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藏珠道：“反正玉佩是他的。包贤弟送他这个不过是为了顽笑，算不得甚么好物件，想来也不会随便送人的？”房大人听着亦觉有理，赶快命人上黄大人家奉告去。
甄藏珠道：“这般春上的气候，尸首在水中浸泡三至七日，必成‘巨人观’。”
世子乃探听起甄藏珠来。包三爷对劲洋洋道：“早说了我甄年老是奇才！偏你们一个不信。当我包三只认得吃酒的人才看戏的人才？”乃瞥了他二哥一眼。
甄藏珠道：“妾和女儿都是不值钱之物。倘若黄羊是本身跑的……纵将她们千刀万剐，黄羊能不能晓得先两说，哪怕晓得了也一定放在眼里。故此只能当金陵并没有他的把柄了。”
包二爷点头道：“我们也愁这个呢。他百口都在金陵，如果他本身跑了，倘或有个马脚，难道把百口置于险境？”
甄藏珠道：“既这么着，你把此事奉告世子，只说是在酒馆听来的，莫要提起我。”
甄藏珠想了想道：“世子是你外甥？”
包三爷叹道：“那尸首手上有茧，是个习武之人，并非黄羊。不知何故穿了黄羊的衣裳、淹死在秦淮河中。世子命人查去吧。”言罢又要走，小厮苦留不住。
世子点头赞道：“果然不俗。”
“啊？”
应天府通判甄藏珠闲混了足有大半个月，从府尹老爷到衙役皆当他是个只会拍包三爷马屁的闲汉。这一日，知府衙门外头来了人报案。可巧甄藏珠闲逛过来点卯，凑在同仁里头瞧热烈。本来是有人今儿早上在秦淮河中发明一具尸首，也不知死了几日，已泡得脸孔全非。知府房大人打发捕快仵作等人去瞧。甄藏珠少不得猎奇，留在衙门等成果。一时捕快带了尸首返来，说那人竟穿着富丽、只怕是个官宦后辈。房大人赶快亲身去检察。甄藏珠混在衙役当中跟着往殓尸房而去。
世子与宝二爷互视一眼。他两个不过是平凡人的打扮。世子含笑问道：“你如何晓得是我们两个？”
世子忙说：“我这就派人去滕州。”
包三爷愣了：“不是都认了？”
两个时候以后，世子亲来包府寻包三爷。包三爷本来想摆摆架子，一瞧他外甥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红得跟兔子似的，吓了一跳，上午那点子愤怒早丢去九霄云外了：“这是如何的了？世子当真一宿未睡么？”
包三爷呆了半晌：“那……黄羊的衣裳物件儿如何到了那死人身上？”
甄藏珠目光一动：“墨客？黄大人是个墨客？未曾习武的？”
甄藏珠道：“不若先刺探刺探。他的妾氏怕是问不出甚么，他在外头的相好、粉头之流晓得的还多些。再有，那尸首也是用心在某处藏匿多日、直至辨认不出模样才放给人瞧的。最后是不是死在秦淮河还两说。可查查河上的船只。”
甄藏珠乃让了他们进屋，请世子上坐，又亲去厨房烧水。包二爷乃道：“当日我三弟来保举甄大人，是我未曾当一回事，屈待了大人。”
“啊？”
包三爷了然。他若活着，就不知会奉告谁些甚么了。忙胡乱欣喜几句。世子便问他从那边晓得死尸手上有茧。包三爷道：“反恰是有人奉告我的。那位是洁净人，不想晓得黄羊那些事。”世子眼巴巴看着他。包三爷有些不忍，道，“世子如有不明之处，我替你问他便是。”
包三爷乃是包老爷暮年得子，与大外甥年事相仿，两小我打小友情也不错。闻听世子没吃没睡，忙说：“这可使不得！再如何也得用饭不是。”
包三爷跳起来就往外跑，直冲出门去——劈面就瞥见世子身边一个要紧的狗腿子在门口张望。包三爷瞧了他半晌。那人怔了怔，上前来打千儿。包三爷回身就归去，把甄藏珠家的大门狠狠撞上了。
二人吃完了酒菜，包三爷策马去了世子府。在外甲等了半日，不想世子说身子不利落、不便相见。包三爷恼了，向来传话的小厮哼道：“左不过是瞧他三娘舅我不上罢了。我是个纨绔、尽管添乱瞧热烈的不是？你奉告他，死的不是黄羊。”回身就走。
世子点头道：“今此事显见是黄羊玩的金蝉脱壳。他既已走了七日，还不定逃到哪儿去了。我有些无从动手。烦劳三娘舅帮我问问那位大才，撤除举国搜索，可另有甚么体例没有。”
甄藏珠指着从那人身上取下的一块玉佩道：“前些日子我同包贤弟闲逛，在一处铺子里头见了此珮。平常玉佩皆雕成繁华图案，这个倒是个羊，且雕工算不得精。这黄玉质地也算不得好，故好久卖不出去。我因随口道，既是雕羊，何不雕得肥些，也吉庆些。那里有这么瘦的羊。或是以白玉雕也好。包贤弟笑道，世子跟前有位少詹事黄羊大人，恰是个瘦子。不如将此珮买下来送与他。”
当天早晨，世子亲往包家嬉皮笑容向他三娘舅赔罪。带了几样礼品、三坛子好酒，还拉上了包二爷作陪。包三爷气哼哼的使了半日脾气，世子竟好言软语的赔不是、又敬他酒。终归是亲外甥，包三爷不便太拿乔，遂作罢。
包二爷拍案：“豪杰所见略同。”
“是啊。”
包三爷闻听怔了半日，叹道：“也罢，我晓得兄长磊落。”
“他故乡在那边。”
未几时，黄府并世子府都有人来了。脸孔虽难以辩白，依着身量、衣裳等物，两府皆认此尸为黄羊。七日前，黄羊奉世子之命去别到办事，现在竟无缘无端的死在秦淮河。世子大怒，勒令房大人旬日内破案。
小厮赶快一手扯住他：“三爷！你可说明白了！我们世子爷因为黄大人之事昨儿一宿没睡呢！从昨晚到这会子只喝了两口粥，身子当真不大好。我们世子爷平素与三爷最好的，哪儿能瞧不上三爷！”
“尸技艺上有茧，我瞧见了。”甄藏珠道，“那是握兵刃磨出来的。握笔杆子磨不出那般茧子。”
包二爷道：“他父母在故乡呢。其妻面貌粗陋，留在家中奉养翁姑并教养儿子。”
世子一走，包三爷立时换衣裳出门，直奔甄藏珠家而去。甄藏珠正在院中打拳呢，见他来了忙问原因。包三爷急吼吼同他说了。甄藏珠顿时苦笑：“包贤弟，你被骗了。”
“甚么观？”
甄藏珠微微皱眉：“没有父母和儿子？”
包三爷灰头土脸：“臭小子！连他娘舅都算计！”甄藏珠愈发笑得大声。
三人遂推杯换盏，三坛子酒干清干净一滴没剩下。甄藏珠的事儿就如那酒普通，也让包三爷胡里蒙登的悉数说与他二人听了。
包二爷忙给他斟酒道：“罢了，是二哥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请三爷满饮此杯，担待你二哥一回可好？”包三爷笑得灿若花开，拿过杯子来一饮而尽，胸中从未如此畅快。
世子苦笑：“黄羊手里藏了我很多财帛，他若死了我都不知如何找返来。他若活着……”
次日，世子与包二爷亲往甄藏珠家中拜访。甄藏珠没有家仆，亲去开的门。见了他二人打量几眼，躬身朝世子施礼：“拜见世子殿下。”又朝包二爷施礼，“包爷好。”
黄羊终得了个甚么了局，外人不得而知。反正自打他就逮后，世子又亲来甄藏珠家中求贤。甄藏珠便顶了黄羊之职，任世子府少詹事了。数今后全金陵城都晓得世子跟前多了个叫甄藏珠的红人——甄应嘉少不得也晓得了。乃懊悔不跌：“当日竟巴巴儿打发他走了！”
包二爷点头道：“我也想过这个。”
此案旋即传遍金陵城，包三爷立时来寻甄藏珠探听。甄藏珠与他细说了一回本日颠末。包三爷兴趣勃勃问：“甄兄，你猜他是如何死的？”
“他一个瘦竹竿墨客，与你们习武的那里比得。”
甄藏珠道：“习武之人多数爱喝酒。”
甄藏珠哼道：“你们但是把我包贤弟灌醉了？不然他如何甚么根柢都兜给你们？”那两位互视一眼，齐齐抚掌而笑。
包二爷大笑道：“认得了甄大人，他已是扬眉吐气了！”遂夸了包三爷几句。甄藏珠亦跟着夸，世子也夸。三人不觉夸了半日，包三爷这辈子得的夸奖怕是也不如这一日多。
世子遂依着甄藏珠与包二爷的主张清查，不出两日便得了成果。本来是黄羊见替世子私藏的财帛越来越多，起了贪念。他有个相好的船妓在秦淮河画舫之上。他帮这相好赎了身、买了艘新船改行当老鸨子。乃依着一个狗腿子的主张，灌醉淹死了一个与本身身量相仿的部下，给他换上本身的衣裳泡在船底。泡足七日、脸孔全非，方放尸首飘出去。开初他还没跑，传闻“黄羊已死”后才扮作樵夫、大风雅方从金陵城北门出去的。因不晓得已被看破，走得并不快。世子的追兵快马加鞭的往齐国赶，公然半道大将此人擒获。那出主张的狗腿子倒是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包三爷一叠声的应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世子红着眼相谢。
包三爷摆手：“奉告甄兄一句话，黄羊就是俗称的斯文败类。满口里之乎者也，实在他就是个‘仁义礼智信忠孝廉勇，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无耻、混蛋！”
夸完了，包二爷遂问他如何瞧的黄羊。甄藏珠道：“许是他本身跑了、也保不齐让甚么人抓了。”
“就是浮肿腐臭得瞧不出本来的样貌，法医学上叫做巨人观。”甄藏珠道，“来认尸的乃是黄大人之主子、同僚，皆是从衣裳物件儿认的。”
仵作查验了半日，回到：“此人乃是溺水身亡，死前喝酒。”世人便觉得是纨绔后辈玩耍落水。此人身上虽有手札，墨迹早已被泡得半分看不出来，兼面孔也认不得，身上穿的又是平常富朱紫家的衣裳，遂一时猜不出身份。
甄藏珠瞧他那脸黑得如锅底普通，哈哈大笑：“我猜的如何？”
包三爷道：“此人平素四角俱全，竟会办要紧事时醉酒，倒是未曾想到。”
甄藏珠道：“他家中有些甚么人？”
“世子身边能者如云，戋戋寻人小事何至于要问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何况黄羊不是另有家眷在金陵么。”甄藏珠指着外头道，“他必派了人跟着你过来，你信不信？”
包三爷道：“为何不说？我正欲替甄兄你挣脸呢！”
“齐国滕州。”
房大人一惊，扭头问他：“何故见得？”
包二爷奇道：“你竟认得了个端庄人，委实不测。也怨不得我们，你昔日何尝认得过这等人物？现在竟是要刮目相看了。”
甄藏珠道：“黄羊既不是个好人，我不耐烦替掺杂他的事。若世子命我去查，还不定查出多少倒置吵嘴之事来。我晓得了又管不了，不得憋死。不如眼不见为净。”
甄藏珠悄悄摆手道：“二爷说那里话。鄙人不过戋戋草民，能一步当官已了不得了。额……”他思忖半晌，“倒是包贤弟……二爷并大爷怕是对包贤弟成见深了些。包贤弟委实有些纨绔，不过是懒些罢了，并非只会戏酒使钱的顽愚之辈。”
甄藏珠道：“我上哪儿猜去？仵作说是醉酒淹死的。”
他本想说个笑话，甄藏珠却纹丝不笑：“既如此，死者不是黄羊。”
小厮看包三爷面和缓了些，谨慎问道，“三爷但是晓得甚么？”
甄藏珠在旁悄悄瞧了半日，道：“此人想必是世子身边的黄大人。”
甄藏珠道：“包贤弟心直口快，有几分憨气。如有机警人想套他的话，没有套不出来的。这位爷们长得与包贤弟有七分类似，年事又长些，想必是他两位兄长之一。世子年青，包爷又走在您身后。总不成能包家的爷们陪着二殿下来吧。”
包三爷想听这般话多少日子了！可算听到耳中，内心欢乐得了不得，嘴上还说：“那会子二哥还说人家是地痞子呢！”
房大人顿时吓得盗汗淋漓，颤声道：“这……这是……黄大人？”黄羊乃世子亲信，背后里不知帮世子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有四妾二女。”
包二爷笑道：“我若早说了，依着甄兄性子难道就不说了？”
甄藏珠指着他笑道：“凡是我想到的，二爷也想到了。二爷如何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