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笑道:“有,多了去了。我特带了大海图来。”遂取出海图给世人瞧。“或是也去东洋练趟子兵也成,我们的兵卒丰年初没好生兵戈了。”遂商讨起来。
司徒磐大惊,立时召了幕僚商讨此事。冯紫英抢先说:“此事公然就是手快有、手慢无。谁抢着了是谁的。”
司徒磐奇道:“如何西洋国主竟许下头的人售卖火器?”
“不是亲戚。”那小子笑道,“传闻不过是个农家小子。暮年我们家爷们路过他们村庄,吃了他们家做的甚么烧饼,环三爷赞不断口!又见他诚恳可靠,便带来府里,还请了承平镖局的镖师传授他技艺。”
另一头,钟珩向水溶请辞。这个点儿水溶那里肯放他走?才刚得知有人从外洋打劫返来发了大财,将才正要紧呢。乃寻尽了各色体例留他,当真将贾琮当日随口说的那些都说了一遭,只撤除没撮要把女儿嫁给他。只是钟珩去意已决,水溶说甚么皆不顶事,烦心的很。他因想起贾琮脑筋比旁人古怪些,保不齐能另辟门路,只是眼下人不在京中。再有,贾环当时候领着庐王满都城转悠,想来熟络,遂去寻他刺探。
“不是!”水溶道,“我瞧他是条男人,故意让他领兵外洋。”
贾环思忖道:“水王爷,这小我你留不住了。明面上他叔父一心要替他弄份端庄事做;做端庄事事小,娶媳妇事大。”水溶一怔。贾环接着说,“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叔父既是个贩子,竟无有家小,显见不是钱的事儿。八成是年青的时候没钱娶媳妇、现在……额……现在约莫也不可了。”水溶呵呵笑了两声。“人上了年事,都讲究个含饴弄孙。老头没有儿子已是憾事,现在有了侄子,还不盼着他快些结婚生子、给他们家留条香火么?做匪贼的那里能安生?即使娶个媳妇,也娶不到甚么好人家的女孩儿。那老头既有了钱,平凡人家的女人他怕是瞧不上的。”顿了顿,又说,“只怕他还希冀这个侄子担当家业呢。王爷,养老送终是个甚么意义?一头是匪贼、一头是少爷,换了你情愿选哪头?”
贾环心中大赞钟珩这借口找的聪明!口里还说:“既这么着,他叔父是做甚么的?他一个匪贼海盗,能过得了平常百姓的日子?”
石秋生道:“我还未出师。”
因秦三姑去了琼州,李升遂替她在坐,恋慕道:“吴王出兵一趟东洋,我们赚个数年都一定能赚返来。”
“你们阿谁石秋生,给我用吧,准保不虐待他!”
水溶笑道:“你们家另有这么威风的亲戚,倒是没传闻过。哪位老姑奶奶的儿子么?”
那文中之意很有些眼界。鲁国极小、又拥立了鲁王。纵兵马握在刘将军手中,仍然名不正言不顺。且鲁国四周强国林立,难以占夺别家国土,还得防着别人打过来。东洋孤悬海上且处所不小,听闻银矿极多。不若先仿照西洋人在美洲所为搏斗其族,再从鲁国移些人丁畴昔,占其地以自主。今陈王在彼,大略也有此心。若陈王兵马强大,分其地可也。而高丽国就在鲁国与东洋之间。倘若先攻高丽,则将东洋拱手让予陈王。若先得东洋,高丽则尽在将军囊中矣。
冯紫英顿了顿,接着说:“那东洋虽小,却有很多极好的银矿。另有一处叫做蝦夷岛,百年前西洋荷兰国有人在那附近寻到了金矿,却因故未能开采,至今那金矿还无缺无损。倘若陈王得了那块处所去,倒是不好办。”
水溶乃嗐声道:“早晓得向霍家那样留着点兵权。霍晟那小子可算得便宜了,琼州现在实在已归了他。”
贾环心虚,不晓得他是为了石秋生还是钟珩,规端方矩的去了。到了酒楼一瞧,水溶已喝了个半醉!不由好笑道:“你这笑面虎竟也有吃醉酒的时候。”
贾环听到“北静王爷”四个字不美意义见他,假装不在家。可巧下人送水溶出去的时候赶上石秋生回府,水溶听有人喊“石大爷”,抬目一瞧,有个小伙子走出去,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劈面一股锐气脸上却一团沉稳,顷刻恍若见了多年前阿谁钟珩!赶快拉着人悄悄问道:“这位是甚么人?”
吴王遣座下大将卫若蘅率海军出兵东洋。这位卫将军年事悄悄极擅兵法,数日内大破其都城、杀其奸臣逆贼,运了十几船的财物回吴。并陈王也从另一头攻入东洋,虽雄师还在彼国,也运了很多财物回陈。朝野高低一片哗然,数不清的探子派往吴陈两国。虽贾敘两口儿至今不知在那里闲逛,邬逢春亦借秦三姑之名给京中传信,奉告司徒磐霍晟也上东洋打劫去了——反正陈王的人一返来此事也瞒不住。
水溶道:“他想要名声,想明目张胆为将。我虽有兵,不是海盗就是山匪。”
贾环点头:“不是石秋生。”
司徒磐下头的人设法拿到了马氏的文章,誊写了一份送入京中。司徒磐见了亦赞道:“一个乡间哑女竟有此见地!惜乎让刘侗得起了去。”
下头一个姓罗的幕僚道:“我瞧此女许是另有顾忌。若辽王也成心高丽,则鲁王攻高丽便是与辽王争食。陈王毕竟比辽王好对于些。她若明着说,必定会惹刘侗不痛快。先攻陷东洋,得了财帛练了兵,再对于辽王便轻易很多。”
水溶仰起脖子饮了一杯酒:“本觉得他是孤身一人,前些日子他竟得了消息,寻到了一名叔父。那叔父身在庐州,并无家小,年事也大了。他便预备畴昔奉侍叔父、替他养老送终。”
水溶奇道:“你如何猜出来我是王爷的?”
“何事?”
那小子道:“是石大爷,现在在我们府里住着,”
贾环道:“那人既有此心,你纵留了他这一回、留不住下一回,迟早会走的。”
贾环只假装甚么都不晓得:“人家想要甚么?你能给么?想来不是财帛之事?”
“本来如此。”水溶点了点头。
水溶叹道:“大人得了盐课的好处,那里舍得那些钱!”遂不再提石秋生与钟珩之事,二人扯了些买卖上的事物便罢了。
司徒磐也笑道:“商贾当中亦有能人。”遂命人再去采买些火器,又让工部也做些。
冯紫英笑道:“戋戋女子那里能想到这么很多,不过刚巧罢了。又不是将门养出来的。”
李升笑道:“天然不准。只是他们有些国度相互打了上百年的仗,早成世仇。红骨记那位嗨老板是个长袖善舞的,跟每个西洋国主都说我买你的火器去打对家,他们便卖了。”屋内立时轰笑。
水溶喜道:“如此说来,你不是荣国府的人了?”
贾环道:“眼馋他也无用。再说,琼州也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反正现在已没有天子,你想要地盘子去打便是。”因瞧着水溶道,“只是那人畴前既然安生,如何俄然就不想干了?”
水溶诚心道:“环哥儿,我实在缺人。”
过了几日,石秋生从镖局回府便遇见有人惊了马,忙脱手相救。幸而那人无碍,谢了他半日,拉他去喝酒。石秋生虽诚恳,并不傻,看得出来此人成心拉拢他,且晓得“水溶”是北静王爷的名字,归去便奉告了贾环;贾环也不知水溶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两今后,水溶又来寻他喝酒。石秋生游移半晌,应了。
酒菜上,石秋生问道:“鄙人不过戋戋举手之劳,并不算甚么,王爷何故一再请我吃酒?”
贾环想了想道:“秋生的性子诚恳且仁慈,会是极好的保镳和斗将,领兵之事他并分歧适。倘若因他之故打了败仗死了袍泽,他会不安一辈子。”
贾环立时心下大定,道:“你们家又不开镖局,要他何为?他还没出师呢。你获咎甚么人了要保镳么?”
石秋生点头道:“琮三爷常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多少襟怀吃多少饭。我虽有几分技艺,只能管着本身,并不会领兵。”
司徒磐吸了口气,点头道:“我知其意了。”
贾环道:“他当真不是那块料,不然我们早送去台湾府了,捏个将才在都城做甚么呢?留在京中的都是保镳之才。”
冯紫英道:“我方才来之前特特去问过他,便是他荐说先去东洋走一遭。其一是东洋近些年国力孱羸,轻易打些。其二,陈王本为那位看好的太子,现在却只落得小小的陈国,心中想必不畅快。霍晟都回琼州去了,他竟没返来,保不齐便打了东洋国土地的主张。”
水溶道:“大丈夫学了一身技艺,自当安定天下才是!呆在镖局里头守着先生算甚么?”
“怕是罗先生想多了。”司徒磐道,“既有金银矿,不成让他们两家白得了去。既是去抢,谁抢到是谁的。”下头一众幕僚将领齐声应“是”,唯有罗先生眉间沉了沉。
议了半日,司徒磐俄然说:“贾环是不是刚回了都城?紫英去问问他可有甚么想说的没有。”
贾环双眼一亮,击掌道:“你猜这是谁的主张?是我四姐姐的!”不待水溶开口便接着说,“我四姐姐四周兜售晒盐方剂,各家王爷都走遍了,各处都荐过他们免除盐课,毕竟只要一个小娃娃采取!可见大人偶然候还不如孩子。”
水溶一下子酒醒了。半晌,喃喃道:“本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一节。”又过了好久才问,“对了,那回诸王进京议事,你倒是颇喜好庐王的?”
水溶怔了怔,苦笑道:“是了,你们在南边也有兵马。”乃叹道,“如何你们部下的人忠心耿耿,我部下的人却想走呢?”
水溶心下有几分不甘。石秋生此人一眼能够看到底,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诚恳人。这般诚恳人本是最好哄的。次日遂干脆下帖子请贾环喝酒。
司徒磐皱眉道:“不想他们脱手如此之快。另有别处可去么?”
贾环笑道:“那小崽子很敬爱,又机警又八卦还颜控,我喜好的紧。你放心,你这位部属在庐州定然过得不错,我信小庐王。”
没过几日,鲁国有动静传来,刘侗正厉兵秣马,竟然也是去东洋的!本来刘侗克日迷上了一个姓马的哑女。此女本是他下头一名管事的族妹,因在乡中遭了难投奔堂兄。她兄长惊觉妹子美若天仙,忙请人教习她乐舞等技,献予刘侗。刘侗一见爱若珍宝,日夜宠任。不想此女还会写字,并聪明绝伦。刘侗经常对人叹道:“可惜了,马氏不会说话。”遂将那些外头的事说与她,马氏则以笔代口替刘侗出主张。出兵东洋本是刘侗亲信幕僚赵涂之策,刘侗非常踌躇,遂到里头奉告了马氏。马氏连写了三个“好”字!见刘侗不为所动,又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的文章,谏刘侗兵发东洋。刘侗看罢那文章,大赞马氏“女中诸葛也!”遂命令整兵。
石秋生道:“出师后我会在承平镖局做事。我先生很忙,我得帮着他。”
水溶抬手拉着他道:“环哥儿,帮我个忙可好?”
“本来你晓得我的名字。”水溶道,“实不相瞒,我成心出兵外洋去打倭寇,看石懦夫是小我才,可否情愿互助?”
水溶醉醺醺的哼道:“他叔父做了些买卖有些钱,因恐怕他不肯留在身边,竟费钱贿赂了庐州一个姓杜的安抚使,托他在庐州给侄儿寻了份安生的武职。”
水溶如有所思道:“听闻庐州免除了盐课。”
李升又说:“前些日子我新去了一趟安然州贸易区,红骨记的郭掌柜说,他们新得了处稳妥的货源,代价比畴前的便宜。”
水溶忙说:“哪有人生下来就会领兵的!寻位老将军教你便好。”又苦劝了半日,石秋生只不肯承诺。
石秋生道:“王爷上回便说了名字。”
司徒磐眉头一皱。
水溶笑道:“兵戈哪有不死人的?既会死敌军,也会死本身人。垂垂的就惯了,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冯紫英瞧了瞧,道:“这女子所写委实有些事理,只是胃口过大了些。高丽如何就是他们的了?他当辽王是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