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安娘道：“殷七爷的身份，纵说与襄阳候府听他们也不晓得。陈丫头不是说想收明漪做弟子么？烦劳荣国府做其中人，给他们送份厚礼便好。不过是小孩子家没个轻重罢了，那府里也不好计算。”
柳小七站住了，回身浅笑道：“二哥竟能想到这个？”
柳小七道：“四哥，这是第几次问了？我前头都答了你们没听腻味？对了，昨早晨我便杀了一个，理国府有位管事欲以时价二成的低价强买人家一个铺子。”柳二柳四俱微惊。柳小七笑道，“我不是特特拿理国府开刀，可巧他是理国府的罢了。”
偏这会子伴计出去回话，说是潘娘子来了。自打猎鹰书局开张戚氏还未曾来过，今儿倒是头一回。柳四不觉移目望天，倒是柳明漪蹦着出去接她母亲。
柳四道：“依你之意，贩子里头宵小浩繁。凡伤了权贵官家的赵承便管，伤着平常百姓的他便不大管。现在你既肯替他管伤者百姓的那些，他便乐得安逸。来日有人借你的名头也管起这些事来，赵承仍然乐得安逸。”
柳二成日在书局看绿林平话，侠义心肠免不得灌出来些，又想了想，道：“罢了，哥哥总不能白吃的茶水滴心。”
柳小七鼓掌道：“太皇太后和天子合股卖爵，端方还要不要了？”
柳老爷子叹道：“罢了，也不便逼迫太紧，现在我们委合用得上荣国府。还是暗查的好。”乃又道，“贾四今儿使了人过来，往南边去的那趟替吉祥银楼的少店主接亲的镖，后日就要解缆了。我想着，你经常跑外头，畴前也出宫办过很多事，这一趟就你去吧。”柳二领命。柳老爷子又说，“小七那头让庭小子看着，他前些日子也看过。你待会儿同他说些方法。”
柳四眼神闪了闪道：“总不能希冀游侠儿都记得甚么《护官符》。”
柳小七浅笑道：“凡误伤朱门虎伥的游侠儿便四周流窜，贩子垂垂势大。既势大，不免有正的有不正的。不正的贩子恶棍多了，不免又会伤到《护官符》上的人家。以京中为例，赵承近些年查办的案子多数就是这些。”
“我也不止！”柳小七嘴角一翘，“过未几久，赃官贪吏豪奴都会动手。”
次日，柳小七等了半日等不来柳二，四周寻了一圈儿，瞥见一名眼熟的堂侄靠着自家书局外头的围墙无事可做，便号召他出去喝茶吃点心：“如何今儿换了你？二哥昨儿另有平话没看完呢。”这位柳爷才晓得，合着柳二每日来猎鹰书局是吃喝看书的。柳小七又美意相邀，他便如柳二普通进了屋，早晨归去时还袖了那本没看完的平话归去。柳二因明儿要起家跟着承平镖局南下了，今儿早晨特溜回书局一趟，取了他没看完的平话带着路上解闷子。猎鹰书局的各色平话没过量久便传遍了全部柳家，上柳小七那儿盯梢的柳家后辈也个个进了屋子。此事唯有柳老爷子一人不知罢了。
柳四思忖道：“不看重这些案子，不看重贩子地痞让仗义之人打杀了？”
柳小七皮笑肉不笑道：“敢问四哥我们想要图甚么？”
柳小七想了想：“眼下只做这个。将来还要做点别的。”柳二以目相询，柳四在旁听着。柳小七道，“现在京中作歹的多数为贪吏、赃官、豪奴、恶霸四种。这会子我只得一小我，清算些恶霸也不过仗着工夫高震慑他们罢了。看驰名头大，实在东一榔头西一棒，管不了几桩事儿。只是，既有了我做名头，便有很多人能够借我的招牌或是打着景仰我的灯号普通儿做这些事。我与赵承既有来往、又帮了他些忙，”他一指外头的书房，“他还喜好这些平话，最要紧的是这些人打的杀的皆为地痞地痞――本是捕快的活计，赵承便会不看重这些案子。”
柳二道：“撤除开张那日贾琮去过一回，后再无干系。赵承倒是常去，冯紫英也去过几次。他二人的伤都还没好利索。”
柳小七摊手道：“城西城北隔不远，莫非城北的拐子就不会来城西拐孩子了？我又不当甚么贩子一霸。游侠儿情愿跟我学，我也充公他们为徒、也不认得他们。他们手脚利索跑得快、赵承抓不住他们与我殷七甚么相干？我只是个卖书的。”言罢，他满面无辜，眼角尽是调皮。
柳小七道：“还能为的甚么？我们每日活在贩子当中，天然盼着日子平顺、买卖昌隆。谁家情愿三天两端的有拐子拐走孩子？或是好端端在家中餬口计，才刚攒两个钱便有地痞子上门来讨要？既是官府不管，总得有人管不是？”
柳四道：“既这么着，你镇着附近一带很安妥。听你方才之意，连城北都想去管管。”
话说贾安娘避重就轻，哄得柳家兄弟轻松饶过柳庄。柳小七遂拱手道：“小子初出茅庐，不擅俗物，还请贾夫人指教。临安公主此事该当如何措置。”
柳二沉默半晌问道：“只做这个？”
“扮作男装的粉头、怀里揣着银票的乞丐、算命的瞎子。”柳二道，“偏他们当真是去买书的。”
戚氏不由去瞄柳四。柳明漪先嚷嚷：“娘！七叔措置便好！七叔才不会惹阿谁公主不起！”戚氏仍旧看柳四。
柳二俄然道：“整治贼盗本是朝廷的活计，现在竟由贩子之人来做。”
柳四思忖半日道：“你方才说，京中作歹的多数为贪吏、赃官、豪奴、恶霸四种，眼下你只清算‘恶霸’这一种。荣国府的人怕是不止吧。”
“向来处来，往给钱处卖。”柳小七拍了鼓掌，回身欲出去。
时入玄月，京中蓦地出了很多命案，凶手皆技艺奇高且不留半分陈迹。死者甚么人都有，官员、小吏、朱门管事、拍花儿的拐子，连个相通之处都寻不着。撤除杀人还劫财，并留下了各色分歧笔迹的话，有写在墙上的、有写在桌案上的、另有写在外头买的描花笺子上的。死的这些个个有罪过。抢人.妻女、夺人地步房舍商店、乃至有个药材铺子的店主死了是因为他卖假药。杀人者全然不看身份。宁国府的大总管赖升在城郊夺了人五十亩地，脖项上挨了一刀；燕王世子下头一个要紧的寺人强娶了个女人，心窝子里穿了一支袖箭。赵承焦头烂额全无半分线索，只得强说行事的皆为游侠儿。
柳小七鼓掌：“二哥竟比四哥还撇脱些！”
“倒是不关燕王的事，惯性罢了。”柳小七道，“朝廷尽管收税。官官相护、豪奴欺民。二哥四哥。”他乃抱拳道，“二位兄长可愿帮手、同小弟一道做个替天行道的侠客？”
柳小七呵呵直笑：“我的傻哥哥！我们杀的都是些恶人，你们竟没传闻过黑吃黑么？”
柳小七连连点头道：“四哥说的不差，便是如此。”
柳小七道：“燕王本不缺钱。他的钱来得合法，都是税钱和在东洋开矿弄来的。他府里头总少不得主子管事去外头强夺民利，这些人自不必手软。如果他儿子么……”他挤了挤眼，“只传信给他别的的儿子便好。”
“决计不会！”柳小七连连摆手，“贾琮、冯紫英皆孤臣，与燕王下头的旁人俱无干息。他二人若想肃除异己那里犯得着如此费周折？耍个嘴皮子、弄个冤案极便宜。才我说过了。这些事，凡是朝廷做了，我们天然不做。便是因为他们不做，我们才做的。总得有人做不是？”
“甚么不平常的人？”
戚氏怯生生向世人行了个万福，道：“我本与襄阳候府有亲，当年入宫也顶着他们家女人的名头，总帮过他们府里一回。现在庄少爷之事因我而起，明儿我往那府上向临安公主请罪去，要杀要剐只向我一小我便好。想来那府里总要看在亲戚的份上……”她咬了咬嘴唇。
柳二与柳四互视一眼，柳四道：“我仍旧不明白你想做甚么。”
柳四道：“你们做这些为的是甚么？”
过了会子，陈瑞锦赶来了，问了问这头的景象，笑道：“不碍事。”遂取了贾赦的电影，拿着贾琮的名头，派了个荣国府要紧的管事去襄阳候府做中人。只说柳庄是贾琮一个朋友的侄儿，也是将门虎子，他老子跟从冯唐往东洋去了。孩子幼年不大懂事，脱手没个轻重。又将此事的由头细说给襄阳候府听。那府里传闻是临安公主逼迫着绣娘搁下建安公主的东西不管、先绣她本身的东西，还觉得荣国府乃是为着替他们家环三奶奶出气，底子不敢实际，反倒抢先承认此事原是临安公主的不是。柳小七又办理了一份厚礼送畴昔。襄阳候府这些年也垂垂穷起来，见着礼票据喜不自禁，那里还想得起到临安公主断了肋骨？此事便了了。戚氏闻听怔了好久，尤自不敢信赖。柳家兄弟转头紧着练习柳庄手底下的力道分寸、柳庄也细心学着这些后话，临时不提。
贾安娘道：“依我说，这么点子事儿交予殷七爷措置很安妥，潘娘子何必来奉上门去给人家作践？公门侯府满满的都是势利眼，你纵把头磕破了并无用处。”
柳小七：“二哥平素不是都瞥见了么？”
柳老爷子眉头拧作一团：“这些八成都是探子之流。”乃又问，“荣国府呢？”
“那些动静从哪儿来？”
终有一日，赵承交代不住了。修国府的三爷候孝平死于非命。
那哥俩恍然大悟！“只念着荣国府是朝廷的人又不缺钱，竟没想到这一节！”心下熨贴。
柳老爷子想了想：“有理。就依你所言。”
“顺带帮着贾琮冯紫英等人肃除异己？”
柳四道：“这些事儿，燕王府上怕也很多。”
柳二再领命。过了会子又说：“不如让兄弟们轮着去。一人眼拙、世人眼亮。大伙儿都去看看，说不得能看出些分歧的陈迹来。”
柳小七点头：“依着律法，捕快办案也不能乱来。只是，打太.祖朝最后那几年开端，满朝权贵垂垂骄奢，贩子恶霸垂垂与官吏扯上干系，从五城兵马司批示使到平常县太爷皆不再敢依法办案了。后未几久，各处都有《护官符》传播。如金陵就传过甚么‘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说的就是荣国府并两广王子腾他们几家。下头的捕快哪儿能个个都聪明、晓得甚么该查甚么不该查？或是白白搭力量办结案子、眼睁睁看着凶手没事人普通脱身；更有甚者，捕快本身还得亏损、给凶手赔不是。有咽不下这口气的便改行不做，留下的和新来的垂垂就管得少了。贩子当中清算宵小，多数仰仗游侠儿。”
柳二道：“这不是功德么？如何我听你和贾太太所言，有隐情似的？”
柳四道：“此事你不必管。”戚氏欲言又止，老半日方垂了头。
柳四细细打量了他半日，道：“小七，你给我句实在话。你与贾太太这些人想要甚么。”
待贾安娘与戚氏都走了，柳二问柳小七：“你究竟做的甚么买卖。”
柳四见柳二承诺了，且他克日闲的慌、并附近就是戚氏一家子也烦的慌，遂也说：“哥哥也不好白住你的屋子。”过了会子又道，“我们都入伙了，你还不说究竟为了甚么？”
柳四道：“二哥，明面上是功德，实在于国大弊。小七他们又不是官又不是吏，那里有权管那些？名不正则言不顺，端方还要不要了？”
偏这日早晨归去，柳老爷子问柳二可查出甚么来没有；柳二只说未曾。“小七每日尽管卖书，老四帮他收账，庄儿帮着做些包书之类的小活计。”他思忖半晌道，“只是常有些瞧着不平凡人的来买书。”
那哥俩沉默很久，柳二轻叹道：“竟不知燕王在做甚么。”
柳四嘲笑道：“如此吃力之事，偶赶上了略管管还罢了；天长日久特特养着很多人无偿做这些的，决计没有。你们必有所图。”
柳小七正色道：“替天行道。”柳二柳四都显见不信。柳小七道，“真的。我们只无偿替五城兵马司和刑部干活还不拿俸禄。统统皆用技艺高强之辈悄悄行事，毫不聚众收徒、亦不会留下甚么‘及时雨宋公明’之类的名声。无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