还完了。下剩的不过是礼尚来往罢了。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现在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两家哥儿姐儿不拘面貌脾气更是不相婚配。与其勉强结婚,莫如各退一步,只当多了一门亲戚经常走动着也还罢了。真要比及攀亲不成反成仇的那一日,刻苦享福的还不是我们家二姐儿么。你夙来聪明机灵,如何这点子小事儿反而看不开了呢?”
彼不时候尚早,尤子玉也只是洗漱穿戴好了还没上朝。且同陈氏在外间儿正厅上吃早餐,闻听二姐儿如此言说,少不得开口笑道:“畴前我只晓得三姐儿是个雷厉流行,巾帼不让须眉的脾气,却没想到我们家二姐儿也有如此的杀伐定夺。公然是家风使然。”
贾珍且同尤氏闲话儿,那里会当真计算这些事儿。闻听尤氏所言,不免笑道:“我们贾家的端方,你也是晓得的。夙来长辈们屋里的人,便是猫儿狗儿,也要近年青主子们更有些面子。琏兄弟那两个屋里人,虽说模样儿脾气普通,却也是老太太亲身给琏兄弟的。这么些年奉侍主子忠心耿耿,没有功绩也有苦劳。那里想到凤丫头刚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给打发了呢?”
尤氏便笑道:“这我可不敢。我不过是白说说罢了。老爷如果不喜好,我不说就是。”
陈氏笑道:“你二姐姐的意义我已经晓得了。我现在想问问你是如何看的?”
四女人闻言,略游移了半晌,便跟着陈氏回了房。陈氏且命献茶,然后摒退了房内服侍的丫环婆子。至于母女二人说了些甚么,外人倒是不得而知。
因此当尤二姐儿经历了展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折磨,好轻易熬到了翌日一凌晨醒问安的时候,且至正院儿寻了陈氏,明言本身不想嫁到张家的时候,陈氏竟然涓滴不感不测。
尤子玉一面说着,一面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乃问道:“对了,当初张家同赵家下聘求娶二姐儿,但是下了聘金的。你且瞧瞧都有些甚么东西,实在找不到的也罢了,折算成银子,双倍偿还给张家,也就是了。再从公中提出一千两银子来,也随信送畴昔。便说是我们尤家为着二姐儿考虑,退了婚事。却也是过意不去的。这一千两银子便给张华筹办婚事所用。想必也够张华求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嫡妻了。”
只剩下陈氏哭笑不得的看着尤子玉的背影。怔愣了一会子,方才向二姐儿笑道:“行了。既然你老爷揽下这事儿,倒是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待会子去上房给老太太请过安后,你便回房清算东西罢。将这么些年张华送你的东西全都清算安妥,跟着你老爷的手札送到江南……”
尤三姐儿接口笑道:“并不是我们晚了。而是二姐姐来的早,想必是有话同妈和老爷商讨的。”
陈氏闻言,摆手表示尤子玉莫要多说。一时有小丫头子打帘,尤三姐儿、四女人前后脚儿的进了门。陈氏便笑道:“你们今儿但是来晚了。”
话音儿刚落,便见吃完了早膳的尤子玉在丫环的奉侍下漱了口净了手,一面擦手一面笑言道:“夫人夙来行事利落,如何偏在这件事上拖泥带水犹踌躇豫的。俗话说夜长梦多,何况二姐儿是个女孩儿家,倒也拖不起的。我瞧着此事还是当机立断的好。常言道后代结婚,须得服从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他张家虽有赵家的婚约,但是打从你带着两个姐儿进门,二姐儿三姐儿便入了我尤家的族谱。此后两女婚嫁,天然同赵家再不相干。这畴前的婚事也不能作数。待我本日下朝来,便写一封退婚的文书与那张家,你在家时也同二姐儿好生清算一番,将畴前张家给的东西,都跟动手札归还归去也还罢了。”
现在且说尤子玉下朝家来,公然写了一封退婚书与张家。因陈氏得了哥哥叮咛,少不得劝说尤子玉莫要提及银钱之事。尤子玉闻听陈珪之言辞,颇不觉得然。不过他此举且乃是为了退婚,倒也不想惹怒张家横生枝节,只得依从陈珪的意义,客客气气地写了一封退婚书,并张家畴前赠与二姐儿三姐儿之物,及聘金信物等,一道差人送往江南张允到任之地。
当下且不言张家接到退婚书后如何反应。只说二姐儿退婚之事,不日便传到了尤氏耳中。尤氏既得知此事,贾珍便也晓得了。
尤氏闻言,少不得笑道:“你这话可不能叫凤丫头闻声。谨慎她撕了你的嘴。”
世人且在上房内陪着尤老太太说了笑了一回,目睹尤老太太精力不济略乏了,便各自散了回房安息。二姐儿三姐儿得了陈氏的叮咛,天然要回房清算东西。四女人原想归去读书的,且被陈氏叫住了。因说道:“你跟我到房里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陈氏说到这里,又想着三姐儿道:“等会子你也跟着归去清算东西。现在两家退了婚约,你再收着张家的东西,也分歧适。”
陈氏又说道:“我晓得你们的心机。只是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何况二姐儿同张家的婚事又是指腹为婚,从小儿定下来的。这会子便是要退婚,也须得从长计议,切不成操之过急。”
陈氏听了这话,便晓得尤三姐儿的意义了。乃笑道:“好哇。本来你们姊妹两个都是筹议好的,偏在我跟前儿拆台。这会子可叫我看出来了罢?”
贾珍闻听此言,愈发好笑的道:“好哇,你今儿倒是跟我论起体统端方来了?”
尤子玉不觉得然,仰着头双臂平伸,任由陈氏为本身清算衣衫,随口笑道:“且不消问。子璋的决定必定同我一样的。谁家父母脑筋是进了水,才会把本身的女儿嫁给一个没前程还好赌的混账东西。子璋便是分歧意我的话,也只是担忧我的体例不全面,惹人非议罢了。我倒是不在乎这些个儿,临时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名正言顺。”
一句话落,未等陈氏开口,便风风火火大步流星的去了。
一时世人同去上房给老太太存候。陈氏便提起意欲同张家退婚之事。尤老太太闻听此言,顿时喜得无可不成,搂着二姐儿便道:“这才是端庄主张。我们家二姐儿若论及家世面貌,那里比那些官吏大师出身的女人们差。现在且摆脱了张家这泥沼烂坑,我且叫你大姐姐经常留意重视,必然给你挑个四角俱全的人家儿才是。”
贾珍闻言,也跟着嘲笑道:“若说这个凤丫头,模样儿倒是没的说,就是这性子忒短长些。你说她才进荣府几天,便将琏兄弟的房里人撵的撵,逐的逐,就连她本身的陪嫁丫头,稍跟琏兄弟多说了一句话,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满长安城内的世家后辈,谁不瞧琏兄弟的笑话儿?她本身是个醋瓮不要紧,反倒叫琏兄弟担了个惧内的骂名,凭白受人嗤笑。连带着我们贾家的爷儿们也脸上无光。”
尤三姐儿道:“一家子姐妹,我天然是向着我亲姐姐的。我只盼着她好,至于外人,我就管不了那么多。”
陈氏见哥哥如此回说,心下大定。
尤二姐儿生性和顺,向少与人争论。但如果真的定下了主张,却也是八头牛都拉不返来的左强。这一点倒是同陈家人极其类似。
陈氏闻言,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尤子玉一眼,尤子玉但笑不语。伸手接过陈氏递来的红稻粳米粥,用瓷勺搅了搅,刚要吃一口,想了想又撂下瓷勺,乃向陈氏笑道:“我倒是觉着退婚这事儿可行。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老祖宗讲的门当户对,必然是有其事理的。别的临时不说——只说张家现在的处境,他有甚么底气求娶我们家二姐儿?大丫头嫁到宁国府的时候,我们尤家光是陪嫁就出了小五千两的银子。他张家拿得出这份聘礼么?大丫头一过门儿便是正三品的诰命,等二姐儿嫁到张家了,恐怕连个举人娘子的称呼都捞不着罢?再别说昨儿荣府迎娶长孙媳妇儿的阵容。你瞧着满朝文武,功劳卿贵,哪有不来的?若说这些都是小情儿,得过且过。但是比及二姐儿生了哥儿姐儿的时候呢?人家的孩子一落地,便含着金钥匙。有祖辈父辈的蒙荫,这辈子吃穿不愁,且用不着十年寒窗,只要长到十六七岁上,家中长辈略活动些个,一个正六品的虚职便到手了。倘若他本身再争气些,将来为官做宰,更是指时可待。可如果托生在张家,那孩子又能有甚么出息?便是真有出息,又得折磨多少年才气出头儿?倘或生个闺女,那更是糟心。这人间的男人都晓得宁娶大师婢,不娶小家女。他张家的女儿同侯门公府出来的官吏贵女比拟……恐怕还不如人家身边儿得宠的大丫环罢?”
尤氏听了这话,不觉莞尔,因笑道:“可见得凤丫头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正说话时,只听门外小丫头子会说“三女人、四女人来给老爷太太存候。”
第一百零七章
陈氏送走了四女人后,便命小丫头子到二门上传话儿,且叫陪嫁包吉送了一封手札回至陈家。问的便是陈珪对尤家退婚一事的态度。陈珪晚间家来见了手札,果如尤子玉所言,并未对退婚一事有所贰言。只是叮咛陈氏劝说尤子玉,莫要提起补偿张家一千两白银之事,倒是可在信中明言倘若张家有所求时,尤家必然极力而为。
一应行动听得陈氏忍俊不由。一面奉侍着尤子玉冠带,一面笑道:“老爷倒是性急。好歹也容我家去同哥哥商讨一番,再做决定罢。”
尤子玉为了让二姐儿脱身,倒也是下了血本儿的。
尤三姐儿便说道:“这是二姐姐的事儿。妈如何不问问二姐姐的意义,反倒来问我?”
贾珍嗤笑着接口说道:“可不是不好相与么。现在荣府掌管内宅的,除了二婶子,便是凤丫头。都是她们王家的人。她们姑妈侄女儿的再一联手,你瞧过几年,那荣府的产业就说不清是姓贾还是姓王了。”
尤三姐儿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尤三姐儿闻听此言,只同二姐儿相视一笑,并不答言。
说罢,尤子玉不容陈氏辩驳的决然说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且得去朝上点卯。不跟你磨缠,这事儿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