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有个侍女已迎了上来。陈瑞文认得, 她本是奉侍沈太后的。侍女急着行了个礼道：“陈大人，国库失盗, 损了八千多万的银子。”
杨安在旁沉默瞧着，心想：这两位忠心不足，才气不敷。吴王把摆布国度存亡之事交给他们俩，如何能够办得成事……乃举起右手道：“大师，郭公公，我有两个设法。”
沈太后又拭泪，道：“我瞧着这诗眼熟，想了半日才想起来：先王爷给我的那哑谜，这二十个字一个不差的都在里头。连挨次都是一样的。”
沈太后思忖道：“那库房里头撤除白银，另有些先王爷从京中带出来的古玩书画。他们须得将这些东西折现，白银换做银票子，方好照顾。我如果他们，当往都城或是安然州销赃。那些东西颇很多，不轻易销洁净。再说，都大半年了我们全然不察，他们胆量也必会肥些。”乃苦笑道，“若当真已逃去外洋，我们只怕毫无体例了。”陈瑞文重捶案头，嗐声长叹。
一起走到沈太后屋中, 便瞥见地上跪了一个白胖的老寺人。陈瑞文打量了他半晌，不认得。沈太后两眼微红粉光融滑, 显见才刚哭过。较之前阵子的凶暴相，现在这模样倒是看的陈瑞文心中一动。乃上前欲施礼。沈太后忙摆手：“陈大人不必多礼。”
黑着脸进了庄子，杨安直奔郭寺人屋子。他二人一向在猜度原委、商讨对策，见杨安出去都问：“杨将军，可查出端倪来了？”
鉴如遂乔装打扮了一番，还未走出庄子大门便发觉出外头藏着很多人，立时撤了归去。杨安传闻了，跳上围墙边的大榆树张望半晌，跑回郭寺人屋里急道：“我们庄子让包抄了，瞧这意义人手很多，正规军。”
鉴如含混了：“他要怕我们何为？连这庄子都是他的。”
沈太后嘲笑道：“他岂能弄得来？真的仍然在李老夫人手里。”
郭寺人哼道：“太上皇之子就没有亲的，都是分歧妃嫔所养。”
陈瑞文心头一动：“先王爷给太后留了哑谜？”
沈太后道：“另有一个慧济寺的胖和尚鉴如，与他是一伙的。”
杨安摸着下巴：“委实有些古怪。要不就不要去了吧，就说贤人身子不利落。我穿夜行衣潜入陈王府探探。”
“哎呀主子也不晓得。反正太后大发雷霆, 主子还没见过太后那么活力。”
“如此冷酷？”杨安咂舌，“亲兄弟啊！”
郭寺人摆手：“杨将军不晓得。天家兄弟连一个娘所生都不如何亲香，何况不是一个娘生的，年龄还差了那么多。这些年压根未曾来往，我们来陈国多日也不见陈王待贤人有何分歧。”
杨安想了想：“大师是庄子里技艺最好的，留着庇护贤人。我去见见相好的。她们当我是个外埠来的贩子。青楼动静最通达不过，那些狐狸精鼻子比狗灵光。”
杨安摆手：“大师技艺再高也不是火.枪的敌手。他既说今晚请贤人赴宴，显见是要将贤人捞出去了。今晚之前当不会脱手。”乃思忖半晌，“当务之急是查明白陈王为何俄然变脸。”
郭寺人“啊呀”一声，回身从枕头套子里翻出一张纸来递给杨安。“这是依着先帝哑谜在御景亭匾额背面寻到的。”
鉴如道：“我们是替天下办事，他灭掉我们何为？”
杨安一听便笑：“公公想多了。能够是陈王的儿子过生日？或是陈王一时欢畅、想起暮年宫中趣事？还不准人家兄弟亲香亲香么？”
杨安嘲笑一声，从怀内取出一张叠着的纸来，丢到他二人跟前：“这是我从陈州城里揭下来的。传闻昨日贴满了大街冷巷，今儿都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方放找一张衙役遗漏的。”
二人翻开一看，乃是一张海捕文书。上头画了两个通缉犯的模样，恰是郭寺人与鉴如和尚。这文誊写得明显白白：郭寺人仿照先吴王笔迹、捏造吴王金印欺哄吴国国库看管，从库中盗走了八千万的白银与很多古玩书画、希世珍宝。眼下能够在各处销赃，请诸国互助缉拿。但有线索，吴国必有重赏如此。
郭寺人大惊：“陈王派兵包抄庄子？”
郭寺人点头：“非常。大师，让杨将军先去。”
赶到吴王府，门子喊道：“陈大人可来了！快请快请！”
二人顿时止了骂：“将军请讲。”
二人互视一眼。鉴如道：“杨将军此言何意？”
杨安遂换上那身海棠红的锦袍，大摇大摆出了庄子大门，跳上马扬长而去。没人劝止他，也没人跟踪他。到城中买了两样金饰，上青楼送给相好的粉头，二人说了半日的话、约好今晚再来。杨安又骑马归去了。
沈太后拿帕子拭泪，指了指案上一堆纸张册子道：“哀家闲来无事，清算先王爷所作的诗词, 预备送给王爷研读。遂看到了这首。”她指案上的一张诗稿，“听先王爷身边的人说，这是先王爷幼年时在都城御花圃口占之作。遂誊写了一遍。”
鉴如想了会子：“还是贫僧去吧。”
杨安扯了扯嘴角：“庄子当然得是他的，要不天晓得我们会跑到那里去？”见他二人仍然茫然，杨安点头，“非论海捕文书是吴国所出是陈国所出，我们从速设法分开此地。难不成还等着杀人劫财吗？若非贤人在我们这儿、且陈王还要点子颜面，昨早晨就让人连锅端了！”
不由暗自点头：先王爷这招好生高超。这藏着八千万银子的哑谜，沈太后断乎不会随便给人瞧。而此诗并非先王爷近年所作。沈太后除非亲身清算全数诗稿，不然怕是看不到的。先王爷诗词平平。她如有旁的心机，必不肯花闲工夫在这等事上头。她若一心念着先王爷，这笔钱功绩不小，小王爷和朝臣不管如何会好生待她。旋即想起失窃，微愠问道：“既是太后猜出哑谜，如何会失窃？”
陈瑞文拿起来一瞧，恰是先吴王的笔迹。瞧着乃一篇小品文，上头有朱笔圈出的二十个字，恰是吴王幼年时所作的那首诗。背面有朱笔所写地点，恰是沈太后笔迹。若没有圈掉那首诗，全文通读如何都瞧不出藏了甚么地点。今既已圈掉，再看那小品文，便极轻易猜出下头的地点了。
他二人突然松了口气。鉴如怒道：“陈瑞文究竟弄的甚么！”遂与郭寺人两个一道骂了起来。
陈瑞文仓猝拿起来一瞧，仍然是先王爷笔迹，说是整座库房悉数交予亲信郭公公与鉴如大师，孤王有事关天下之要紧事让他们去办。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流露。下头还盖着王爷的大印。陈瑞文大怒：“阉贼尔敢！”
话分两端。这日，陈国郊野鉴如杨安等人所住的庄子外来了个寺人，乃陈王身边要紧之人。他替陈王送来张请柬，说是有个家宴想请他弟弟早晨畴昔相会。郭寺人诧然。陈王与贤人虽为同父兄弟，相互疏如陌路。好端端的，陈王请贤人赴宴何为？遂归去寻鉴如杨安商讨。
鉴如站起来道：“贫僧去陈王府逛逛。”
杨安一愣：“太皇太后？”
沈太后看了看地下那白胖老寺人，指案头另一张纸：“被人光亮正大提走了。”
“八千多万。”侍女眼圈子都红了，“那是先王爷留下的根底！”
沈太后指案头一个散开的承担：“这是从郭寺人屋里柜子夹层搜出来的。”
杨安一看，公然是当日那张薄纸，上头写了一个京中城东的地点，并一句话。“库房钥匙藏于龙爪槐根底下。”遂面色游移。鉴如叹道：“先帝恐怕太上皇待太皇太后不好，特给她留了笔财帛。上回进京，太皇太后看了我们王爷的手札，下旨让我二人将这个取出，帮手贤人打扫奸佞、光复社稷。”
鉴如和尚暴跳而起：“胡言乱语、含血喷人！”
杨安不觉点头：“对，你们本来穷得要死，住在都城城北穷户窟。”
陈瑞文心想：不是国库失窃么？如何扯上诗词了？他天然不敢说出来，上前拿起那诗稿看了一遍。是首五言绝句，委实做得不错。遂赞道：“好诗。彼时先王爷想必芳华幼年、迟疑满志。”
杨安无所谓：“也行。大师工夫比我高些。”
“一道画影图形！让他二人无处可藏！”陈瑞文猛吸了口气，半晌才说，“只怕他们逃去外洋。”
陈瑞文腿肚子一抖：“多少？！”
杨安面色无波：“二位看清楚些，这文书乃吴国所发，直送到陈州衙门，衙役们贴出去。些许小事，陈王开初当并不知情。厥后也不知是谁在大街上瞥见了，报入王府。陈王恐怕二位发觉，方命人揭掉的。”
这一日, 吴国辅国重臣陈瑞文正在衙门办公，吴王府来了位寺人，说王太后沈氏有急事找他。陈瑞文微微皱眉。自打阿谁做云南巡抚的叔父给她回了手札, 此女野心骤大，经常过问政事。虽还瞧不出有想垂帘听政之意，陈瑞文颇不喜好。饶是如此, 不得不去。陈瑞文整整官袍，迈开方步走了。
郭寺人急了：“如何好端端的如此？莫非有甚么曲解？”
“可不是！”鉴如鼓掌道，“将军最明白不过。”
陈瑞文大急：“如何回事！”
杨安点头：“都带着火器，在日头下有反光。这事儿不好办，我们的火.枪都送去换货了。”
沈太后点头：“先王爷说，他在金陵郊野僻静处藏了处大宅，宅中库房锁着八千万不足的白银。”陈瑞文猛吸了口气，身子微颤了一下。沈太后接着说，“倘若国中有非常，用得着那些银子，就让哀家拿出来。他说，直言库房地点未免无趣。不若猜个迷来的风趣。遂将库房地点做了个哑谜写给哀家。”她又指着另一张纸，“这便是先王爷给哀家的哑谜。”
陈瑞文突然明白了：那阉贼跟了先王爷多年，擅仿照先王爷笔迹！这些都是他平素练笔使的。捏造金印和王爷手书，棍骗守国库老寺人信赖，盗走了八千万银子。乃拍案痛骂。沈太后沉默垂泪。骂了半日，陈瑞文哼道：“他觉得跑得掉？画影图形天下缉拿！”
鉴如面上杀气骤起：“贫僧非要出去，看谁敢拦着贫僧。”
杨安瞧了他二人一眼，问道：“先吴王信中所言，可有哪位王爷信了？”二人沉默。显见每位都没信。杨安哂笑道，“没人肯信。陈王本身也并不信赖。先头几个月他假扮帮手，不过是想瞧瞧我们能弄出甚么动静来。等了这么久，从夏到冬，过几天就是腊月了，没见我们有多大本领。人家不怕了。”
陈瑞文咳嗽一声：“何事？”
杨安看看手里又看看案头，游移再三，终究道：“还是您二位这个可托。”
郭寺人急道：“这些钱本是先帝留给太皇太后的，何时变成吴王的了？”
杨安上一眼下一眼瞧了他俩半日，瞧得他二民气里有些发毛，方抱拳道：“末将失礼。敢问二位，当真是受先吴王调派出来送血书的么？”
郭寺人诚心道：“虽还不晓得吴国那头有甚么曲解，杨将军当日是在场的。你不是还想看么？”
陈瑞文一眼便瞥见了吴王金印。金印在小王爷手里，昨儿还用过。这个只能是捏造的。另有一叠写了字的纸，陈瑞文拿了在手里一看——头一张写的是一首诗，先王爷对劲之作。第二张是几句论语。第三张为暮年先王爷亲笔写的一份圣旨，表扬镇江一名节妇。他诧然道：“这个不是该当在李老夫人本技艺里？他是如何弄来的？”
“大人快随我来。”侍女忙回身带路, 陈瑞文跟了上去。
鉴如忙说：“你在都城不是看到过？”也顾不得旁的，推郭寺人，“那地点呢？”
杨安指着海捕文书道：“我想着，此事有两种能够。一是吴国某位大员，比方你们方才骂的陈大人，盗取了吴国国库，发此文书谗谄二位顶缸。二是此文书与吴国不相干，乃陈王捏造。为了寻个由头灭掉我们。”
陈瑞文便依言而起, 近前低声道：“太后，出了何事？”